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距富贵城越来越近了,裴甘丹的心情大好。
虽说一路上缺衣少穿,进入北地之后,也不好再干抄掠部落的事儿,只能以商借的方式筹措军粮,部下愈发地窘困,但是一想到赶到富贵城,便能重享太平时光,士兵们的心气儿还是蛮足的。
前方进入一处峡谷,正往前行,忽然间战鼓隆隆,利矢飞射。
两侧山坡上跃出许多埋伏的军士,不由分说,便是乱箭齐发。
裴甘丹在外行军,本来是派有斥候的。
哪怕是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也不例外,小心无大错。
但是,这一路下来,部下太苦了。
斥候,实则上是比普通士卒更辛苦、也更有风险的职业。
这个时候,一向严厉的裴甘丹也不能不有所收敛,对他们优容了一些,没有人再安排辛苦刺探。
谁料,竟在这绝不可能被伏击的地方,遭遇了伏击。
随着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两侧山坡上的勇士在射出三轮箭矢之后,就举起刀枪,跨上战马,呐喊着冲了下来。
裴甘丹的部下一路伤病掉队加逃跑,只余下四千人了,但是仅剩的这四千人,虽然窘困,却也是对裴甘丹最忠心的部下。
眼见遇伏,一时来不及分析情由,他们立即抄起刀枪,顶着箭雨向两侧山坡上冲去,与正冲下来的勇士们撞个正着。
扎鲁克这支人马,也是精挑细选的敢战之士。
而且北地勇士,比鬼方南方的,尤其精于骑射。
双方抡开刀枪。大开大阖,硬拼猛杀,杀成了一团。
但,扎鲁克的人不但占有地利和人数优势,而且是以逸待劳,突然袭击,先前三波箭雨,已经让裴甘丹折损了五分之一的战力,这时如何还能抵挡得住。
蹄声如雷,喊杀声山呼海啸,两支军队野兽般厮杀在一起,裴甘丹的人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着。m.χIùmЬ.CǒM
“是扎鲁克的人马!”
南无吉万马看到了扎鲁克的旗帜。
扎鲁克没想瞒,这种事也瞒不过,错过今日,真相一定会传开的。
那他干脆当面锣、对面鼓,明刀明枪地告诉对方,就是我干的!
你的女人,你护不住,那老子要了,我保护她!
富贵城那边,卢阮已经把废黜裴甘丹的十大罪名都找好了。
诸如穷兵黩武、残害忠良、离间部落等等,还都是查有实据的。
裴甘丹也已看出是扎鲁克的人马了,一时悲愤交加。
扎鲁克既然反了他,难不成婷儿和孩子已经被他害了?
扎鲁克既然反了我,那北地我还如何立足?
裴甘丹赤红了双眼,摘下鞍上长矛,就想杀向坡上,直取扎鲁克首级。
“大王不可,快走,快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王。”
南无吉万马一边死战,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裴甘丹。
萧千月也持刀护在裴甘丹一侧,此时心中无比的悲凉。
完蛋了,这一次真的是穷途末路了!
我好恨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惨?
怎么我投靠了谁,谁就倒啊!
上天难道就不给我一条活路了么?
刚刚劈倒了一个扎鲁克部落的勇士,萧千月转眼看见脸色削瘦苍白,还在持矛苦战的裴甘丹,忽然间恶向胆边生。
他反手一刀,便向裴甘丹砍去。
裴甘丹大吃一惊,向右一个蹬里藏身,躲开了这一刀。
“啊!”
刀劈空了,但刀势斜转,在他腿上带了一下,划出老长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裴甘丹惊扯缰绳,想要与他错开距离。
不料双腿一用力,却骇然发现,左腿一点劲儿都使不出来了。
裴甘丹心中一惨,我的脚筋被割断了?
萧千月举刀大喊起来:“裴甘丹被我伤了,我是鬼方特勤官萧千月,我要投靠扎鲁克大人!”
萧千月说罢,挥刀复往裴甘丹劈去。
南无吉万马怒喝:“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
二人便战在一起。
裴甘丹这一伤,愤怒的失去理智的头脑反而清醒过来。
“吉万马,不要打了,我们走!”
裴甘丹拨马就走,他的亲兵紧紧相随,为他开路。
南无吉万马恨不得把萧千月零剐了,可此时保护大王脱身要紧,也只得抽身罢战,护着裴甘丹落荒而逃。
萧千月也不追赶,万一被反杀了怎么办?
他在鬼方,倒也学了几句鬼方语,这时就用蹩脚的鬼方话不停地大喊“我重伤了裴甘丹”,反正大功是我的,你看着办吧!
到最后,裴甘丹、南无吉万马一行人,将生死置之度外,以一腔悍勇悲愤,愣是杀出了重重埋伏,以一十三骑,落荒而逃,往东北方向跑过去了。
如此若一路下去,只怕早晚闯进室韦人的地盘。
扎鲁克打扫战场,有人便把萧千月带到了他的身边。
“是你重伤了裴甘丹?”
“不错!”
萧千月表现的颇为光棍,反正是死是活,现在全在对方一念之间了。
“你是什么人?”
“我是陇右萧家的人,出身名门,文武双全。原是陇右廓州军司马。只因那贼唐治,他蛮横不留情,倚仗权势目无天,烧我大屋夺我田……”
扎鲁克目光流转,点点头道:“萧千月?是个人才!好,本大人收留你了。只要你甘心为我所有,我保你萧家,从此世代荣华!”
扎鲁克虽然是个粗人,但也不是全无心眼儿。
卢阮等一班大臣到了富贵城之后,用一些中原理念方法改善鬼方北部的一些规章和制度,效果奇好。
这些,扎鲁克都看在眼里,对中原汉人文化深向往之。
但是,卢阮等人若是太强了,又难免威胁到他的地位。
所以,他才动了心思,要把这个萧千月,好好利用起来。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只擅长于武功的武夫,便也有了与卢阮等汉大臣平衡的力量。
萧千月喜出望外,连忙跪倒在地,大声道:“萧甘,愿生生世世,为扎鲁克大人家族效命!”
扎鲁克派了追兵追杀裴甘丹,奈何等到次日,追兵返回,终究是追丢了。
对方只剩下十几个人了,想在随时融化着的草原雪地上追踪他们的痕迹,实在是太难了。
一旦追丢了,便无法判断对方的去向,茫茫草原,便也无法去找了。
扎鲁克听了大为遗憾,不过倒也并不太过担心。
无定城那边,已经立达弥皓为王,北部鬼方,裴甘丹更插不进手来了,就只带了十几个人,还受了伤,他便逃走了又如何?
落翅的九凤不如鸡呀!
……
裴甘丹逃亡室韦,扎鲁克拥兵城,唐治于太原休整,徐伯夷自陇右赶来汇合。吐蕃赞普十二道急诏,追命蒙丹大将军班师回朝。
蒙丹星夜兼程,狗撵兔子一般,呼哧带喘地回了王城。
吐蕃赞普主力回师,登时心中大定,于是急忙派人前往西线边陲探查。
结果,人家罗克敌早就走了,只留了百十来人,打着大量的旗帜,今儿这里转转,明儿那里晃晃,搞得不敢出兵的吐蕃守军疑神疑鬼的。
这一次,他们的斥候终于敢远探了,人家察觉不妙,拍拍屁股就跑回狐胡国找迦楼罗报到去了。
赞普闻听真相,不禁哑然。
而此事传开,麾下各茹无不暗中嘲笑赞普,一时威望大丧,对于地方上的控制,愈发地弱了。
神都城内,小安金沙、小安青黛父女曾经供职过的酒仙楼,今日也被一位豪客包了下来。
继嗣堂显宗宗主,要在今日此地,宴请继嗣堂隐宗前宗主孟姜女和现任宗主红线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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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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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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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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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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