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身后的屏风背面,安青子与贺兰娆娆带着几名宫娥,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们是从后宫过来的,正好从后门儿进来。
因为宫娥奴婢都被安载道给清场了,是以也没有人通报。
二人便一路走了进来,正好听见这番对话。
安载道阴沉着脸道:“陛下,鬼方王子的态度,决定着陛下你能否坐稳这个皇位,决定着我们能否漂漂亮亮地打赢针对朝廷的第一仗!”
唐治深吸一口气,缓慢而有力地道:“我把小谢交出去,就输了!永远都输了,再也无法抬得起头来做人!”
帷幔后面,谢小谢心情激荡,白净幼嫩的面皮子都胀红了起来。
安载道淡淡地道:“臣已经替陛下想过了。咱们可以把人悄悄交出去,不必大张旗鼓的,与陛下的颜面,也就无伤。”
唐治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瞒得了鬼神,瞒得了自己的良知?”
“良知值几个钱?”
安载道很是不以为然,恐吓道:“陛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若是不能杀伐决断,以大业为重。一旦我们输了,陛下有想过后果么?”
唐治沉默起来。
听着大殿上一片静谧,帷幔后面的谢小谢紧张起来。
她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
屏风后面,安青子也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被父亲和兄长轻易地拿来牺牲的她,被情郎轻易地拿来利用的她,此时竟也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陛下,你的皇位,你的江山,你光复大炎的希望,甚至你的身家性命……”安载道魔鬼一般诱惑着他。
“万千将士,在战场上都可以牺牲。如今不过牺牲一个女人,就能保住陛下所有的一切,还能得到更多,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听到这句话,谢小谢几乎已经绝望。
面对这种利益,唐治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吧?
安青子的唇角漾起一抹悲凉的嘲讽。她已经可以预见到,那个名叫小谢的女官,将和她一样,成为被人牺牲的可怜虫了。
“不可以!”唐治开口了,只有短短三个字,却似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上,响起了一声惊雷,震撼着谢小谢与安青子的心。
就连贺兰娆娆,都悄然松了一口气。
唐治沉着脸道:“安卿,朕不能把小谢交出去!”
“陛下你……”
“安卿,大丈夫为人处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
“唐治没什么能耐,但是有一股子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志气!”
“谢小谢,我不交!就算死,也不交!”
安载道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陛下你……身为帝王,当以大局为重……”
“何为大局?不守大节,不存大义,哪来的大局?”
唐治声音朗朗地说着,一抬手,便把他的束发皇冠摘了下来。
唐治托着皇冠,递向安载道:“安卿对我有大恩,我唐治,对此始终心存感激。所以,我不想让安卿为难。
这顶皇冠,还给你!你把我绑去送给那鬼方王子杀了吧!我唐治头可以砍,但不能低!”
帷幔后边,谢小谢紧紧地捂住嘴巴,眸中有晶莹的泪花在漾动。
安载道看着唐治抿紧如一线的双唇,有些无语了。
才刚立的皇帝,能把他拉下马来么?世间哪有这般儿戏的。
他也没想到,这个唐治本事没有,骨气却有,皇位和性命,居然都舍得出去。
转念又想到唐治如此激愤之下,依旧记挂着他的“恩情”,安载道心思便闪了闪。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道:“既如此,也罢,陛下且息怒,让老臣再想想办法。”
唐治惊喜道:“国丈还有办法?”
安载道叹了口气,道:“臣唯有尽力斡旋了。”
唐治喜道:“我就知道国丈你会有办法的,朕就把这件事拜托给你了。”
安载道“嘿”了一声,拱手道:“老臣告辞!”
安青子站在屏风后面,紧紧握住了双拳。
忽然间,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唐治对身边一个女官,都能豁出去得罪对他的皇位有重大保障的鬼方。琇書蛧
可她的父亲做了什么?她的兄长做了什么?她的情郎,又做了什么?
这个男人,虽然一无是处,没什么本事。但是,对他的女人还挺好。
就是……,喜欢家暴,终究还是一个人渣儿!
……
安载道出了皇宫,坐上车轿,脸色便阴沉下来。
他虽是武将,平素却也喜欢乘轿。而且仿效门阀士族人家,乘牛车。
牛车走得很慢,但是极稳。
车子在街头缓慢地行进着,车上,安载道面前跪着一位中年妇人。
“方才太尉觐见天子的时候,奴婢以进献丝绸、茶叶、瓷器的名义,已经进了内宫,见到了三叶、五弦还有七思、九真她们。”
安载道半卧在宽敞的牛车上,淡淡地道:“邢嬷嬷,她们怎么说?”
“三叶她们说,陛下对太尉感恩戴德,丝毫没有不敬之处。”
“她们还说,陛下让唐停鹤任卫尉少卿,只是因为对安、唐两家俱怀感激,心存亲近之感。对我们两家的明争暗斗,陛下并不清楚。”
“嗯……”
“北朔王府的李总管,寻了借口打了三叶五弦她们,可陛下连借口都不找,就把李公公给打了一顿,到现在还爬不起床。”
安载道捻着胡须,沉吟起来。
“李公公是北朔王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唐治这么做,难道就没有顾及北朔王的面子?”
“李公公正是自恃是北朔王府出来的人,以为陛下不会把他怎么样。
不过,陛下曾经痛骂李公公,不过是他们唐家养的一条狗,而他与北朔王乃是叔侄,血缘至亲,他就是替叔父打狗,免得李公公这狗杀才骑到主人头上去。”
“呵呵……”
安载道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这个唐治,倒是一厢情愿的很。果然幼稚。
只是……
安载道皱了皱眉,这个皇帝不通世故,不懂变通,不仅志大才疏,而且有些狂妄。
鬼方王子继九骨这事儿,那些门阀士族是反对的。他们会不会利用此事,影响皇帝意志呢?
想到这里,安载道吩咐道:“叫宫里的人盯紧着些,如果有世家接触皇帝,随时禀报于老夫。”
唐治方才的表现,结合邢嬷嬷的汇报,将安载道心中渐起的一抹杀机,又悄悄抚平了去。
皇帝终究不能轻易废立的,最主要的是,真要废了唐治,他也没有其他可以服众的备选人。
只希望青子能早早诞下皇子吧。
想到眼线交代,帝后临夜甚是恩爱,安载道又愉悦起来。
等青子生下皇子,唐治也就可有可无了,到那时他若还是我惹是生非,哼!
哼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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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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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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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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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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