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济尘一说,岳小洛吃了一惊:“大司空,只凭一面之辞,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来济尘冷笑道:“操之过急?一只流着血的羔羊,你稍一犹豫,就有一群狼扑过去了。岳监察,你要明白,这做人呢,该示弱的时候要示弱,但更多的时候,要示强。
因为这世上有些贱皮子,你对他越是客气,他越蹬鼻子上脸,你不把他当个人,他反而会对你毕恭毕敬了,贱人太多,如之奈何!”
说到这里,来济尘微微一笑,又安抚起来:“别担心,这种事情,我们反应再怎么激烈,也不会受到惩罚的,便连一句重话,都不会听到。
易位而处,换做是你,对于这种事,你是宁愿手下人小题大做,还是不当回事儿?”
“啊,是是是,还是大司空虑事周详。”
“去吧,这是本官签署的拘票。”
来济尘把拘票递给岳小洛:“唐侍御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你跟着,流程上,莫要叫人挑出毛病来。”
岳小洛连忙答应,接过拘票,又一溜烟儿奔东推去了。
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上面听不听就不关他的事了。
真要捅出篓子,自有个高的顶着。
来大夫和唐侍御,个子都比他高,不怕不怕。
……
贺兰三思纡尊降贵,赶到了大理寺。
索立言刚从宫里回来,才把需要办的差事分派下去。
荥泽栖迟码头大火,索立言就像一条饿狼,立即从中嗅到了血腥味儿。
圣人对北衙禁军六卫人马的主官全部做了调动,他心里就有数了。
虎不可欺,圣人这是一定要严查到底的态度呀。
所以,索立言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御史台,生怕来济尘抢在他前头。
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派了一路人马,奔荥泽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但凡涉及一点嫌疑,就凭他发明的一系列叫人生不如死的刑具,就必能问出他想要的东西。
哪怕没有,三木之下,也能无中生有!
这时候,梁王来了。
索立言一见梁王就乐了。
他就知道,梁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当然巴不得梁王热衷此事,有梁王撑腰,他可以更加毫无顾忌,不但能在圣人面前立一大功,还能取悦了梁王,抱上一条潜在的大腿,两全齐美啊。
所以,不等梁王说话,索立言就把他已经做好的部署合盘托出了。
贺兰三思听了很满意,抚须道:“有索公出手,本王就放心了。只是,涉及军中大将时,你不妨慢些动手,给本王一点时间……”
索立言闻弦音而知雅意,会意地笑了。
“大王放心,索某知道怎么做了。”
……
唐治召齐了自己的人,一听有事做了,一副病怏怏模样的郭绪之、袁成举等人顿时精神抖擞。
会齐了岳小洛岳御史,一行人便直奔宫城。
到了午门外,唐治叫他们候在外边,便遛遛达达进了宫。
贺兰曌平时常住在集仙殿,此时正在欣赏歌舞。
两个宫娥,在她身后轻摇羽扇,为她扇着风。
不过,你若仔细看,便能发现,看似弱不禁风的两个少女,手中的扇柄儿,其实却是精钢所铸。
显然,她们不仅仅是打扇的宫娥,还是一身强悍武艺的近身侍卫。
为贺兰曌载歌载舞的,俱都是年轻俊俏的男子,而非妙龄少女。
男女所欣赏的,毕竟不同。
一见唐治来了,斜倚榻上欣赏歌舞的贺兰曌便挥挥手,丝竹之乐一停,两行男伶便翩然退下。
贺兰曌扫了唐治一眼,又呷了一口冰镇的酒酿,含笑道:“你这孩子也是惫懒了,进宫请安,连小礼物都不给我捎了?小谢那孩子今儿没做‘酥山’么?”xǐυmь.℃òm
唐治时常进宫请安,已经熟稔了的,不用赐坐,就在竹榻前的锦墩上坐了下来。
一旁,小高公公微笑着向他欠了欠身。
唐治道:“明儿来请安,治儿一定给祖母大人捎来。今天这不是一早就公务繁忙吗?”
唐治瞄了一眼左右,笑道:“荥阳那场火,太蹊跷了些,听来公说,祖母大人震怒,治儿很是担心,所以匆匆进宫探望,就没顾上礼物。”
贺兰曌淡淡地道:“人,皆有七情六欲,一时震怒,自然难免。不过,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拈着酒杯,向前指了指:“朕站在天津桥畔,听到的,都是市井烟火,各种嘈杂。站在午门外,便听不清,也看不见了。而坐在这太初宫明堂之上,放眼望去,收于眼底的,便只有无尽风光!”
她看了唐治一眼,笑吟吟道:“操术者眼中,处处都是纠葛麻烦。掌格局者,决的是一世之荣枯,那些鸡毛蒜皮,岂会让老妇为之烦恼。”
唐治恭声道:“祖母大人说的是,治儿心胸阅历,远远不及。”
贺兰曌一笑:“你还年轻,我在你这个年纪,未必比得了你……”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羽扇扇起的微风,轻轻撩动着她的白发。
那出神的双眼,似乎回到了双十年华的岁月里……
许久,贺兰曌才幽幽一叹,近乎呢喃地道:“人呐,总是为了太多遥不可及的东西而疲于奔命,总是直到大限将至的时候,才会记起,许多已被他遗忘了太久的东西。
提着鞋儿趟在溪水里追逐小鱼的快乐,
折下新鲜的蜀黎,嚼在嘴里的甘甜,
在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里,与小伙伴藏猫猫的游戏……”
蜀黎就是高梁,唐治还是唐从心的时候,也在乡下吃过高梁杆儿,虽然比不了甘蔗多汁,但是确也很甜。
贺兰曌所说的,显然是她的童年。
人老了,显然喜欢恋旧。
唐治想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十七公主有没有来过,但贺兰曌兴致来了,却是对他说起了自己的童年。
唐治便也只能扮好一个耐心的听众。
那时候,她住在利州,那时候,她叫华姑,那时候,她穿一件水田衣,梳一个蒲桃髻,跑起来像小兔子一样快……
唐治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时不时还要接个话儿,等祖母说的心满意足,这才告辞离去。
不过,他走的时候,已经确定,声称要进宫告状的十七公主,并没有来过。
因为,他快要离开的时候,令月公主进宫了。
而祖母笑着说过一句话:“你呀,今儿是第二个进宫看望朕的人,陪朕一起晚餐吧,今晚,就宿在宫里。”
唐治出了太初宫,见了徐伯夷等人,还未摇头示意,徐伯夷已经迎上来道:“大王,十七公主去了南市。”
唐治一愣,奇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宫里?”
徐伯夷笑道:“属下等了好一阵儿不见大王出来,便问了宫门前的侍卫,这才知道,十七公主压根儿没来。”
唐治哑然失笑,拍了拍额头。
“属下得知后,马上让小罗去了趟公主府,言称有要事求见。公主府的管事便说,公主今日出门,本要去南市的南禅寺的,若未进宫来,必是直接去了南禅寺。”
唐治满意地拍了拍徐伯夷的肩膀,对岳小洛道:“岳察院,咱们去一趟南禅寺?”
岳小洛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唐侍御决定就好,下官唯唐侍御马首是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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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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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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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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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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