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道义和责任,可以让一个大男孩,更进一步地成熟起来。
为人夫时,为人父时,他没有特别明显地意识到什么,但是一夜醒过,他的思想里,就会多出一些什么。
贺兰娆娆今儿看着唐治,就感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似乎,眉宇之间原本依稀可见的一丝懵懂与稚嫩,如今也消失了。
他依旧年轻,年轻而有朝气,但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份凝重与成熟。
贺兰娆娆还以为是因为今日的大事,让他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没有躺赢的命,那就站起来拼!
如果说,唐治从最初想做一条躺赢的咸鱼,到不情不愿地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而奋斗。
那么,当他有了自己的女人之后,他忽然开始觉得,他不再是被动地去争什么,而是主动!
因为,即便他可以躺平,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也随着他的躺平,而过上穷困的、没有尊严的日子。
谢小谢自然不知道她竟有这么大的作用,竟然改变了唐治的思想。
她的腿儿有点软,腮帮子也有点酸,但是今天这个大日子,对她、对唐治、对她们的未来太重要了。
所以,她也是一大早就醒了。
许多事,她无法插手,也无从插手,就把照顾唐治的事做得无微不至,让他丝毫不用分心,从而专心推敲下午的一切。
……
唐大宽今儿也起了个大早。
他是接到北朔王唐浩然吩咐后,亲自押运那几个鬼方犯人来的卢龙。
唐治是他的皇帝,也是提拔他、重用他,把他从一个小小的吏,变成从五品高官的人。
如果唐治换一个身份,他一进城,第一件事就该是“拜山门”了。
这是自认门下的一种表态。
但对方是皇帝,未奉传召,他就没有贸然请见的道理。
因此,今儿可以亲自押着犯人去“与君居”,面谒当今天子,唐大宽很开心。
能拜谒天子,他很开心。
能为天子效忠、做事,他更开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他对那些鬼方犯人,今儿也没有呼来喝去。
那几个鬼方武士知道此来是因为大炎与鬼方在谈判,他们很可能是被交还鬼方,于是就像蔫了很久的野草,忽然被灌溉了一夜的春雨。
他们一个个的都支棱了起来。
但是,他们距鬼方王室也太远,却不如叱豆浑一般,知道那位王后的狠辣与凶残。
唐停鹤今儿又做恶梦了,今天的恶梦却不是他不堪回首的一幕,而是他梦见那个苦命的半老徐娘,凸着眼睛、吐着舌头,向他索命来了。
一早起来,唐停鹤就很烦躁,想着尽快解决卢龙的事,回朔州之后,便去大云寺,请高僧做一场法事。
……
孟姜根本就没睡。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困倦的时间极短。
所以他们的睡眠时间也极少。
不过,他们一旦睡着,就像睡死过去一样,窗外就是有惊雷声他也不醒。
也许正是因为是深度睡眠,所以他们每天需要睡眠的时间极短。
偶尔熬个通宵,次日也是精神奕奕。
孟姜就是这种人。
昨夜做了很多安排与准备,不过都是目前用不上的手段。
一旦计划成功,那自然皆大欢喜。
而一旦失败,唐治要逃亡离开朔北,一旦出了朔北五州,谢家的力量就不够了,接下来的所有安排,都要靠她。
而一旦今天的计划成功,那么各方的态度如何,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也要设计种种预案,并且一一作出应对。
是以,一夜没睡。
……
徐伯夷、南荣女王这些人,今儿没有随着唐治去“与君居”。
“因为,我不确定,如果他们知道我要跟安载道、唐浩然这对朔北枭雄一决高下,我一旦失败,就会从一个皇帝,变成一个逃犯的时候,他们还不会对我听命行事。”
唐治对谢小谢说:“所以,这种需要做出重大选择的时候,虽然我很缺人用,却根本不敢用。这,就是我必须改变我的处境的原因。”
唐治握着谢小谢的手,柔声道:“原本,我只是不想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而现在,有了你,我不能让你,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跟着我一起,过这样的日子,所以,我必须去争,只能去斗!”
谢小谢很感动,但是她又很不安。
她忸怩地抿了抿唇,唇瓣儿微肿,早上三叶五弦她们很是盯着她的唇看了一会儿呢,看得她心虚,心跳的要命。
谢小谢低声地道:“放心吧,我堂兄……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就算失败,也有很大的把握,让我们安然离开。可现在……”琇書蛧
谢小谢央求地道:“陛下,让我……”
“私底下还叫陛下?像昨夜一样,叫三郎。”
谢小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儿红了,低低地唤了一声“三郎”,然后央求地道:“三郎,让我下去吧。这是御辇,奴是一个女官,坐在轿中,于礼不合的……”
唐治握紧了她的皓腕,笑道:“我的计划一旦失败,如今的一切尽化泡影,还需要装什么呢?”
谢小谢嗔道:“三郎,未虑胜,先虑败,那是多做一手准备。但是,大事在即,你不要总是说着输呀输的,不吉利!”
唐治豪气干云地道:“哈哈,如果赢,那我就是真正的朔北之主了!又何必看人眼色行事呢?”
谢小谢哑口无言,只好任他握着柔荑,听着窗外车轮辘辘。
窗外的贺兰娆娆骑在马上,她是不太开心的。
陪唐治坐在御辇上的,应该是她这个采女才对。
今儿居然换成了谢小谢这个女官。
岂有此理!
“与君居”,今日又戒严了。
“与君居”门前的大街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鬼方士兵和卢龙方面的官兵交错而立,将前后左右四条街道,全部控制了起来。
“与君居”完全清了场,从第一层到第五层,也完全换成了他们双方的人。
就连“与君居”的掌柜、伙计,也被赶走了。
现在厨下料理酒食的,是他们临时指定,从另一家酒楼找来的人。
尽管如此,厨下也有鬼方和卢龙两方面的人共同监视着。
“与君居”第五层上,依旧按照上次的座次,大炎方面的座席居右,鬼方的座席居左,相对而设。
黄罗伞盖远远而来,皇帝的车驾,快到了。
而长街的另一头,三百名鬼方悍卒,策马拱卫着塔娜王后的马车,也正向“与君居”姗姗而来。
虽然小儿子继九骨尸骨未寒,小女儿莎琳娜下落不明,但是塔娜王后今儿的心情特别好。
丘神机打了大胜仗,那个浑不吝的唐治,这回也得向她低头了。
鬼方人天性如狼,她又岂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这一回,她要从朔北,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血淋淋地大快朵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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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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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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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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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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