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爷同贺夫人带着贺老太太赶在除夕之前，回了贺家祖宅，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回来。
初一那日，温明若同徐珠陪着徐老太太去了一趟裴家，替那两个不在京城的人探望宁国公和薛氏——徐停原也要去，叫沈氏给拖住了。
因裴家老太太和三老爷死得赶巧，借拜年到宁国公府来走动得人也多，连叶夫人和叶家老太太都来了。
夫人太太们在薛氏的枕霞居里说话闲聊，温明若同徐珠寻裴青芜去了。
“如何，咱们也到鹤延堂瞧瞧那老不死的去？”叶老太太低声问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点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她可不是什么老不死的，咱们俩才是。”
叶老太太起身笑道：“是。熬死了那么多人，终究还是没能熬死你。”
徐老太太也扶着白露的手站起身来，笑道：“我命好，且是她能熬死的？”
两人低声说着话，那头正招呼别的太太的薛氏瞧见，又过来询问。
徐老太太道：“不妨事，你忙你的，只派个丫头带路便好，我们也算老交情了，过去瞧瞧就来。”
薛氏忙唤了赵妈妈来，叫她领着徐老太太同叶老太太往鹤延堂去了。
虽说裴家老太太的灵堂设在鹤延堂这边，但这边却出奇的安静，除了被安排过来仆人外，连个正经来拜祭的人都没有。m.xiumb.com
老东西作了一辈子的孽，活着时没几个与她真心交好的朋友，如今死了，那些太太夫人们为了两家的交情，都到宁国公府来了，却连装装样子，过来拜祭一下的打算也没有。
何况赶在这样的日子里死了，有的人避讳，嫌晦气，自然不肯过来——一个人连死都死得这样讨嫌。
徐老太太和叶老太太过去，白露便上前点了香交与她们。
叶老太太的嫌弃明晃晃地挂在脸上，只摆摆手，香都没经手，道：“我就不拜了，你替我把香插上，就当我拜过了。”
白露答应了一声，将香插进了灵前的香炉里。
徐老太太倒是过了手，却没拜，也没交给白露，自个将香插进了香炉，忽然道：“下辈子好好投个胎，重新做人，别尽做些狗都嫌的事了。”
两个老太太就是过来瞧瞧，意思意思，是那么回事就行了，也没多待，上了香便走了。
“前儿朝朝写信回来，道是在渝州碰见了你家三姑娘同三姑爷了。”叶老太太道。
徐老太太听了，吃了一惊，转头问：“朝朝那丫头离开西北了？可有回京的打算？”
“听她母亲说，有敌国细作混了进来，”叶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道，“那细作有人打掩护，从西北一路逃渝州的，朝朝那丫头废了不少功夫，刚将人拿到，就碰上你们家三姑娘了。”
徐老太太点点头，还未接话，叶老太太又道：“那丫头跟我说，叫你别担心，你家三姑爷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也从你三丫头嘴里知道了药方，那药……或许她能寻到。”
徐老太太双眼亮了一下：“当真？”
“不保证。”叶老太太大喘气道，“她在信里说，只有六成希望。她原没有把握，叫我先别与你说，我怕你这老东西成日家的惦记着他们的安危，熬坏了身子，这才与你说的，你可别同他父母说。我恐生了希望，最后又唯余失望。”
徐老太太点点头，应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
说来也挺巧。
徐宁同裴衍刚到渝州那日，叶朝也刚进渝州城。
她是来抓细作的，本意是悄悄抓了人就走，免得引起骚动，再出什么岔子。
不成想渝州城里有内应，那内应为了给细作争取逃跑的时候，直接动刀见人就砍，伤了不少人，引起好一阵动乱——然而这骚动并不是那内应引起的。
叶朝本来是能在他伤人的瞬间就把人控制住的，奈何渝州城百姓实在凶悍的很，她刚想动手，旁边茶楼一穿着斯文，长相秀气的大哥直接拎着屁股底下的板凳就冲了上去！
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拎起茶楼酒肆里的板凳群起而攻之……
若非被叶朝带来的人拦着，等官府闻讯赶来时，那内应只怕已经被打死了。
而另一边，叶朝也抄小道追上了那细作。
她怕人跑了，从墙上跳下来，一脚将那细作踹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撞在了徐宁和裴衍马车上。
那马受了惊，险些把徐宁和小炮竹从马车里颠出来。
尽管后来稳住了，没伤着任何人，前太师大人还是掀翻了同门的友谊小船，同叶朝打了一架，把边上卖菜的小摊都砸了。
刚回渝州城的徐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自家姑娘给人赔礼道歉。
*
晚些时候，几人在一家客栈歇下了。
徐宁问叶朝几时回西北。
叶朝道：“也就这两日，得把那细作带回军营里审一审，问清楚后再做打算。蛮夷如今朝中不稳，恐没心思打我朝的主意，我只恐是南边的人。”
“不用审，就是南边的。”裴衍淡定接话道。
叶朝茶也不喝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知道？”
前太师大人还在生气，无视了她。
徐宁叹了口气，替叶朝问道：“可是方才你抓他时发现了什么？”
裴衍立即道：“是，后颈偏下一寸有个图腾，我曾有幸见过，那是南燕皇室的图腾。”
叶朝看了徐宁一眼，示意她继续问道：“有幸见过？”
裴衍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才不情不愿道：“不才，亲手抓过。”
徐宁和叶朝见他这神情，就知只怕这里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前头曾提过，咱们这位前太师大人刚去吏部的时候，一年之中有十一个月都在外头办事，吃过不少苦。
甚至还流落戏班子给人排过戏，唱过曲儿。
而他嘴里说的“见过”，就是他流落戏班子给人唱曲儿时，发现的。
戏班子里条件不好，几个老爷们挤在一起同吃同睡是常有的事，裴衍无意撞见那人身上的图腾，觉着好奇，特地查了查。
这一查不得了，竟然是个南燕的细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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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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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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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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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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