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具体事务,不可能让更高一级的官员直接负责。
所以,告状也得从知县衙门开始,直接越级告状,上边是不受理的。
徐伯夷在落草为寇之前,曾经做过驿卒,对此很清楚。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小鸡尿尿,各有各的道。
唐治让南荣女王去打探有关继九骨的消息,着实找对了人。
一大早,南荣女王就扮成了老妇人,挎着一篮子鸡蛋,扭呀扭地去了鼓楼大街后面的胡同里。
他选的地方,有一处车行,有一处客栈。
这家客栈的规格,是大通铺为主,给最底层老百姓住的地方。
车船店脚衙,这些地方,最容易打听到官面上听不到的各种消息。
北方水路少,船行可以不谈。
衙门那边,吏滑如油,好处给少了,什么都打听不到。
这车与店的所在,便是打听消息的最好去处了。
穷人聚集的地方,做小买卖的也多。
其中有城里人,也有一大早乘车行的车从乡下赶来卖农货的。
南荣女王挎着一篮子鸡蛋,在人堆儿里东游西逛,鸡蛋没卖出去一个,倒是送出去了半筐。
不过,这半筐鸡蛋可没白费,只需一个鸡蛋,就能让一个做小买卖的亲亲热热跟他唠上半天。
很快,“荣姐”就成了这条胡同里最靓的崽,大有鼓楼何人不识君之感。
“哟儿,荣姐,你说那人是鬼方王子?嘿,我就说呢,寻常的大盗也没有他这么嚣张啊。
我跟你说,前儿我就见过一个来告状的,说是有三个胡人强盗,强入民宅,玷污了他的女儿。
因为那闺女挣扎时咬伤了他的手,这恶人还把人家女子给杀了,简直是没有人性啊!”
南荣女王眼睛一亮。
他本打算,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罪名,就花钱找人“买出”几个苦主儿来,却没想到,这人一路南下,果然犯下了罪行。
南荣女王忙道:“那苦主儿呢,如今在何处?”
那卖菜的妇人收了南荣女王一个鸡蛋,对她甚是亲切。闻听此言,忙劝道:“我说荣姐,这种热闹,你可别打听。
你不说那人是鬼方王子,还是节度使给请来的客人吗?那是咱们小老百姓得罪的起的?可别引火烧身。”
“嗨,我这个就好东打听西打听,不满你说,我兄弟是说书的,我听的杂七杂八的事儿,都跟他说,他编成故事好赚俩钱儿。你快说,那苦主如今在何处?”
“这就不知道了,昨儿我还看她爹在街上哭诉,说要是官府不管,他就去刺史衙门上吊来着。不过,倒是另有一个苦主,告的也是这三个胡人,我知道他们住哪儿。”
南荣女王动容道:“还有苦主,他有什么冤枉要告?”
“也是人命案子。那三个胡人纵马穿过他们村子,把他五岁的儿子给一蹄子踢死了,诶诶诶,就是那个人……”
卖菜大婶热情地指着前方,一对夫妻正相互挽扶着,失魂落魄地走向车行。
看样子,是告状无门,绝望之下,正要返回乡下。
南荣女王一瞧,赶紧又摸出一个鸡蛋塞到那卖菜大婶手里,拔腿就追。
……
鼓楼大街上,徐伯夷摇身一变,从一个大盗,化身义士了。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头发上束着白色的抹额,手中高举一张状纸,身后浩浩荡荡跟着无数的人马。
有瘸腿老头,有蹒跚老太,有咿呀学语的孩子,也有面有菜色的妇人。
徐伯夷一袭白衣,高举状师,神色悲壮,大有“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概。
张讼师跟在徐伯夷身边,领了两份钱的他士气高昂,攘臂高乎:
“法办夷狄野狗,为我百姓申冤!”
后边一众男女乱烘烘跟着高呼:“法办北狄野狗,为我百姓申冤!”
“谁在俺们这嘎达舞舞扎扎的,就给他瘪犊子脑瓜削放屁!”
群众便跟着高呼:“谁在俺们这嘎达舞舞扎扎的,就给他瘪犊子脑瓜削放屁!”
南荣女王站在胡同里,正看见“游行队伍”路过。
一瞧徐伯夷弄出偌大的阵仗,南荣女王顿时生出了危机感。
这夯货,有一手啊!
不成,我可不能叫他比了下去。
南荣女王马上殷勤地对被他拦下的那对年轻夫妻道:“两位这边走,咱们到早点摊子上,边吃边说,老身请。”
……
早膳的时候,唐治把皇后还有贺兰娆娆都宣了来,“一家人”吃饭。
一瞧见唐治,安青子便嫩脸一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瞪得唐治莫名其妙。
两个女人都在,这顿饭便吃得很热闹。
安青子在人前很注意营造与唐治恩爱的假象,贺兰娆娆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刺激她对唐治多用一点情,对唐治也是一副娇柔顺从的模样。
于是,这一家三口,分属三方势力的立场,气氛竟是无比的和谐。
用罢早餐,茶刚奉上,谢小谢便走了进来。
自从唐治对安青子与贺兰娆娆说了什么“十年磨一剑”之语后,谢小谢就从唐治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此刻,还是第一次正面出现。
她都不敢看唐治,脸儿晕着,微微地低着头,脚步轻得仿佛怕踩死蚂蚁。
凑到唐治身边,谢小谢便把徐伯夷已经开始的行动轻声禀报了一遍。
“好!”唐治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一炮,打响了。
但这一炮,主要是为了造舆论,让安载道和唐浩然无法息事宁人,轻易把这件事压下去。
接下来,还是要有罪状,才好把这事儿闹得越大越好。
不然的话,只凭谢小谢这事儿,继九骨当时还未采取什么行动,受了伤的又是继九骨一方,唐治还真没法揪住继九骨不放。
毕竟不是李公公这种家奴,可以生杀予夺。
“现在,就看女王的了,希望他不要叫我失望!”
唐治喃喃自语。
谢小谢偷偷瞄了唐治一眼,又赶紧害羞地收回了目光。
唐治现在有两个老婆,但是谁也不想睡他,反倒是这个模样儿一本正经的女官,却已把他看成了自己的知音、自己的良人。
“飞平哥说,陛下要做的事,正符合我谢家利益,叫我全力配合。那……我和陛下,就算是自己人了吧?”
谢小谢站在一旁,胡思乱想着。
鼓楼大街后边胡同里,一处早点摊处,南荣女王潸然泪下。
他大口地吃着包子,就像嚼着继九骨的肉,泪水却洒到了面前那碗汤里。
南荣女王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强梁大盗,早已心硬如铁,除非是至亲、兄弟过世,否则绝不可能淌猫尿。m.xiumb.com
可是,听那对儿子被继九骨快马给踢死的年轻夫妻说明情况后,南荣女王便心情郁郁了。
却不想,这时他又遇到了那个女儿被继九骨先辱后杀的老父亲。
那位老父亲所带的不多的盘缠都用来打点衙门胥吏了,此来是向店家乞讨一口吃食。
南荣女王大喜,急忙把他请到面前,只是向他问清经过后,女王又是愤懑又是难过,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因病夭折的小妹。
那也是一个这样的早晨,只是一家人饿着肚子,没有早点吃。
瘦得皮包骨头,已经七岁了还像四五岁大小的妹子,就躺在他怀里,无力地握着他的手指,慢慢地咽了气。
女王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为唐治做这件事,他本来只是抱着一种为官的炫耀感。
可是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地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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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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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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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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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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