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章宫内,李清月在淑妃的督促下恭敬地念着《女诫》,心里却火冒三丈,这到底是谁写的,居然让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躺在床底下,给她纺锤和砖石,这是人干的事吗!
她将书一扔,扬首道:“我不念了!”
淑妃蹙眉望着她,语重心长道:“清月,你听话,让你学这个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李清月撇了撇嘴,“难道我出生的时候,母妃让我躺在床底下玩纺锤和砖石吗?”
躺在床下表示地位卑微,纺锤和砖石代表劳作,她不信母妃能做出这样的事。
淑妃道:“你是公主,地位崇高,自然也不需要劳作。”
“那我便不必学了,”李清月摆摆手,“以后我的女儿是县主,这种事情也与她无关。”
“清月!”淑妃加重了语气,“我让你念这个是为了让你听我的话,继续念。”
李清月无辜道:“母妃,您这可就冤枉女儿了,女儿哪句话没听您的?女儿明明最乖了。”
淑妃翻了个白眼,气呼呼道:“选驸马的事。”
“可是我每次都乖乖听您讲了呀,只是我不喜欢而已,”李清月笑眯眯道,“这个自然不怪我。”
见她一副万事不愁的模样,淑妃却愈发愁了起来,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怪我一直逼迫你早日择选驸马,清月,我只是怕夜长梦多,万一哪天你父皇心血来潮想送位公主去和亲,你首当其冲,到时候哭也来不及。”
前三位公主都已出嫁,四公主李绯月的靠山虽然倒了,但是为了笼络江南氏族,她依然会按照原定计划嫁给章泽。
只有清月的婚事没有着落,这让人如何不担忧。
“母妃,你放心吧,我已经选好了,”李清月宽慰道,“您肯定会喜欢他的,过几日我便去求父皇赐婚。”
淑妃一扫方才的郁气,顿时来了兴趣:“哪家的公子?叫什么?几岁了?”
李清月正要开始故弄玄虚,锦绣敲门道:“殿下,沈少夫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沈……阿音来信了!”她惊喜道,“我这就回宫!”
她忙站起身道:“母妃,我先回去了,咱们下次再说。”
说完她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淑妃惊愕地望着女儿的背影,忍不住腹诽,平常像是没骨头似的不爱动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麻利了?
李清月提着裙子往清宁殿跑去,接过信之后,她吐出一口气,抖着手拆开,入眼便是她默念了许多遍的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李清月心里顿时盛满了欢喜,饱蘸浓墨,准备给他写回信,咬着笔杆思索了一会儿,她写道——
“以后若是你有了女儿,会让她睡在床底下、会给她纺锤和砖石吗?”
收到信的沈谦沉默了很久,按理说她不是应该写些甜甜蜜蜜的话给他吗,怎么忽然跳到孩子这件事上了?他可能可能会让女儿睡在床底下!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着“女儿”那两个字,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与她共同抚育儿女的画面,沈谦心中顿时充满柔情,洋洋洒洒地写了七八页,依然有些意犹未尽。
他认真地看了几遍,修改一番措辞,又誊抄了一份,通读一遍之后满意颔首,只是似乎还缺了点什么,他思索片刻,笑着提笔写下一句话。
李清月收到回信的时候已是翌日晌午了,她捏着厚厚的信封,坐在暖阳下慢慢地看,越看笑容便越大,他居然将如何娇养女儿列了个计划,从出生到出嫁,甚至还有如何挑选女婿,包罗万象,详细到令人发指。
直到看到最后,她盯着那行字愣了下,匆忙用信纸盖住红透的脸。
等脸上的温度降了一些,她还是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我要纠正你一句话,这一切的前提是——以后若是我们有了女儿。”
多加了一个字,意思顿时变了。
片刻后,她原封不动地将信纸收到信封里,放在一个精致的匣子中,开始给他写回信。
两人你来我往,用书信交流,转眼便到了上元灯节前夕。
与沈谦保持密切联系的同时,她也在与徐洛音书信往来,串通沈韶陪她演一场戏,今日便是登台的日子。
晌午,沈韶应召进宫。
李清月提着食盒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这才让人通报。
得知小女儿亲手做了红豆饼送过来,皇帝自然高兴,停下谈正事,让宫侍带她进来,转而对沈韶道:“和光,你也歇一歇。”
此举正和他意,沈韶笑着颔首。
不多时,李清月进来了,行礼之后便撒娇道:“父皇,这是女儿第一次做点心,您尝一尝吧?”
“好好好,你有心了,”皇帝捏起一块红豆饼,笑道,“怎么忽然做起了红豆饼,朕的小五莫非也有了思慕之人?”
红豆最相思,这是人人都知晓的。
李清月顿时羞红了脸,嗔道:“女儿就是想做而已,父皇不想吃便算了!”
她将红豆饼从皇帝手中抢过来,整盘递给沈韶道:“沈大人慢用。”
沈韶笑着接过来,道:“公主放心,微臣定会将红豆饼送到。”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帝很快明白过来,抚掌大笑道,“小五,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父皇明知故问!”李清月跺跺脚,“您去问沈大人吧!”Χiυmъ.cοΜ
说完她便害羞地离开了,只是拐弯之后她又折返回来,忐忑地听着父皇和沈韶的对话。
“和光,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韶恭敬道:“微臣的二弟沈谦与五公主在除夕宫宴一见钟情,已书信来往半个月,沈谦对公主情根深种。”
说着他便举了几个例子,诸如沈谦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每日琢磨着该如何向皇上开口云云,李清月专注地听着,忍不住露出笑容,她何尝不是如此呢?
“沈谦?”皇帝沉吟片刻,满意颔首,“朕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学富五车,又会审时度势,若是尚公主,定不会亏待了朕的女儿。”
见皇帝甚是欣慰的模样,沈韶稍稍松了口气。
没想到皇帝又道:“朕可以赐婚,但是朕有一个要求。”
满心欢喜的李清月顿时又心如擂鼓起来,什么要求?
“小五年纪还小,朕想多留她一年,待一年后沈谦外放归京,再尚公主也不迟。”
李清月闻言顿时感动起来,原来父皇这么舍不得她出嫁,她正要跑过去献殷勤,又听沈韶道:“沈谦定会不负皇上期望。”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年后便娶她了吗?什么不负期望?
“好,朕这就拟一道赐婚圣旨!”
不多时,小太监捧着明黄圣旨进来,皇帝思索片刻,提笔一气呵成。
李清月走上前看了两眼,眸中闪着兴奋的神采,轻声道:“沈大人,一会儿记得告诉他。”
沈韶看她一眼,温声道:“公主,这是皇上对他的考验,咱们连半个字都不能透露。”
皇帝搁下毛笔,颔首道:“正是如此,小五啊,你是朕的女儿,朕得亲自为你看看他是不是良人。”
李清月顿时感动地眼泪汪汪,趁着父慈女孝的好时机,她趁机道:“父皇,过几日沈谦离京,女儿可以去送送他吗?”
“不行。”
“那、那女儿就远远地看上一眼……”
你老老实实待在宫中,”皇帝斜她一眼,见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继续道,“前段时日你与太子一同出宫,朕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李清月顿时缩了缩脑袋,乖乖应是。
夹着尾巴装了几日乖巧小公主,一转眼便到了沈谦离京的日子。
李清月装不下去了,这次不去见沈谦,下次再见便是一年后了,她根本等不及。
于是她乔装打扮,穿着太监的衣裳混进了出宫采买的队伍中,顺利出了宫。
脱下太监服,露出里面不起眼的普通衣裳,她骑上马正要去京郊,稍一低头,却对上一双笑意深深的眸。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去京郊找我,”沈谦得意道,“为了不让你走丢,我便来这里等你。”
他说:“我们真是心有灵……”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忽的卡了壳,鼻息瞬间盈满馨香,腰上也落了一双软乎乎的手,让他无法思考。
好半晌,他终于可以发出声音。
他握了握拳,故作淡然道:“清月,你饿不饿,我先带你去用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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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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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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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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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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