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平波动荡,并未停息。
对整个江南官场的扫荡和清洗,还在继续当中。
政治斗争,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一对一,二对二的问题。
搂草打兔子,是常有的事儿。
并不是你非要参与了令月公主的阴谋,而是你在这个位置上不作为,或者对当今天子虚应其事,那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进行清理的机会。
不过,具体事情,唐治已经不必亲自出持了。
他把陈长史提拔为了姑苏太守。
陈长史是知道令月公主案件真相的人,直接把他变成一个参与者,这个秘密才能永远成为秘密。
唐治要回京了,扶令月公主棺椁还京。
这种事,本该由贺兰崇胤去做,但是被皇帝“夺情”,由他就地出任了江南节度。
但,兵权是燕八剑的旧部手中,行政上有驻藩江南的寿王唐齐监督,还有遭到大清洗,萧清了一大批人的江南官场,贺兰崇胤如果想有什么不轨举动,是很难成功的。
同时,唐治接见了萧平桢。
有兰陵萧氏、姑苏顾氏、无锡张氏等一大批江南士族纷纷出面拥戴、表态,江南士林对明年改国号、改元后的恩科大比,表现出了极大热情。
唐治更是直接宣布,萧平桢为明年恩科大比的主考官。
主考官当然不只一位,唐治还是需要考虑到对各方士族、士林的公平性。
但这是第一位被明诏天下宣布出来的明年的主考官。
萧平桢自然是感激涕零,张一帆也很高兴,但还是暗中“敲打”了一下自己这位老岳父。
萧平桢这才知道,萧家这一次差点儿就被明州两个“不孝女”给坑了。
如果皇帝想办他,趁着叶胡谋反案,把萧家像陇右的李家、卢家一样给灭了,也不过是弹指间事。
这可把萧平桢吓出了一身冷汗,在返京之前,他先匆匆回到老家,对祖宗家训重新整理了一番,严苛了很多的族规,叮嘱众族老务必严格执行、肃清门风,这才返回京城,以备主考事宜。
此回京城,比出京时更加的戒备森严。
运河上,龙舟船队行过时,所有商船货船必须就近避入港湾或岔河口躲避。
运河两岸,都是当地官府派兵警戒。
许诺带着儿子许远睿也乘上了龙舟。
如今有皇帝撑腰,许诺已经根本不必担心朝廷发还的财产,被远亲族人们瓜分贪没了。
她从许多族亲中,直接挑选了三个一到三岁的娃儿,过继到她亡兄名下。这是为了避免这几个孩子长大,直接成为皇妃的“儿子”。
之所以找三个,一个是更方便开枝散叶,二来是考虑个人天资不同,哪怕从小教养,长大也未必个个成材。三也是因为孩子太小,如果只培养一个,一旦夭折,还要从头再来。
许家财产和三个孩子的监护,全都交给了世交顾家。
不管哪一道程序不合乎礼法,这时都根本不作考虑。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这么一点小事,皇帝还是可以独断专行的,根本不用顾忌太多。
毕竟只是一家之事的特例。
京城这边,在唐治回来之前,便在楼士德和狄阁老运筹、蜀王唐修坐镇,内有谢贵妃,外有未来皇后,暗有狄家窈娘、武有双燕群雄的格局下,迅速回归了正规。
索立言又忙了。
这位工作狂人越忙越有精气神儿,眼看着大理寺人满为患,买卖兴隆,索廷尉便笑口常开,心情愉快。
唐治回了皇宫,陈玄礼、袁成举、郭绪之先行回城,接管宫城重要防务职司,皇宫内的班直、内侍、宫女,利用这次事件,又清理了一批。
倒不是说要打杀关押,而是趁机清理出了一些年老者、手脚不干净者、有一个职司上干了太多年的人。
皇帝要改国号了,皇后也将凤仪天下,新朝新气象,必然也是新人用着更顺手。
常言道吏滑如油,一个地方官的难缠,远不及在当地根深蒂固的那些小吏。
宫里头也一样,这样大批地换血,有助于新朝皇帝和后妃,更加彻底地控制宫廷。
唐治回京时,落叶萧萧,满地金黄,寒风已经有些凛冽。
新年就快到了,还有一个多月。
朝野对于清理叛逆的关注,因为索立言的超高效率,渐渐尘埃落定。
大家的注意力迅速转向了对于来年新朝诸多新政的制定和安排上。
明年的大事说起来还真不少。
改国号,涉及一系列事情。
包括官府、地方各个方面,涉及国号的各种公牍、印章、旗号、牌匾的更换。
改元涉及的问题也挺多,毕竟是新朝第一次改元,规模盛大。不像贺兰圣人晚年,年号说改就改,大家都麻木了,对应的仪式和改变也就有些敷衍,很多称呼、规矩,则是新旧掺杂,都不算违规。
礼部、户部、工部在忙改元大典诸多事宜。
刑部包括大理寺、御史台这边,还在忙着处理叛逆,抓捕的余波还在动荡。
兵部这边也不闲着。
燕赤霞的身份,如今终于公开了。
他是原安西大都护府副大都护,蒙寒空。
被羁押多时的丘神机已经没有用处了,如果皇帝想敲打谁,已经不需要把他拉出来遛达,利用这次反叛案一样可以达到效果。
所以,丘神机也就被送上了斩刑台,由蒙寒空、罗克敌亲自监刑,大仇得报。
安西大都护黑齿大将军冤案得以昭雪,为贺兰圣人讳,所有的罪责当然是编排在了丘神机身上,贺兰圣人只是被丘奸蒙蔽了而已。
前太子,唐治的大伯一家,也是沉冤昭雪,这又涉及一系列问题。
最直接的就是,对于前太子一家坟茔的重新安置。
这件事也是由礼部、户部和工部负责。
而兵部则因为太多的将领调整,包括太多的将领升迁,忙得不可开交。
吏部本来在忙每年年底的天下官吏的“考功”,现在又有大批官员升的升,贬的贬,需要他们及时提出调整方略以供陛下批阅,真比往年还要忙上一倍不只。
这么多事,很多都是需要皇帝拍板的。
楼公和狄公偌大的年纪了,哪怕有他们帮着,唐治也有些吃不消。
唐治将潘明镜提拔为了侍中,这是有宰相权相的,也是江南士族中第一个在本朝出任宰相的人。
同时,唐治又把“多年的媳妇”徐伯夷,也提拔为了侍中。
新增了两个生力军做宰相,唐治手头的案牍才算减轻了许多。
明年的恩科在三月份举行,但许多事情现在就得开始筹备了。
因为,以这个时代的通讯和交通情况,不提前半年通知天下,事情都会仓促许多。m.χIùmЬ.CǒM
好在唐治早就颁布了明年开恩科的消息,许多前期准备工作,朝廷和地方上已经开始进行筹备了。
不过,关于主考官,唐治只放出风去,主考官设四位,迄今为之,却只有国子祭酒萧平桢一人确定了下来,其他三个人选迟迟没有确定。
对于主考人选,各方何止热议,甚而积极造势起来,都想把既能更多地代表自己这地方利益,又才高德昭,颇具威望,够资格做主考的人拱上去。
是夜,唐治宿在了仙居殿。
这里属前朝、后朝中间的缓冲区的建筑群。
就有点像一个衙门里的二堂。
既不算内宅眷属生活区,也不算前堂对外公务区。
宿在这里,今夜自然是不用召妃嫔侍寝的。
谁都知道,临近年底,朝廷一片繁忙气象,皇帝也有大量奏章需要批阅,定是国务繁忙,所以不以为奇。
只是,如今的女官之首息夫人,却知道皇帝的龙床上,今晚可不只皇帝一个人。
因为,另一个人,就是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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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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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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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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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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