黑色阿斯顿以极平稳的速度在道路上行驶,夜里窗外的风景恍若走马灯一样快速的朝后面退去。
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女人脸上,言晏看着窗外阵阵出神。
她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名爵看到的那张脸,一时心底涌上了些许不确定。
难道真是她看错了?
某些过往的画面在脑海浮现,言晏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底苦涩的笑了下,也是,她当初亲眼看见他死在众人面前,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樊天逸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这时候车内就只剩下了安静。
他身上没有酒味,刚才在名爵应该是有应酬但还没来得及过去就遇到了她,但上车后也没见他给任何人打过电话。
言晏眼角随意一瞟,就正好看到两个座位中间端放着的烟灰缸。
烟蒂积了满满一盒。
在她的印象里,樊天逸一向不是爱抽烟的人。
当然,人总是会变的,以前不爱,不代表现在就不喜欢,相反,从前喜欢的,如今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垂了垂眸,“听说你要和良黎离婚了?”
言晏靠在背椅里,忽然的出声也没能让车内冰冷的气氛缓和一点,只听男人依旧淡漠的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
“没有继续的必要,就没有必要继续。”
听上去倒像一句绕口令,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言晏笑了一声,没有看他,“因为我姑姑?”
那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什么,男人落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微微紧了紧。
言晏扫了一眼,见他始终专心的开着车,五官淡漠得看不出任何情绪,轻飘飘的笑,“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男人依旧没有吭声,言晏也缓缓闭上了眼,没再打算和他聊无畏的天。
沉默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银南别墅外。
“到了。”
言晏睁开眼,车灯划破夜色,直直的打在雕花大门上。
她低头去解身上的安全带,一路上几乎就没说过几个字的男人在这时突然叫住了她,“关言晏。”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男人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
视线再往上,是他目视前方的侧脸,无框眼镜端正的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正好挡住了此时低垂着的眸。
比起疲惫,更像是在刻意隐藏着某种情绪。
“你姑姑她临走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听到了他缓了一下,然后便是那低哑晦涩的嗓音在车内徐徐响起,“当真什么也没有说过?”
言晏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后她冷笑了一声,直接开门下车。
门被关上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响,仿佛重重的砸在某人心底,手指骨节用力到泛出青筋。
但五官依旧是那么的不动声色。
言晏站在车外看他,大概是光线的原因,使他的整张脸看上去都要苍白了许多。
“其实我觉得,”抬手随意的拨了下长发,“你们不离婚也挺好的。”
透过没有关上的车窗,女人柔和的眉梢微挑,在看向他时唇边偏偏挽着寥寥的浅笑,“毕竟没有什么,能比那个人分明就在眼前,却永远得不到更令人绝望了。”
那张清秀绝伦的脸蛋尽是饶有兴致,她说,“樊总,这种绝望,不知道你有没有真实的体会过呢?”
夜色下,男人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再无声响。
言晏似乎也没有打算要听他的回答,再次笑了笑,然后转身进了别墅,没有回头。
这天夜里,樊天逸不知道在车里呆了多久,直到更深露重,月明星稀,他才驱车回到银海的独栋别墅。
别墅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住,这个点除了窗外渗进的月光,视线所及几乎一片黑暗。
他没有开灯,精确的从鞋柜里拿出鞋换上,然而刚走了两步,樊天逸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寂静的黑暗中,那车轮转动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满屋光线亮起的瞬间,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闭眼,但樊天逸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开关的方向,从头顶倾泻下的明亮落在那道坐在轮椅的身影上。
“我从来不知道,”跟着响起的还有女人淡然讽刺的声音,“原来你一直住的地方是这里。”
几米开外的距离,中间像是隔了一层厚重无情的屏障。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樊天逸蹙眉看着她,一双眸蓦地沉了下来,“出去。”
像是没有看见男人眼里的冷漠,良黎笑了,“为什么我不能来?”
她缓缓的推动着轮椅往前走,一边打量着整个别墅的构造,“是因为这里藏着属于你们的过去,还是你觉得,我出现在这里会玷污了这块地?”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男人阴沉愠怒的脸上,越发觉得可笑,“连密码也是那天的日子,”她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男人了,那声音更是凄厉得渗人,“樊天逸,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她曾以为,那串数字于他之所以意义不同,只是因为那是他脱胎换骨彻底摆脱那卑贱身份的一天,却从未想过,那天,也正是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搬进这里的第一天。
他们的新房,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她不明白,到底是藏得多深,她才会在这近二十年来竟一点都没能察觉,又到底是爱得有多刻骨,他才会在人死后将自己困在这里。琇書網
几乎是她每说一个字,就能见到男人脸色愈发难看一分,重复的依旧只有冷冽至极的那两个字,“出去!”
良黎置若罔闻,那笑像是染了鲜红,“不过有一点关言晏确实说对了,”她抬起头,这样的距离更能深切的感受到男人对她的厌恶,“她说,如今我是在用这条腿来换你的愧疚。”
她以为,至少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再和她离婚,毕竟这些年,她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她甚至为他失去了一条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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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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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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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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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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