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木头椅子太硌屁股,坐一会儿腰就累得什么似的。
变腰费劲,林绣就跟婆婆一起打麻绳,纳鞋底子。鞋底子是永远都不够用的。她在家的时候,做缝纫活剩的布头啥的都留在娘家了。
到三李屯,还没接到活呢。
贴鞋底板的布条都是婆婆攒的,再就是旧得实在不能穿的衣裳。
一层一层的用浆糊粘上,粘个五六层厚,压实了晾干,剪成需要的大小,再用棉布条封上边。这又算是在大层。大层再有四到五层,才用麻绳纳成正式的鞋底。千层是没有的,二十几层是真的。
家里穷的,鞋底子也薄,像是林家,就没穿过三层底的鞋,大冬天的都是两层底的薄棉鞋,能给絮上两层棉花就不容易了。林大哥时不时的就念叨十来岁的时候,穿着单鞋过冬,脚上全是冻疮呢。
宋家日子宽裕,能穿得起四层底。
出门别人看到了,都说底子厚呢。意思就是家里富裕。
剪底板最累了,婆婆不让林绣剪,她自己也不干的,都是公公没活在家的时候剪。男人手上有劲,比她们干省力气。
打发时间的活,并不多就了纳鞋底子了。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生产队里就要上工准备春耕。
家里玉米面快吃完了,林绣和婆婆推着单轱辘车,推了两袋子玉米粒到隔壁村磨坊磨米。
附的十来个大队,就这一个磨坊,马上开春,来磨米的人不少。
她们娘俩到的时候,前面十来个人排队呢。
等了得有两个多小时,眼看着下一个要到自家。后面李三虎带着几个人,推推搡搡的挤到前面插队。眼看着他们插到前面了,后面又有几个大叔大婶也往前挤。
搞事情?
她娘的,欺到老娘头上来了?
林绣半点不磨叽,拿着面口袋里的擀面杖就上去了。不找别人,直接就冲着李三虎去,抬手就打。
“不会排队是吧?想欺负人是吧?眼瞎看不见前面有人是吧?”
李三虎后背直接着了一下,被打得往前一个踉跄,转头身上又被打了两打,抬手就要推人,“你他妈谁呀?谁抢上算谁的,赶打人?老子弄死你。”
林绣手上不停,“你碰我一下试试,我还就不信了,队长儿子仗势欺人,就没地方管了。你不认识我是吧?那我就让你认识认识我,我宋凛宋老五家的,住你们家前院。认不认识?我看你不光眼睛瞎,连最起码的先来后到都不懂。今儿个当邻居的就做做好事教教你,回去我也上乡里问问去,这李队长连儿子都不会教,怎么当队长?能带着社员干出个啥来?”
一边下死力气打,林绣噼里啪啦的嘴上不停。句句把李队长顶在前头,说他不配当队长。
“艹,你他妈吓唬谁呢?不想在屯子里待了是吧?老子给你起出去信不信?还去镇上,你知道镇上门从哪边开吗?”
李三虎还想再放狠话,就啊啊啊的喊起来。
宋妈看着儿媳妇跟人干架,又说不出话,直接上去抱住李三虎一口咬到他手上,死死的咬着不放开。没一会儿就满嘴的血。
这一看见血了,周围的人才都上来拉架,李三虎的跟班们当然是要拉偏架。宋妈不管别人怎么拉她拽她,就是不松口,眼睛跟吃人一样,看着李三虎。
这眼神太吓人了,李三虎吓得不敢喊了,周围的人也不敢上手,只能喊着,有叫婶子的,有叫大娘的,有叫嫂子的,劝着松口。
李三虎的忠实跟班高元宝一看这架式,没法子了,只能求林绣,“五嫂,你快劝劝婶子吧,一会肉咬掉了。”
林绣上去抱着婆婆劝,“妈,松开吧。他不敢把咱怎么样。您儿子在省城上学呢,我去过省城我知道,他的学校和公安局可近了。咱们但凡少一根头发,看您儿子会不会跟他们老李家拼命。”
这时候,一个未来的干部身份,对老百姓那是相当有震慑力的。
李三虎一伙子这才想起来,宋凛已经不是他们看不上的大傻子宋老五了,人家是干部了。
李家的李伟也上大学了,但李伟是李三虎的堂弟,那你说真出事了,是堂弟能为堂哥豁出去前途,还是儿子、爷们能为亲妈和媳妇拼命?
是个人都知道轻重的分别。
“婶子,我错了。五弟妹,我错了。”
李三虎到底是服了软。
宋妈这才把嘴松开。
此时李三虎右手外手背上那么大块肉,已经只剩下一点皮连着,马上要被咬掉了。
“啊啊啊……快点来人啊,肉要掉啦,赶快上卫生院,快啊。”
李三虎凄厉的喊叫起来,原本可能还没有那么疼,一看这手的惨样子,连疼带害怕的,上去就用脚踹高元宝,让他赶紧送自己去医院。
挺大个人,送啥送啊。
在场磨坊的老师傅特别淡定的到灶台底下拿了一把草木灰往李三虎的手上一散,“没事,血马上就能止住。别喊了,越喊血流的越快。用谁送啊,自己往卫生所跑啊。找不着地方还是怎么滴?大老爷们儿,欺负娘们儿的时候能耐挺大,刀割个口子都比你这小的伤,哭啥哭?死爹啦?老子手指头扎掉了都没吭气,瞅瞅你那个熊样子。”
这磨坊不在三李屯,也不归李队长管,看磨坊的是上过战场的老兵退伍回来,村里给安置的这么个活。人家有军功在身,人又正直,谁都不怕,更不会怕隔壁村的村长儿子。张嘴就骂。
李三李也不敢回嘴,也没心思回嘴了,拔腿就跑。他怕肉掉了,手少一块呀。
高元宝没跟着跑,和其他几个跟李三虎一起来的人把带来的东西收拾起来,默默的走到队伍的最后面,排队等磨米。
老实了。
林绣问老兵大叔要了水,给婆婆漱口,然后抱着婆婆撒娇,“我妈真厉害,有妈在,我啥也不怕。”
宋妈拍着林绣的胳膊,反过来安慰她,虽然说不出来,林绣能理解到她的意思是会保护自己的。
抬手抹了一把脸,把撕扯的汗和眼泪就抹掉,到她们的号了,拉着米袋子,磨米。
这回谁也不敢再抢她的位子,这小媳妇太虎了,真敢动手啊,惹她干啥。xiumb.com
老兵大叔给林绣竖大拇指,“就得这样,不能让人熊住。”
林绣笑开了脸,响亮的回应到,“对,不能让人熊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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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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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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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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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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