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得太快,杨鹤并未瞧见温明若的脸,只瞧见一片浅白山水织金马面,和一双藏在裙子底下,只露出一点点鞋尖儿的脚。
杨鹤对上贺连昱的客套的笑脸,也笑道:“表哥说的是,那我去去就来。”
说罢,又是一拜,便进了祠堂去。
贺连昱一等那片浅云色的衣角瞧不见了,便一把拉过温明若,急急走了。
温明若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不等你表弟了?”
“他算哪门子的野表弟?”贺连昱轻哼一声,脸上明显带着不高兴的情绪,“我不记得我有什么表弟。”
温明若不知是忘了,还是觉得有趣,并未挣开手,又问道:“那你生什么气?”
贺连昱猛地刹住脚步。
他没回头,怕让身后的人瞧见他此刻满脸复杂,以及努力想做出自己没有生气的扭曲脸来。
这时,温明若却是将手抽了出来,不动声色地拢进衣袖之中,又绕开贺连昱继续往前走。
她缓缓道:“我是不知你生什么气。不过,你别将气撒我身上。”
贺连昱回头看了一眼,见杨鹤还未从祠堂里出来,又紧两步上前,追到温明若跟前,辩解道:“我没有生气,更没有将气撒在你身上。”
温明若侧目看了他一眼,也不做过多解释,只伸出手来,将方才被贺连昱拽得发红的手腕给他看。
贺连昱瞬间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一路沉默着到了杨老爷和杨夫人的坟前,沉默着拜祭,又沉默着去了杨家二房。
二房的人知道他们要过来,是早早就等着了。
杨鹤从祠堂里出来,没见着他们后,也没厚脸皮的跟上去,而是一直在侧门处等着。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
贺连昱先下了马车,随即才回身去将温明若扶了下来。
方才叫贺连昱挡住了,杨鹤并未看清,如今贺连昱不防他在侧门这里等着,他便将温明若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张脸很白,好似刚剥了壳的鸡蛋,眉眼很淡,一眼看过去只觉像芙蓉一样清新。气质又像晨间刚刚升起的薄雾,没有靠近就让人觉得冷。
手指也很纤细,若配上一把团扇,就好似画卷之中持扇的美人活过来了一样。
温明若同徐宁的模样其实是截然相反的,一个是如出水芙蓉一样淡雅清新,一个是恰到好处的舒服,不多一笔也不少一笔。
杨鹤双眼轻轻一眨,将那股惊艳掩去,随即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襟,并快步上了前去:“表哥,表嫂!”
听见他声音的瞬间,贺连昱表情就沉了下来,心中越发不想在进那道门了。
温明若搭着她手臂的手还没收回,明显感觉到衣裳底下他的手臂在听见杨鹤声音的瞬间,绷紧了。
她也不知贺连昱这样紧张做什么,只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拍,随即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贺连昱这才回神,转过身对杨鹤一笑,客气有礼之余,全是敷衍:“表弟,让你久等了。”
温明若站在他身旁,只将头轻轻点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杨鹤倒是对她拜了一下,却不多看她,只对贺连昱道:“哪里,我也刚刚才回来……外头太阳大,到里头说话去吧,父亲母亲正等着呢。”
贺连昱答应一声,却不是像从前那样也不管温明若直接走到前头,而是忽然拉住她的手,借身体之便,不动声色地隔开她和杨鹤之间的距离,护着她进了门。
温明若也没挣扎,随他去了。
两人一道进了杨家,在杨鹤的带领之下,先去拜见了杨家的二老爷和三老爷,之后又要去内院见其他太太小姐们。
贺连昱和杨鹤是外男不便过去,便让婆子们只带了温明若过去。
杨家二房和三房在渝州算不得大户,但宅子也不小,等婆子领着温明若进杨家二太太的院子时,已经是半炷香后的事情了。
杨家的人比贺家徐家都多,便是大家只认脸也要认上一阵。
而且这些都算不得贺夫人的直系兄长,是旁支的堂兄弟。
等这边介绍完,那边温明若就忘了谁是谁,只记得两个舅母。
二舅母一脸慈爱地同温明若说离晚饭还有一阵,叫她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三舅母也满脸笑意,只不如二舅母那样慈爱,问道:“这回来渝州可是打算多住一阵的?你们要回来也该提前打声招呼,我好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徐家再好终究只是连昱的义父义母,算不得自己家。”
温明若立即听出她话中暗暗贬低徐家的意思。
她笑道:“舅母见谅,夫君在徐家长大,我母亲也是徐家的人,在那边是住习惯的了。这边离得远,我和夫君又常外出,来往不便宜,这才一直住在那边的。”wWW.ΧìǔΜЬ.CǒΜ
温明若一语双关,极有暗示性。
杨家三太太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又讨了个没脸,一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闭了嘴。
这时,杨家二太太忽然接话道:“听你的意思,贺家的生意,你也是帮忙管着的?”
“是,老爷抬爱,见我记账记得好,不忍我埋没在内宅里。又担心夫君一个人处理不过来,便叫我常帮衬帮衬他。”温明若回答得滴水不漏,“其实我哪里懂这些,只求不给夫君添乱就好。”
“你要是会添乱的人,连昱父亲也不会放心叫你们回渝州来了。”杨家二太太不动声色地笑道,“都是自家人,你同我们谦虚做什么?我们还能到你公爹婆母跟前去说嘴不成?”
温明若看向她,笑容堪称完美:“舅母误会了,我确实什么也不懂。贺家的事务,还得老爷说了算。”
杨家二太太笑着看了她一眼,又默了一瞬,随即便转开了话题,又问:“你们方才是从杨家祖宅过来?”
温明若点点头:“先去了祖宅,后来又去外祖父和外祖母坟前拜祭过了才过来。”
杨家二太太点点头,又问道:“那管着杨家祖宅的可还是徐家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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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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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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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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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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