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敲了半日的门也不见有人应,还当是甄姨娘躲起来不愿到庵里去,遂不耐烦地用力推开门,闯了进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悬挂在房梁上,早已凉透的尸体。
那人没穿鞋,光着脚,有干涸的血迹粘在她脚踝上,地板上也例外,也有一滩血迹。
大夏天里,下人只觉森森寒意袭来,她吓得跌坐在地,不受控地大喊起来——
*
贺夫人知道此事时,神色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只随意将头一点:“随便寻个地方埋了吧。”
下人应了一声,退下了。
奶母又上前来回:“太太,李老板来了。”
贺夫人应了一声,随即收拾收拾,叫自己看起来惨淡一些后,便要去见人:“那母女呢?”
“今儿一早就着人送走了。”奶母道,“昨日听见那般动静,吓也吓死了,半夜时还想跑,又叫咱们的人给拦了回去。”
贺夫人点点头,道奶母做得好:“她们没闹?”
奶母奇怪道:“最开始还闹来着,后来不知怎的,又乖乖的,没闹了。”
贺夫人哦了一声,不太关心。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前厅,贺夫人见了李老板,神色就是一变,眨眼间已将“疲惫不堪”四个字挂在了脸上。
*
被送出府的那一刻,赵纯儿就知道贺夫人不会放过她们母女。
她紧紧护着赵刘氏,看着侧门处正在同一个男人说话的小厮,低声道:“阿娘,阿爹他……可能已经被贺夫人害死了。”
“什……”
赵刘氏刚惊呼一声,就被找纯儿捂住了嘴:“嘘,你别叫,我只是猜测。”
赵刘氏一把甩开她的手,脸上不见半点伤心:“你确定吗?”
赵纯儿摇了摇头,她不确定,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自己那消失了十几年又重新出现的便宜爹肯定不是坠崖那般简单。
“肯定是她!”赵刘氏义愤填膺,“昨日那女人叫得那样惨,铁定同她脱不了关系!纯儿,我们、我们去衙门,去告她,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赵纯儿侧目看了自家阿娘一眼,觉着她一把年纪的人了,实在天真:“什么我们的东西?我们有什么东西?”
赵刘氏瞪着眼,不服气道:“这整个贺家都是我们的东西!都是你爹留给我的,怎么就不是我们的东西了?!”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赵纯儿忍不住有些生气,沉声道,“那契约上他留的名字是赵渡,不是他如今的名字!赵渡有什么?杀人骗财,抛妻弃子,众叛亲离的罪名吗?!”
赵刘氏仍旧瞪着她,可气势明显不如方才足了:“可是、可是……那是我男人,是你爹啊!”
“我不记得我有个杀人犯爹!”赵纯儿眼里隐隐带着恨意,“我爹死了,出门渡船时,在湖里淹死了!”m.χIùmЬ.CǒM
赵刘氏脸上这才有了些难过,她抓着女儿的手,不忍心道:“纯儿……”
赵纯儿甩开她的手,不知是在与谁赌气:“我们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在那儿?被人欺负时,他在那儿?饿得只能吃草根树皮时,他又在那儿?他明知道我们就在赵家村,可曾回来瞧过我们?就算他不敢回来,可曾有想过派人要将我们接走,接济接济我们?没有!他一次也没有!”
她又埋怨地看着赵刘氏:“我也同你说过,这么多年了,他都不曾来接我们,是不想瞧见我们的,你不信。听了别人的三言两句,就眼巴巴地找了过来。可那又如何呢?他甚至不敢带你从贺家大门走进去!不敢同旁人说你才是他明媒正娶的人!”
什么正房太太,什么正室侧室,赵刘氏只怕连这是什么意思都没弄明白,就被赵渡忽悠了去,自愿住在外头,不提到贺家去。
昨日在贺家大闹那一场,赵刘氏说起这些话来,赵纯儿都替她尴尬。
就连那契约也是,也是赵刘氏大闹一场,说要去寻贺夫人时,赵渡才不情不愿地写的。
可他狡猾,连落款都不是有财富的贺与荣,而是背着一身罪名的赵渡。
这人是真的狠,十几年前杀人骗财,抛弃妻子,发迹了也从不过问发妻女儿一声。十几年后,仍旧敷衍着她们,甚至不肯把他的东西留给她们一分。
赵刘氏又何尝不恨呢?只是同钱财比起来,那点恨意算什么?
昨日听闻赵渡死讯,她险些晕过去真的是因为忽然得知了他的死讯?
心里恐怕更多是遗憾,遗憾她没办法那么顺利的拿到贺家的东西吧。
赵纯儿自暴自弃,也不想挣扎了,抱着脑袋缩在马车角落里,只当自己已经死了,也不关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是比眼下这个境遇更糟糕的呢?
*
马车离开贺家,晃晃悠悠的不知要往哪里去。
赵纯儿缩在角落里无动于衷,赵刘氏怕得要死,自己又没个主意,死死抓着赵纯儿的手臂,絮絮叨叨的同她说话,却始终没能换来一句回答。
“纯儿……纯儿你说句话啊,”赵刘氏晃了晃赵纯儿的手,“你、你这样一声不吭,娘害怕。马车、马车出城了,他们要带我们到哪里去……会、会不会杀了我们灭口?纯儿……”
赵纯儿抱住脑袋,不想理她。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赵刘氏整个僵硬成一座石像,拽着赵纯儿的手一动不动。
马车外头传来人声:“人呢?”
“在里头呢?你要不看看?”
男人话音落下,就有人一把掀了帘子。
明亮的光线从外头照射进来,赵纯儿从手臂里抬起头,瞧见了一个打扮得十分英气简便的女子。
那女子将她们一扫,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还算完整。行了,这是给你的银钱,你自个点点。”
那男人颠了颠钱袋子,嘿嘿笑道:“焦老板出手,还能少了我们的?”
那女子道:“你知道就好……我们东家说了,叫你这几日暂时别回城,寻地方躲躲。往后说话也注意些,你知道我们东家最忌旁人不守信的。”
那男人连连点头,拿了银子后便不在多留,高高兴兴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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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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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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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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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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