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沈韶主动靠近她,她能感受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上,她闭上眼睛,温凉的薄唇便贴上她的唇瓣,情意绵绵。
他轻柔又珍视地唤着她的名字:“阿音。”
似是叫不够一般,与她耳鬓厮磨,将她的耳垂烧的通红一片。
她只好含羞应了一声,他却开始捏着她的肩摇晃,力度不大,刚好让她睁开眼睛。
视线一片清明,她看见面前的沈韶,脑子里还混沌着,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能迷茫地望着他。
“醒了?”他话语温和,“回去睡吧,软榻太小。”
徐洛音懵懂地站起身,终于明白方才是个梦,不由得有些惆怅,更多的是慌乱无措。
她怎么会做这样旖旎的梦?
面对沈韶时便有了几分不自在,垂眼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刚走出一步,他稍显诧异的声音响起:“不用我陪你?”
徐洛音转身看他,问:“你忙完了?这么快。”
他点点头,摊开掌心,将簪子递给她,道:“你的簪子掉了。”
徐洛音这才发现自己现在鬓发散乱,她抿唇接过来,不自然道:“我先收拾一下。”
沈韶笑着去了书案前,将信放入信封中,想了想,又压在书下,没让徐洛音看见。
不多时,两人一起走出书房。
如松捂着嘴打哈欠,见他们出来,连忙站直身子行礼:“大公子,少夫、人。”
起身时,他余光瞥见徐洛音微红的脸和微乱的青丝,最后一个字停顿了下才说出来。
沈韶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
如松连忙低头道:“小的先告退了。”
脑海里却转的飞快,大公子和少夫人方才在书房里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可恨他方才困倦得厉害,若是早知如此,非得抽自己一个巴掌清醒一下,如松悔不当初地离开了。
徐洛音自然也注意到如松的停顿,疑惑道:“他怎么了?”
“许是还没习惯少夫人这个称呼,”沈韶轻咳一声,“走吧。”
徐洛音点点头,两人一同回卧房了。
各自梳洗之后躺在床榻上,徐洛音反而不困了,明日便要去大理寺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爹爹和娘亲。
沈韶偏头看她一眼,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沉声问:“睡不着?”
没想到他也没睡,徐洛音嗯了一声,侧身看他,小声说:“我有些紧张。”
她怕爹爹娘亲在大理寺受苦,更怕即将到来的流放让他们雪上加霜,明知想这些是没用的,可是每到夜深人静,她总是控制不住去想。
“在想你爹娘的事?”他问。
徐洛音点头,艰涩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闭上眼睛便是爹爹娘亲受苦的模样。”
室内静了一会儿,沈韶坐起身。
徐洛音眨眨眼,疑惑地望着他,他却连个眼神都没留下,径直下了床榻披上外裳,淡淡道:“我出去一下。”
她抿唇望着沈韶毫不留恋地走出屋门,心下黯然,是她提起爹娘的次数太多让他厌烦了吗,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不满。
方才他去的是书房的方向,以后他会睡在书房吗?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沈韶披着一身清冷月光回来了。
视线下移,他的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借着月色,她模糊地辨认出似乎是本书。
沈韶将书放在床边,又亲自将蜡烛点上,床榻变得明亮。
徐洛音的心也随之亮起来,她垂眸看了眼书名——《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本书可以用来静心,”沈韶解释,“或许对你有用。”
徐洛音对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万分羞愧,只好掩饰般的信手翻开《心经》,可她心中浮躁,只觉得那些文字比天书还难懂。
可这是沈韶的心意,她便沉下心继续看了下去。
“不是这样用的,”沈韶失笑,长指夹着书页从她手中抽离,“你睡吧,我给你念。”
徐洛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躺下之后侧身面对他闭上眼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温和平缓的声线缓缓划过耳廓,徐洛音喜欢听他的声音,心中反而更为悸动,可慢慢的,她的心又奇异地静了下来,呼吸变得平缓规律。
见她睡着,沈韶继续读了一会儿才停下,吹熄蜡烛,慢慢躺下。
徐洛音一觉无梦,睁开眼睛便是天亮。
许久未这么放松地睡过觉,她的心不由得变得轻松,神情自然也多了几分惬意。
用过早膳之后,两人便坐上马车前往大理寺,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唯有马车辘辘声持续地响着。
到了大理寺,沈韶便牵起她的手,紧紧握着,带她前往寺狱。
中途有人上前交给沈韶一样东西,她也无暇分神去问,心中沉重。
越往里走,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便愈发明显,徐洛音却没有捂住鼻子,像是没有闻见一样,垂眸盯着脚尖,亦步亦趋地跟着沈韶。
等他停下,她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个单独隔开的监狱,虽然有些破旧,但瞧着还算整洁,最上面有两扇小小的窗,从缝隙中窥见天光,浮尘徘徊。
沈韶温声问:“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徐洛音犹豫再三,还是摇摇头,她想单独与爹娘说说话。
“好,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沈韶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若是有事便喊我一声,我一直都在。”
徐洛音嗯了一声。
沈韶将手中拎着的食盒给她,轻声道:“这是酒楼的饭菜与云记的点心。”
徐洛音接过,忍不住上前,埋在他胸膛前汲取温暖,一触即离。
“谢谢你。”
沈韶怔愣了下,这才看向一旁的狱丞,轻咳一声,正色道:“开门。”
狱丞赶紧收起一脸傻笑,拿着钥匙开了门,毕恭毕敬道:“沈夫人请。”
一看便知是沈韶的人,徐洛音朝他福了福身,深吸一口气后扬起笑容步入监牢,身后的门便关上了。
“阿音?”
前方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又饱含慈爱的声音,徐洛音鼻尖一酸,差点落泪,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着上前:“娘亲,是我。”
“阿音!”白氏的手拼命探出监牢。
徐洛音将食盒放在一旁,连忙上前握住母亲的手,心便是一沉,娘亲有些瘦了。
她抬头看向泪眼朦胧的母亲,虽在狱中,但她的衣衫还算整洁干净,一旁的父亲和二哥也不像受过苦的模样,精神饱满。
她轻舒一口气,挨个唤道:“爹爹、娘亲、二哥。”
鼻音愈发地重,她不停地眨眼,想将眼泪憋回去,头顶忽然落下一只手,她的眼泪瞬间便决堤。
“想哭就哭嘛,”徐洛川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忍着做什么,小心憋出病。”
徐疆怒火中烧:“小兔崽子,又惹阿音哭,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恍然之间,徐洛音仿佛回到从前那段散漫悠闲的闺阁时光,泪珠断了线似的落下,她抽噎道:“爹爹,你别骂二哥。”
“好好好,爹爹不骂,”徐疆的心一下便软了,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慈爱与担忧,“阿音,这段时日你过得如何?沈端敬那个老东……你公公有没有为难你?”
白氏拭了拭眼角,蹙眉问:“沈韶可有欺负你?婆母好不好相与?”
徐洛川也迫不及待地插话:“你在沈府住的习不习惯?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接连不断的问话,徐洛音几乎招架不住,却也泪中带笑地一一答了。
可她却不敢问他们过得好不好,身处监牢之中,能得半分好已是万分的奢侈。
听了她的回答,再看看她的神色,三人都放下心,同时舒了口气,过得好便好。Χiυmъ.cοΜ
又回答了些爹爹娘亲的话,徐洛音蹲下身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尽量轻快道:“这是沈韶买的,爹爹娘亲和二哥多吃些。”
虽有沈韶从中周旋,但是这里毕竟是大理寺,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样好的饭菜他们在狱中根本见不到,能吃到干净的饭菜已是件好事了。
边陪他们吃边说话,谁都没有提即将到来的流放,平静地仿佛是晚膳后的闲谈,若不是正身处监牢之中,甚至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沈韶靠墙而立,一直垂眸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旁的狱丞见时间快到了,大着胆子提醒:“沈少卿……”
“我心里有数,你去忙吧,”沈韶淡声道,“出了事我担着。”
这里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探望犯人往往要经过层层审批,更不用说这种流放的大罪,若是无故探望被人抓到把柄,乌纱帽都不保。
见他这样说,狱丞摸摸鼻子,只好退到一旁。
监牢里的人也用过了膳,徐洛音慢慢收拾着,听着父母和兄长的嘱咐。
徐疆沉声道:“阿音,不要想着为靖南侯府平反,爹爹只想让你平安地过一辈子,你要听话,别让我们担心。”
白氏赞同道:“你爹爹说得对,阿音,不要有负担,你过得好,我们才能真正放下心。”
徐洛川张了张口,半晌才叹息道:“好好的,阿音,一定要好好的。”
徐洛音借着将头发挽到耳后的动作擦了擦快要落下的眼泪,然后平静地站起身,笑道:“我明白的。”
声音却止不住地哽咽。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交给父亲,轻声道:“这里有一些银两,路上少不得有需要打点的地方,你们尽管用,若是不够,便写信给我,我会让人送去的。”
徐疆也没推辞,接过荷包后贴身放好。
白氏艰难地将手伸到徐洛音面前,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阿音别哭,我们不会有事的,过几年,我们一家人肯定可以团聚。”
“娘亲……”
隔着狭窄的栅栏缝隙,连最简单的拥抱都变成了奢侈。
门外,狱丞心中焦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刻漏,时间真的要到了,他踌躇再三,正要再次提醒,门开了。
狱丞偏头看了眼刻漏,刚好半个时辰。
沈韶听见动静,第一时间去看她,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的,神色却平静,带着几分倦意,惹人怜惜。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将肩膀借给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谢谢你。”她靠了一会儿,又直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她再次朝狱丞福了福身,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真心实意道:“多谢大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大人收下。”
“这……”狱丞看了眼沈韶。
沈韶明白,她在求一个心安,于是朝狱丞微微颔首。
狱丞这才熟练地塞入袖中,恭敬道:“沈夫人客气了。”
徐洛音回身看向狱中的父母与兄长,他们同样安静地注视着她,唇边含着笑意。
下次再相见,不知是何时。
徐洛音慢慢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朝他们行了大礼,眸中泪水决堤。
她颤抖着身躯,却悄无声息,良久才站起身,一眼都不敢多看,疾步往外走去。
沈韶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后便将徐洛音抱在怀中。
她哭的颤抖,却又一声不吭,偶尔泄出的几声哽咽也轻微地像叹息,将他的肩膀哭湿,湿热的眼泪钻进他的肌肤,倏然变得滚烫。
此刻,重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陪伴。
沈韶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告诉她,还有他在。
马车行至半路,徐洛音哭的昏睡过去,伏在他的胸膛前,睡颜平和,可睫毛上还沾着小小的泪珠,如清晨的露珠,脆弱、晶莹。
他静静地凝望了一会儿,一手搂着她一手解下外裳盖在她身上,又让她躺在自己腿上,或许会睡得舒服一些。
沈韶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过了片刻,忽然发觉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他的腰,不停地靠近他,将他圈紧,像是在汲取温暖。
沈韶僵硬了一瞬,却没动,任由她抱着。
万一将她弄醒便不好了,此刻睡着,总比醒来继续伤心要好得多。
他极力忽视腰间的温软柔荑,闭上眼睛默念着心经平心静气。
终于熬到马车停下,他松了口气,正要将她的手放下来,垂眸却见她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红,秀眉紧蹙,口中喃喃着什么。
沈韶俯身凑近,便听她轻声道:“好冷,我好冷……”
他面色凝重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异常,神色顿时一变。
顾不得什么了,他用外裳紧紧地裹着她的身体,拦腰将她抱起下了马车,边匆匆往府中走边喊道:“快去请郎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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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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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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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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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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