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听那钱御史一分析,臣却是万分后怕。”
“怕什么?”
“如果,真是徐家二女眼红家产,设计诬陷继母和舅父,这等谋财害命之举,竟然让他们得逞了,臣……真是不寒而栗。”
贺兰崇胤感叹道:“那可是她们一起长大的小舅,还有她们的继母,那可是她们骨肉兄弟的亲生母亲啊!”
唐治摆手道:“这一点不用疑惑了,此案必是冤案。田生、小田氏还有那个倒霉的书生保人,全死的冤了。”
贺兰崇胤吃惊地道:“那药店伙计和小丫环尚未拿来,陛下便有把握了?”
唐治道:“那个钱御史,分明是天生的狐性,谁也信不过的,或者说,太喜欢吃独食。他觉得案情可疑,但是对明州府的判官也好,姑苏府的通判也罢,就说一句本官觉得此案有蹊跷,却连一点消息也不透露。
这么谨慎的一个人,却敢当街拦御驾,不惜得罪兰陵萧氏,不惜得罪江南道这么多的同僚,他若没有证据,岂敢如此?”
唐治笃定地道:“你看他在堂上惺惺作态,实则早已胸有成竹了。”
贺兰崇胤一怔,期期地道:“钱御史是个刚正不阿的直臣啊,陛下对他,似乎……没什么好感?”
唐治笑而不答,继续道:“那么,你觉得明州判官如何?”
贺兰崇胤脸现怒色,道:“这是个糊涂官。陛下,坦白说,臣刚一听到案情时,也是怒不可遏,但臣不曾做过司法官,他明州判官却是专司律法的,但凭一面之辞,不细究其中证据,误害无辜。往浅里说,糊涂、无能!往重里说,这是受了兰陵萧氏影响,草菅人命!”
唐治道:“那么,钱御史呢,你觉得他在此案中如何?”
贺兰崇胤一怔,方才我不是说过了?陛下怎么又问?
贺兰崇胤只是一腔热血,没经历过人心险恶,所以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一如当年的张一帆。
他可不傻,唐治都这么说了,他立即察觉,其中有蹊跷。
贺兰崇胤冷静下来,虚心地道:“臣没有发现钱御史有什么问题,还请陛下指点。”
唐治的脸色冷了下来:“此案有许多细节经不起推敲,钱御史是跟着徐家二女从淮南道一起来的,他早就发现案子有问题了,即便当时没有真凭实据,他可是监察御史,也大可以在明州判官判决之前,便立即与明州判官沟通此事,让他押后判决,审慎执行。”
唐治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但他没有,他坐视小田氏、田生和那书生被判决,被砍头。等木已成舟,才细查此案,拿到证据。Χiυmъ.cοΜ
到了这时,他是监察御史,他一可以上报御史台本衙,由刑部、大理寺,三司复审此案,也有权直接上奏于朕,由朕过问此案,但他都没有。
他效仿求告无门的含冤百姓,于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拦街告御状!”
贺兰崇胤脸色渐渐变得青白起来。
唐治道:“此人利欲心重,狐疑心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往上爬,牺牲无辜者三颗大好头颅,眼都不眨。此等欺世盗名、以他人项上人头投机取利之辈,一旦让他得偿所愿,他就是第二个来济尘!”
贺兰崇胤冷汗涔涔,他一直被“保护”的太好,活在象牙塔里的人,二十七八的人了,心思单纯的还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当然,也只是心性,而不是学识和智商。
唐治道:“徐氏姊妹,在利益与亲情之间,选择了利益;明州判官,在公道与人情之间,选择了人情;钱御史,在机遇和人性之间,选择了机遇。”
贺兰崇胤咀嚼着唐治这番话,越想越是回味无穷。
这是他走出象牙塔以后上的第一课。
人心、人性、人情……
公道、际遇、利益……
贺兰崇胤正琢磨着,唐治道:“等一干人证带到,下一堂,表兄你来审。”
贺兰崇胤吃惊地道:“臣……臣来审?”
唐治道:“不错,这……就当是你节度江南的第一次亮相吧!”
……
“陛下倒是真心在栽培你。”
令月公主听了儿子回来之后讲述今日审案经过,点点头道。
“陛下分析的很准确,他在教你东西,好好思量一下。”
“是,陛下真神人也,慧眼如炬。就这简单几句话,儿受益匪浅。如今反复思量,还觉得大有所得。”
贺兰崇胤兴奋地道。
令月见他兴奋模样,倒是难得地没有再训斥他,而是莞尔一笑。
贺兰崇胤道:“陛下说,接下来第二堂,要儿子来审,儿还真是有些忐忑。”
“陛下这是成全你呢。这桩案子审下来,你必然名声大噪。”
“可……这是陛下的功劳,儿坐享其成……”
“陛下是天子!”
令月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皇帝要一个神探的好名声作甚么?皇帝需要好名声,但不是什么好名声都需要,你做好皇帝交代给你的事就行了。”
“是!对于徐家姐妹,还有明州判官,一旦诚实有罪,如何裁断,儿已有了主意了。只是这个钱御史,儿子一时取决不下……”
“继续让他做他的监察御史吧,不必理会他。”
令月冷笑:“想用民心裹挟圣意?他的仕途,到此为止了。这一辈子,他若永不犯错,就止步于此。若有犯错,呵呵……”
贺兰崇胤吃惊道:“他坐视田生、小田氏、书生枉死,不予严惩么?”
“证据呢?”
“怪他当时没有进言?如果他说是在这三人被处决后,留在明州养病期间听到一些坊间议论,这才起了疑心呢?”
令月轻叹一声,道:“你不是强盗头子,是要做一地节度的人,凡事要依法度,要讲证据,不能不教而诛,更不能无凭无据,凭你的喜恶与判断,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儿啊,如果你那么做了,哪怕这一次你做的是对的,那么,下一次,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明州判官?”
贺兰崇胤身上燥热,直冒冷汗,垂首应了声是。
他,又被上了一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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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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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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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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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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