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有,薛老大也有,村里人也有。
薛老大当年会和薛长贵闹,其实也是怕薛长贵回来跟他争家产。
薛长贵在外面打仗,家里的一切都是他和薛老爹弄出来的,凭什么薛长贵回来了就要分家产?
家里本来条件就不好,薛长贵再一分,他还剩下什么?
后来兄弟俩闹得不愉快,薛长贵干脆地收拾了就走,不占他的便宜,薛老大这才松了口气。
可终归是弟弟,薛老大还真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亲弟弟不管,又心软地收拾了东西送过去,算是赔礼。
薛长贵一开始其实挺不想收的,他都跟他哥闹翻了,他哥那么绝情,他理他干嘛?
可后来他哥派了四狗子过来。
薛长贵:“……”
他能冲他哥摆脸色,但对着这个唯一的侄子,薛长贵摆不出来,只能收下。
有了一,就会有二。
次数多了,薛长贵和他哥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说不清了。
一直到如今,薛长贵突然得贵人赏识,要找他去干活,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都少了一条腿了,还能干活?
可是看着四狗子稚嫩的小脸,薛长贵想干。
不管贵人给他什么活,只要若他能干,只要会能他钱,他都想干。
就算让他拿命去换,他也想多攒点钱给四狗子,让四狗子不要像他哥那样辛苦,能够过上好日子。
再苦不能苦孩子,他就是这样想的。
“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干的!”
薛老大喝了酒,一巴掌拍到薛长贵肩上,有些醉熏熏地说道:“长贵啊,这么多年,哥对不住你,你别怨哥,哥也是没办法……”
“哥,我没怨你。我就是气你,我可是你亲弟弟,我才刚回来,你就把我赶出来……我知道我是个拖累,我没想拖累你。爹娘才死,我当时心里难受……”好好的腿没了,薛长贵能不难受?
他自己都想哭。
正处于人生的低谷,以为回到家里能够得到些安慰,结果才看了爹娘一面,老俩口就没了。
再接着,他亲哥要把他赶出家门。
薛长贵一生气,抚血金的事情都没提,堵气地搬了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我知道,可我也没办法,我没啥大本事,除了会种地,啥也不会……家里就那么大一点,要是分了你,我跟你嫂子怎么办?你嫂子跟我吃了那么多年苦,我舍不得……”薛老大红了眼眶,说爹娘身体不好,一直都是他媳妇在照顾。
他在外面打短工攒钱给爹娘看病的时候,家里也都是薛大嫂一个人忙活。
原本他们不只四狗子一个孩子,可在怀二胎的时候,薛大嫂因为太辛苦了,直接把孩子给忙没了。
从那以后,薛大嫂就再没怀过。
“是我对不住她,她嫁给我就没享过几天福,天天操劳。”
“爹娘走的时候,家里还欠着钱,我都没跟你说,我后来跟你嫂子还得。”
“你嫂子没啥想法,她就想要一个家,那院子也是她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我不能给你……”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给你。”
……
说着就哭了出来。
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若不是伤心到了一定程度,他哪有脸哭啊。
可他就是这么没本事。
爹娘得了病,他没钱给他们看。
媳妇怀了孕,他没钱养她,害她累没了孩子。
她没有什么愿望,就是想要一个“家”,一个院子。
他给她。
他已经对不起她了,就算对不起兄弟,他也只能把薛长贵“赶”出来,把这个院子给她。
“你要恨我怨我,我不怪你,现在你有了出息,你就跟东家走……要是还记着哥,就带带四狗子,我跟你嫂子念你一辈子。”这话说得没脸没皮的,薛老大为了四狗子,也只能不要脸地说了出来。
他脸上一片火烧,也不知道是酒烧的,还是话烧的。
薛长贵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哥护着他,还为了他跟别人打架,说薛长贵是他弟弟,谁欺负薛长贵,他就弄死谁。
可现在长大了,他哥变了一个人,不再护着他了。
现在他哥还求他……
“哥,我不要你和嫂子感谢我,我给四狗的是我给的,我要不想给,你们就不能要。我给四狗子,因为他是我侄子,跟你们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若四狗子不是他哥亲生的,薛长贵会念着四狗子?
肯定不会。
所以说啊,薛长贵只是说气话。
两个男人喝着土酒,你一杯,我一杯,闹了半宿。
薛大嫂偶尔出来看一眼,红着眼眶,没插手。
她催促着四狗子上床,交代四狗子以后一定要跟他长贵叔好,这样长贵叔才会对他好。
“你是你长贵叔唯一的亲侄子,他再生气也舍不得打你骂你,你要念着你长贵叔的好,知道吗?”
“你长贵叔现在跟了贵人,以后肯定有钱拿。你年纪还小,有机会就跟你长贵叔学点本事,让你长贵叔带一带,说不定也能混口饭吃。”
“家里有地给你留着,你在外面混得了就混,混不了再回来。”
……
其实薛长贵还是幸运的。
虽然薛老大把他赶了出来,但还认他这个弟弟,时常惦记着。
他嫂子虽然把他赶了出来,但也不是什么恶毒的,否则她也不会只是跟薛老大吵架,却没有阻止薛长贵送东西。
就是四狗子,她也让他喊一声“长贵叔”。
说白了,这些都是穷闹的。
相较而言,陶飞白就要惨的多了。
他回来的时候,爹娘早就分了家,三个兄弟连孙子都有了。
作为老幺,他原是家里最受宠的,原本征兵的事轮不到他。
可是上面三个哥哥都成了亲,大房陶老大要给父母养老,肯定不能去;二房陶二嫂有喜了,跪在爹娘面前求着,不想让孩子的孩子一出生就见不着爹;三房才刚刚成亲,三嫂不乐意,扬言陶老三要是敢去,她就改嫁……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当时还没成亲的陶飞白身上。
三个哥哥、嫂嫂求他,说他年纪还小,当几年兵就回来了,就算到时候娶妻生子也来得及,也不会拖累任何人。
他们跟他保证,只要他回来,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会“报答”他。
可事实上……
当陶飞白回来的时候,他缺了一条胳膊,烂了半张脸,身上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
三个哥哥、嫂嫂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让他进门,因为一旦他进了门,就得靠他们养了。
就是爹娘也不敢让他进门,因为这个时候爹娘靠着他大哥大嫂,要看他大哥大嫂的脸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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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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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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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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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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