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洛音望着沈韶越来越近的身影,心沉到谷底。
事已至此,她只能选择相信他,相信他有解决办法。
见她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崔同煊也慢慢扭头,见到来人,惊道:“沈少卿?”
沈韶瞥了眼他按在徐洛音肩上的手,淡淡道:“崔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崔同煊很快镇定下来,笑道:“我正与徐姑娘叙旧,沈少卿若是没事……”
“有事,”沈韶打断他的话,“光天化日之下与一位姑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是我的未婚妻。”
“你们早已退亲。”
崔同煊冷了脸,带着几分怒意道:“徐沈两家向来有仇,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徐洛音狼狈垂首。
她一直欺骗着自己、说服着自己,以为不提及,他们之间便永远不会有隔阂,可最终,这件事还是摆在了明面上。
沈韶也会有所迟疑吧,因为她一个人得罪所有人,真的值得吗?
没想到他却不疾不徐道:“既然被我看见了,便不是闲事。”
与此同时,他的手搭在崔同煊的手上,面色极为平静,没想到崔同煊的面容却开始扭曲,直到被他拽下来。
徐洛音被带得一个踉跄,腰间瞬间多出一只手,等她站稳,那只手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快得仿佛是她的幻觉,可腰间的热度不容忽视。
她僵在原地,抬眸看了沈韶一眼,他的面色依然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可是他的耳朵好像有些红……
徐洛音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红心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你的那位外室,应当还在长安吧。”沈韶望向崔同煊,淡淡发问,压迫感却十足。
崔同煊惊问:“你怎么知道?!”
他明明将此事瞒的死死的!
沈韶轻笑一声,没回答,又道:“我还知道你还送了她许多田产铺面和金银珠宝。”
崔同煊真的慌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又如何?”
“你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善男信女吗?”沈韶气定神闲道,“此刻她应当携款潜逃了吧,你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崔同煊下意识反驳:“绝不可能!”
可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那些东西有大半是薰儿主动提及的,他心怀愧疚,想也不想便送出去了。
为了弥补她,他几乎赠送了忠宁侯的半数家产!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
以往的风度皆化为乌有,他目眦欲裂,狠狠地瞪了一眼徐洛音,拂袖而去。
几句话的工夫便风平浪静,徐洛音好一会儿才回神。
沈韶叹了口气,叮嘱道:“以后不要再轻信旁人。”
“我明白的,”她嗫嚅道,“我以为有侍卫在一旁便会安全,没想到崔同煊竟然支走了他们……不过你怎么过来了?”
“是五公主告诉我的,”他垂眸望向她,“幸好没酿成什么大错。”
顿了顿,他继续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五公主在那里等你。”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假山。
徐洛音轻轻福身,感激道:“多谢沈大人救命之恩。”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每次有危险,他总会在她身边,尽心竭力、不求回报。Χiυmъ.cοΜ
他坦然受了,望着她离去。
走到假山前,徐洛音转身,笑着朝他挥挥手,他似乎愣了下,这才离开。
“行了行了,人都走远了,还看呢,”李清月拍她的肩,“我……”
徐洛音疼的“嘶”了一声,按住肩膀,黛眉微蹙。
“啊,弄疼你了?”
“是崔同煊,不怪你,”她摇摇头,连忙问道,“你不是被他支开了吗,怎么又去找了沈韶?”
李清月闻言马上笑道:“我就知道崔小人没安好心,于是将计就计,把沈韶拉过来了。当然,如果我没看见沈韶,肯定不会让你过去的,怎么样,快夸我快夸我!”
徐洛音笑盈盈道:“公主真是聪明机智。”
小插曲告一段落,徐洛音心有余悸,没了散步的心思,两人相携着回到住处,盯着下人收拾东西。
明日便要各自回府,都有些舍不得,两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长谈到深夜。
第二日,两人坐在马车上哈欠连天,拥抱之后便分别了。
快到靖南侯府的时候,徐洛音想起二哥徐洛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家,万一他忘了今日秋狩结束怎么办?
该想个什么借口帮他隐瞒呢……
正冥思苦想着,马车不动了,车夫道:“姑娘,前面有辆马车,瞧着像是沈丞相的,您看……”
沈韶的父亲?徐洛音失神一瞬,马上说道:“退到一旁,让丞相先行。”
车夫为难:“可是这条路狭窄,只容许一辆马车通行,咱们已经走了大半了……”
“那又如何?”徐洛音蹙眉道,“这种小事难道还需要我来教你?”
先不说徐沈两家是否有仇,单单凭着沈丞相是长辈是丞相,她也得让路。
另一辆马车上,沈端敬听了小厮的回话,意外道:“竟是徐家的姑娘?”
小厮恭敬应是。
“倒是个知礼的,可惜啊……”他摇头叹息,可惜生在了徐家。
两辆马车交错之时,他掀开帘子,朝徐洛音点点头。
正在看风景的徐洛音怔愣地望着那辆马车走远。
马车重新启程,她正思索着是不是她眼花了,车厢内忽然跳上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徐洛川。
她眼睛亮了亮:“二哥!”
他嗯了一声,吊儿郎当地坐下。
徐洛音笑盈盈地问:“二哥这是将闲韵姐姐哄好了吗?”
“是啊,可真不容易,”他伸了个懒腰,转头问,“这几日你有没有见到沈韶?”
她抿了下唇,下意识摇头。
徐洛川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也没多问,很快说起了别的。
两人说说笑笑,马车很快停在靖南侯府,徐疆和白氏早就等着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前去用膳。
关心了一番此次秋狩之行,白氏直入正题:“阿音,这几日有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公子?”
徐洛音叹了口气,正要说没有,徐洛川扬声道:“娘,你别总是关心阿音的婚事,也多关心关心我啊!”
二哥怎么替她挡下来了,她诧异地看他一眼,心中有些担心,难道二哥和闲韵姐姐断了?
可是他脸上却没什么伤心难过的神色,不像啊……
“你?你三十岁之前能娶妻我就谢天谢地了,”白氏白他一眼,“别瞎掺和,我正问着阿音呢。”
眼见着躲不过去,徐洛音放下筷子,低声道:“娘亲,我没有遇到喜欢的公子。”
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我见到了崔同煊。”
沈韶自然是不能提的,她将沈韶的功劳安在李清月身上,将这件事说了一遍。
话题自然被转移,徐疆畅快道:“昨日京中便传忠宁侯府的银两被那个外室卷跑了,活该!”
娘亲心有余悸,叮嘱徐洛音不要再与崔同煊来往,二哥气愤不已,直言要打断他一条腿。
终于不再提定亲之事了,她松了口气,问起贪墨一事,也不知道审查进展如何。
徐疆摆摆手,毫不在意道:“前几日宫里来人盘问了一番,没什么大事,待皇上回宫核查之后,这事便也了结了。”
说到这里,他又叹道:“不过我听到风声,有几家要被严查,就等着皇上发落了。”
父亲向来清廉,徐洛音自然是放心的,便也不再问了。
待用过膳,天已黑透了,她和徐洛川一同前往院子。
等到只剩他们两人,徐洛音担忧地问:“二哥,你和闲韵姐姐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没明白:“嗯?”
“你怎么忽然想成亲了,”她忐忑道,“闲韵姐姐走了?”
“当然不是,”他好笑地叹了口气,“我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咒我和韵儿。”
听到他这样说,徐洛音这才放下心,笑盈盈道:“多谢二哥。”
他嘿嘿笑:“等我将那件大事办完,你再谢我也不迟。”
什么大事?她疑惑地望着他。
徐洛川却不说了,佯装不耐烦道:“行了,累了好几天了,先回去歇着吧。”
想了想,他又叮嘱:“若是以后爹娘再问你的亲事,你就拿我当挡箭牌,记住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说,徐洛音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分别。
接连两日,徐洛音没再出府,怕再次遇见崔同煊,更怕因此牵连到沈韶。
他的仕途一片光明,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位极人臣是迟早的事,不能因为帮了她一次,被人抓到把柄断送前程。
崔家在京城的人脉极广,她不能冒险。
她宁愿永远将沈韶藏在心底,保他一生安稳。
所以当白氏提到要为她相看一位公子时,她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颔首同意。
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她不想再等待这份无望的爱——见不到沈韶的时候,她总是格外清醒。
可当她决定妥协的时候,长安城却变天了。
这日晌午,徐洛川急匆匆地回家,面色凝重,语气严肃:“沈少卿与我说,严查的名单里,有靖南侯府。”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徐洛川将此事和盘托出。
“沈韶查验了卷宗,发现名单里靖南侯府,于是特意去问,那人说证据确凿,只待皇上发落了。”
他喃喃道:“怪不得这卷宗没有经我的手,原来、原来竟是与咱们家有关。”
此话刚落地,徐疆便大手一挥,怒吼道:“一派胡言!我带兵打仗的时候何曾贪过一毫一厘,到底是谁在陷害我靖南侯府!”
白氏忙帮他顺气,眉头紧皱。
徐洛音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地问:“二哥,你说的都是真的?”
徐洛川重重点头,又低声道:“沈韶还说,此刻卷宗已经在皇上手中了,若是证据确凿,明日便要将我们押入大牢等候审讯,他让我们早做打算。”
可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打算。
靖南侯府丝毫没有防备,若是决意构陷,必定已经计划周详、证据充足。
就算证据不足,可万一皇上信了呢?
皇上信了,便是证据确凿。
只剩半日了。
徐疆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可他还不能垮。
他看向白氏和一双儿女,心中平复了一会儿,冷静开口:“当务之急,是要为阿音定亲。”
只要她已有婚约,便能置身事外,为靖南侯府争得一线生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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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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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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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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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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