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两院院士加起来一共有一千七百多人,涵盖的领域非常广阔。
因此即便是徐云这样的业内从业者,也认不全每个院士的容貌。
像当初暗物质发布会的接机现场。
即便是徐云和陆朝阳加在一起,都有很多院士认不出身份。
但另一方面。
这些“认不出”的院士基本上都是比较年轻的新晋院士。
例如2023年都还是五十多六十岁的那种。
对于年纪超过八十岁、职称定义是“资深院士”的大佬,徐云大多数还是能认出来的。
毕竟这类院士的名气基本都不低。
如果年纪再往前推一些,缩小到华夏前几批的学部委员。
那他们身份的识别度就更高了。
就像此时此刻。
即便有些大佬的容貌还很年轻,徐云却依旧认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比如不远处那位站在一处帐篷边,正在翻阅着一份报告或者名单的男子。
此人长着一副国字脸,嘴角不自觉微微抿起,眼睛不大但黑色的瞳仁占比却很大。
其赫然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孙俊人院士。
他是华夏知名的电子信息专家,PLA通信学院的雷达工程系便是由孙俊人院士亲手组建的。
还有站在孙俊人身边不远处的一名男子。
此人年纪大概三十出头,五官端正,鼻梁英挺,面容极其俊秀,颇有几分普朗克年轻时的风采。
他便是保铮院士,后世的名气甚至要比孙俊人院士更大一些。
保铮被称之为华夏雷达界的‘裁判长’,西电雷达系的骄傲,也是西电的老校长。
后世保铮这一系在华夏雷达界中可谓是举足轻重,华夏不少雷达都出自这一系之手。
在国内雷达专业“一穷二白”的情况下。
他几乎参与了雷达专业全部课程的教学或辅导工作,并涉猎信息论、网络理论等新知识。
编成了《雷达指示设备》《脉冲技术》等教材。
国内第一台微波气象雷达也出自保铮之手。
另外他还发明了埋地电力电缆故障测定的“冲击闪络法”,解决了供电部门的一大难题。
当然了。
这年头的保铮还比较年轻,远远没有达到将来的高度。
因此此时保铮只是站在一位秃着前额、鼻翼硕大,法令纹极其明显的小老头身边打着下手。
说来也巧。
此人徐云也恰好认识。
因为对方可是华夏首批工程院院士,西电电子信息工程专业的主要创始人罗沛霖老爷子。
罗沛霖老爷子还指导了我国第一部超远程雷达和第一代系列计算机启动研制工作,属于真正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另外徐云还见到了毕德显、肖国镇等几位牛人。
他们有些现如今已经是学部委员——也就是后来的院士。
有些则还是大佬青春版,尚待版本更新或者龙场悟道。
另外还有一些徐云不认识但看起来就很牛犇的专家,多半也都是徐云听过名字但对不上身份的大神——毕竟现在和后世终究还是相差数十年,有些大佬的容貌变化还是很大的。
当徐云等人抵达瞭望塔的时候。
这些大佬大多都在聚精会神的忙着自己的工作。
有些在测量各种数据。
有些在校正和搬运仪器。
有些则在挥着锄头开凿地基——之前便说过,瞭望塔其实并不是完美的雷达安置点。
加之此时往来的工作人员很多,因此老郭等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即便有人注意到了老郭几人的身影,也只是匆匆一扫便收回了目光。
老郭也没和太多人寒暄,带着乔彩虹和徐云径直走向了孙俊人所在的位置。
这块区域位于瞭望塔的背阴面,大概上百平米开阔,搭着几顶天蓝色的帐篷。
帐篷内放着些物资和几张桌子,俨然一副临时指挥点的模样。
在走到离帐篷还有七八米的时候,老郭便朝孙俊人挥了挥手臂。
“嘿,老孙!好久不见!”
孙俊人此时正在看着物资调配单呢,听到有人喊自己下意识便抬起了头,顺着声音看来。
见到来人是老郭后,孙俊人肉眼可见的长吸了一口气,眼下露出了浓浓的喜色。
他连忙将调配单放到桌上,快步走了过来:
“嘿,老郭!你这家伙可算冒出来了,我到基地的时候半天瞅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想赖账跑路呢!”
说罢。
孙俊人便右手握拳,在老郭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
孙俊人和老郭在四年前,曾经一同随兔子们的工业代表团访问过毛熊,在毛熊待过几个月。
虽然二人所在团队一个洽谈的是雷达业务,另一個则是协商核武器事宜,看起来没什么交集。
但很巧合的是。
在毛熊期间他们俩刚好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宿舍,还是双人间,每天低头抬头就能见到对方。
时间一长,自然也就熟悉了起来。
当时毛熊对代表团的政策有些类似后世的留学生补助,每个代表团成员都会收到一笔卢布补贴,用于他们的日常花销。
具体数额是每个人每个月30旧卢布——那时候毛熊还没进行战后第三次货币改革,30卢布大概是7.5美刀。
这部分补贴由毛熊提供,所以急缺外汇的兔子内部还有一个自愿的换购方案:
每个代表团成员可以用这旧卢布兑换华夏币,收购价比正常汇率高1.5倍。
所以当时有很多成员都会把补贴攒下来,以此和国内多换点钱等到回国花。
毕竟毛熊提供日常三餐和住宿,大家平时也花不了多少钱。
当然了。
也有一些人没选择兑换。
这部分成员的想法基本上都是想在毛熊这边买点国内没有的东西带回国,毕竟这年头国内外生活水平还是差别挺大的。
老郭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老郭要买的倒不是什么奢侈品,而是氯磺丙脲——老郭的妻子李佩患有比较严重的糖尿病。
氯磺丙脲是1955年发明的第一代口服降糖药,面世后效果很好,但当时只能在国外购买到。
结果老郭攒了三个月的补贴,临行前发现还差20旧卢布,便和孙俊人还有朱光亚各借了10旧卢布买药。
回国后。
老郭很快将朱光亚的那部分钱还了回去,但孙俊人的钱却因为联系不上人而一直耽搁了,连寄信都没法寄。
四年多来,这是二人头一次见面。
面对气势汹汹前来“讨债”的孙俊人,老郭笑吟吟的反捶了他一拳:
“哪能跑路啊,我郭友来像是那种人吗?”
“这不是一直没机会见着你么,这事儿我一直都记在本子上呢,忘不了,忘不了。”
说罢。
老郭便小心翼翼的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信封,将它递给了孙俊人:
“喏,钱都在这儿了,知道你今天要来特意备好的。”
“话说回来,当初你没管我要欠条,我其实是不是可以不还伱这钱来着?啊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到老郭的这番话。
徐云原本很轻松的内心,忽然微微一沉。
他记得很清楚。
当年老郭和警卫员牟方东用命也要保护下来的那份热核数据中还有一个小本子,上头记载了老郭的很多待办事宜。
本子的第二页中段,便记载了一段话:
【1958年1月3日,莫斯科,欠孙俊人同志10卢布,对合华夏币肆元叁角伍分,未还】
按照正常情况。
老郭当时再过两个月,便有机会见到孙俊人。
奈何因着飞机失事,老郭永远的失去了亲手还钱的机会.....
而如今受到徐云的影响。
原本历史中并不会来到221厂的孙俊人今天出现在了这里,老郭也总算了却了一番心事。
这或许就是穿越的意义吧......
...........
看着老郭手中的这张信封。
孙俊人也瞬间收敛了笑意。
随后他将信封缓缓接过,看也不看的塞进了兜里,叹息一声:
“老郭,你有心了。”
“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
老郭淡笑着摆了摆手,摇头道:
“这没啥有心没心的,你别怪我一直拖到现在就行了。”
孙俊人闻言拍了拍老郭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后世的人可能很难想象,为什么两位院士级别的大佬,会在四年...不,算上老郭牺牲的时间,应该是整整10年内都没有见面甚至寄钱的机会。
但在眼下这个时代,这其实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有些人隐姓埋名,十年都可能见不到一次人。
有些人四处奔波,行踪不定,家属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一些人业务繁忙,很多事干着干着就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可能又没条件去做。
老郭的时间还不算最久的。
基地内有个叫做王淦昌的大佬,化名王京整整28年。
28年后的7月3号,他才收到了自己28年前买的一把口风琴.....
一代人吃了三代人的苦,这句话真不是在自我感动。
过了片刻。
孙俊人深吸一口气,将感慨驱散到了脑后。
只见他转身看向了徐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他:
“老郭,这位就是那位拿出气象多普勒雷达方案的七分....咳咳,韩立同志?”
老郭点点头,同时转过身,对徐云介绍道:
“小韩,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位故交,现任金陵雷达厂的七级工孙俊人同志。”
徐云看了眼这位‘老师傅’,假装啥都不知道般笑了笑:
“孙工,您好,我是韩立。”
孙俊人深深的看了徐云一眼。
别看现如今刘渤生和首长都已经知道了那份气象多普勒雷达原理的准确性。
但实际上只有孙俊人这样的专业人士才明白,那份原理到底有多恐怖。
可以这样说。
以目前孙俊人他们掌握的情报来看。
海对面在多普勒雷达方面的研发进度,至多只有这份方案的10%-15%!
这是一个极具颠覆性的数字。
即便徐云只是相关理论的传递者而非建立者,也依旧极其不凡。
更关键的是......
首长和刘渤生通话的时候孙俊人就在身边,很清楚首长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态度:
尊重、保护。
并且有机会的话希望见上一见或者电话聊一聊。
那可是首长啊......
说实在的。
孙俊人甚至有些嫉妒徐云了。
不过孙俊人也知道此时他们有正事要处理,因此很快便将这股情绪给压了下去。
只见他朝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指着帐篷对老郭和徐云道:
“老郭,韩立同志,外头有些热,我们去帐篷那儿说吧。”
老郭和徐云对此自无意见。
随后孙俊人带着三人走到了帐篷边,从桌上拿起了个小碗,将它递到了老郭几人面前:
“来,吃点西瓜吧,我们专程从首都带过来的。”
孙俊人手中的碗碗口直径大概十几厘米,和后世面店的汤碗差不多,内中装着一些切成块的西瓜。
每块西瓜切的很“精致”,大小也就后世泡咖啡时常用的方糖那么大。
一些西瓜上还插着根竹签,以此方众人便食用。
老郭见状主动拿起根插着竹签的西瓜,放到嘴里嚼了几下,片刻后吐出两颗西瓜子:
“真甜!”
“好吃是吧,我们院里自己种的。”
孙俊人朝他笑了笑,又把小碗转向了乔彩虹和徐云:
“来,护士同志,韩立同志,你俩也试试,西海这地方想吃到这么新鲜的西瓜可不容易。”
乔彩虹看了眼老郭,得到他的允许后大大方方的拿起了根竹签,递到徐云面前:
“韩立同志,张嘴。”
徐云这些天基本上都是被乔彩虹这么‘投喂’过来的,因此在眼下这个场合也不觉尴尬,乖乖张开了嘴:
“啊......”
乔彩虹顺势将西瓜放入了徐云口中。
鲜红的瓜肉带着一股特殊的清香,一口咬下汁水便塞满了牙缝,顺着喉咙缓缓流下,顿时令人全身一阵舒爽。
孙俊人双手负在身后,等到徐云吃了好几口后才说道:
“韩立同志,味道如何?”
徐云舔了舔嘴角:
“很甜,很润。”
“那就好。”
孙俊人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像是个老狐狸般说道:
“对了,韩立同志,差点忘了说了。”
“我们的西瓜数量有限,运输不易,每人上工半天才能吃三小块果肉。”
“如今你吃了...一...三...五...哦,六块西瓜,那么是不是也该出点力了?”
徐云一怔:
“?!”
我#,大佬你要不要这么套路啊?
随后徐云又瞥了眼一旁‘我啥都不知道’的老郭,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行吧,孙工,有啥我能帮上忙的您直说就行了。”
孙俊人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闻言立马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叠算纸摞在徐云面前:
“喏,这些都是。”
徐云嘴角又抽了两下:
“......”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毕竟这年头与后世不同。
如今的雷达行业还处在一个很原始的阶段。
除了海对面那些参与多普勒雷达研制的军工大佬,大多数专家对于多普勒雷达原理基本上都一无所知。
即使徐云在电报中给出了很详细的解释,但有些步骤依旧很难理解。
“首先是回波信号处的多普勒处理。”
在徐云同意后。
孙俊人很快拿起笔和纸,在第一个问题上画了个圈:
“韩立同志,你在电报上把它定义为RangeDopplerMap,也就是距离多普勒处理。”
“根据你的描述,这应该是一个在距离维和速度维上进行处理的步骤,对吧?”
徐云点了点头:
“没错。”
孙俊人见状便打了个响指:
“那么问题来了,韩立同志,在这个步骤中,我们直接对慢时间维度进行傅里叶变换不就可以了吗?”
“为什么先要求时间距离像,然后再对慢时间做傅里叶变换呢,难道原始矩阵里的相位信息里没有多普勒信息吗?”
徐云闻言,忍不住眉头一掀。
好家伙。
不愧是雷达方面的顶尖大佬,一上来就问了个如此核心的问题。
孙俊人的这个问题用后世的术语描述,可以缩略成另一句很简单的话:
为什么速度维FFT要基于距离维的FFT,而不直接采用时域波形矩阵直接做慢时间维FFT得到速度信息?
其中的FFT是指快速傅里叶变换,不过眼下这个时间点这个概念尚未提出——因为这是一种给予计算机的算法。
这句话可以说是多普勒雷达在原理上一个非常关键的难点,后世都有不少人栽在这个坑里呢。
随后徐云想了想,解释道:
“孙工,从数学角度上来说,先进行距离维傅里叶变换是出于速度解算的需求。”
“因为速度的估计是根据相邻脉冲之间的相位差计算的,我们雷达自身位置始终不变。”
“即在距离维维傅里叶变换后,目标对应距离的频谱峰值没有变化。”
“也就是变化的是该频点在多个脉冲之间的相位,而这个变化与时域信号中的相位的变化是一样的。”
说罢。
徐云用勉强能动的手在纸上写了个推导过程:
如果存在没有目标的峰值幅度远小于具有目标的峰值幅度:
abs=\sqrt{(A^2+B^2)}\llabs'
则存在:A≪A′,B≪B′A\llA',B\llB'
故而,存在:
Z=A+iB,heta=\arctan(B/A)\ll\arctan(B'/A')
同时ds2=−c2dt2+a2(t)dr2=0
可得c∫t1t0dta(t)=∫0r1dr
c∫t1+δt1t0+δt0dta(t)=∫0r1dr......
众所周知。
距离维做FFT的目的,只是把距离与频率的关系找出来,对该距离的相位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因此速度维FFT基于距离维FFT,只是提取该距离位置的相位变化。
如果第二次的速度维FFT不基于距离维FFT的结果,当然也能得到目标的速度。
但是......
这个速度并不能够区分是单目标的速度还是多目标的速度。
也就是速度仅保持为一条直线,并不能够区分是否存在两个同速不同距离的目标——这句话非常重要,过几章...咳咳,后面会考。
当然了。
后世的计算机对于这个问题解答的要更清晰一些。
因为计算机可以用Python做出更直观的图出来,方便理解。
不过徐云的解释已经算是很透彻了,至少对于孙俊人这样的业内人士来说确实如此。
“原来是这样.....”
孙俊人摸了摸下巴,迟疑片刻,猜测道:
“既然不能直接变换,那就是说明在雷达运作后,应该会出现一个频率为零、但能量很高的信号?”
徐云不说话了:
“?!”
此时此刻。
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掀桌的冲动。
我#,有挂!
现如今气象多普勒雷达还只是零部件呢,孙俊人这就意识到了多普勒雷达运作后第八年才会发现的重要情形?
作过雷达谱图的同学应该都知道。
在做完距离维的FFT之后接着做速度维的FFT的谱图,便会发现在零速通道的距离门号等于0的位置上会出现一个很高的能量峰值。
这个信号频率为零,所以也被叫做直流分量——所谓直流就是只有大小,没有方向。
有时候这个直流分量比较小。
有时候则会比较大。
大的时候能够到10^5量级。
小的时候是10^3量级。
从原理上说。
直流分量出现的原因有很多种。
比如说收发隔离度不够好,噪声条件下无法平衡等等。
因此这些原因其实都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
在多普勒雷达出现之前,直流分量这个概念在谱频中是并不存在的——因为现在雷达领域还没用到倍角公式处理信号。
更重要的是......琇書蛧
如果注意到直流分量并且尝试进行隔直后,兔子们很可能会提前发现另一个新世界!
也就是......
滞环控制逆变器!
没错。
滞环控制逆变器出现的契机,便是多普勒雷达的直流分量。
直流分量这个概念在谱频中被发现要再过七年,然后海对面开始考虑隔直,再过两年发明出了滞环控制逆变器。
这玩意儿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它的一个关键应用肯定所有人都耳熟能详:
它是步进式光刻机曝光池与微处理器的一个命门级应用。
当年飞利浦之所以能过了技术封锁,发明了步进式扫描光刻技术。
其中重要的突破之一,就是搞出了滞环控制逆变器。
而那已经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事情了......
诚然。
从直流分量到滞环控制逆变器的跨度很大,滞环控制逆变器再到光刻机更是相距甚远。
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就相当于从“21世纪是生物的世纪”这句话,发展到一本300万字的小说一样困难,整个过程存在着太多太多的巧合。
但问题是....
在这个副本里,存在有徐云这个日更三万的触手怪啊!
只要他稍作引导,这完全是一套可以顺利进化下去的流程。
毕竟由于404大神的存在,徐云没法改变某些大势。
但这种踹两下历史屁股的举动还是可以试试的。
比如说......
让兔子们在八十年代,就拥有生产1微米芯片的能力?
嘶.......
这画面可太美了。
随后徐云擦了口嘴角并不存在的唾沫,将心绪拉回到了现实。
虽然画面很美,但眼下更关键的还是处理气象多普勒雷达的组装事宜。
于是他轻咳一声,抬起眼皮看着孙俊人,解释道:
“没错,孙工,按照理论推导来说,多普勒雷达应该确实会出现这么个特殊信号。”
“而且根据风灵月影社团其他前辈的推测,如果它不是一个周期信号,那么在用数学公式表达时应该可以省去取极限的过程,且积分限可以取任意一个周期。”
“当然了,这都仅仅是理论上的计算,说不定到时候这个信号压根不出现也是有可能的。”
听闻此言。
孙俊人轻轻点了点头。
眼下这个时期正处于物理现象发展的高峰期,数学理论经常因为无法解释现象而被质疑,因此徐云说的情况完全有可能存在。
况且现如今孙俊人还没意识到直流分量可能带来的影响,顶多就是感觉这是个比较特殊的情境罢了。
因此很快。
孙俊人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第二个问题上,同时指了指一旁的保铮:
“那咱们来聊聊下一个问题吧,韩立同志,这是我的助理保铮同志提出的一个疑问。”
随后孙俊人将稿纸翻了一页,出声说道:
“韩立同志,根据你提出的理论,气象多普勒雷达在滤波这块采用的是杂波抑制的思路,过程确实非常精妙。”
“但根据保铮同志的计算结果,这种抑制过程似乎有些偏弱,至少一个陷波为零的多普勒滤波器肯定是没法抑制雨杂波和地杂波的。”
“举个例子,2-5脉冲的范围内我们应该可以正常处理。”
“但如果滤波器的输入为8-10个脉冲,那么几乎不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对它们进行整形。”
“所以如果气象多普勒雷达想要承担更大范围的数据收集任务,那么这个问题就必须得解决掉。”
听闻此言。
徐云不由看了眼站在孙俊人身边特别帅气的保铮。
好家伙。
这位大佬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他和孙俊人提出的两个问题,基本上是早期气象多普勒雷达在实装过程外最关键的两个理论问题。
并且与直流分量不同。
保铮的这个问题可不是小毛病,而是会直接影响到气象多普勒雷达的效率。
另外还有一点是.....
孙俊人对于直流分量的预判并不在徐云的计划之中,属于连徐云都没想到的偶然。
但保铮院士提出的滤波问题,却是徐云这个钓鱼佬刻意打下的窝......
早先提及过。
徐云之前给出的滤波设计方案是比较简单的2脉冲MTI消除器,制作成本较低廉。
这玩意儿有个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在多普勒空间中非常窄。
它窄到一次只能容纳两道脉冲,要是脉冲粗点顶多一道,再多就撑涨了。
至于解决它的方法......
想到这里。
徐云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为难,摇着头说道:
“孙工,不瞒你说,这个问题解决起来恐怕很难,不是你们一家小工厂能解决的。”
孙俊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确实如此的表情:
“的确,不过没关系,韩立同志你就随便说说嘛。”
“就算没法解决问题,好歹也能给我和小保解个惑,你说是不?”
一旁的保铮也很纯洁的点了点头。
徐云:
“......”
这些大佬的脸皮似乎意外的有些厚啊.....
不过这样也好。
既然你们脸皮这么厚,那就别怪我也装傻了。
反正飚演技这块,他可是经过小牛老苏小麦三个副本考验的,从来没怕过谁。
于是徐云很快也露出了一丝赞同的表情:
“既然如此,孙工,那我就随便说说吧。”
“实现强滤波器组方法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是使用离散傅立叶变换。”
“也就是使用多普勒滤波器组和2个PRF组合,建立模糊函数来解决这个问题。”
“模糊函数和PRF?”
孙俊人眨了眨眼,很快拿起笔演算道:
“哦,你的意思就是引入多个波束是吧,然后用矩阵构造响应函数,把增扩区域进行频域高效计算.....”
“唔....这倒是个很有新意的思路......”
“L选取大于2N−1的最小2的m次方的正整数,即L=2ceil(log2(2N−1)),然后构造L个点的y序列y=gL(Wn2/2⊙x).....”
“其中W=exp(−j2παN),n=[−N/2,...,N/2−1],⊙代表点乘操作.....”
结果写着写着。
孙俊人忽然一顿,整个人呼吸都停顿了片刻。
几秒钟后。
孙俊人不动声色的将这张算纸折好放到一旁,抬头‘随意’的笑着对徐云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韩立同志,这种计算过程应该比较困难吧?看起来计算量很庞大?”
徐云依旧是一脸萌萌哒的点了点头:
“是呀,这个步骤需要用计算机软件进行数字化处理,所以我才说不是你们一家小工厂能搞定的。”
说罢。
徐云连忙假意轻咳一声,以此来掩饰住了自己快要翘得比龙王还高的嘴角。
毫无疑问。
孙俊人刚才的动作,绝对是上钩了!
毕竟徐云提出的想法在理论上并不算困难,只是从未有人想到这一层罢了。
也就是......
通过模糊函数进行Chirp-z变换变化,将多普勒距离转化成卷积形式。
而到了这一步。
孙俊人就会发现自己计算的数据算着算着,已经转换成了另外两个参数的变式:
地速以及偏流角。
而这两个参数,可是战斗机雷达的必备数据!
两个兔子们从十年前就开始着手了这方面的研究,但至今依旧没有实际产出的数据!
当然了。
战斗机雷达并不是徐云的终极目标。
毕竟后世战斗机雷达预警的技术很复杂,国内单纯在战斗机雷达这块和海对面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大。
有些人认为超过了.
有些人认为还有差距。
但无论是持哪种观点的人,都不会认为这种差距存在“代”的概念。
哦,除了把航母都能拍成小渔船的军宣.....
因此徐云真正的目标并不是雷达.
而是......
研发雷达所需要的东西。
也就是——
国产工业软件!
...........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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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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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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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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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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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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