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尘满脸气愤,压着声音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竟然、竟然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温明若眸光沉了一沉,示意香尘先不要说话。
她看向贺连昱,想听听他是什么态度。
贺老爷那句话落下之后,贺连昱好一会儿没声。
他看着自家父亲,满脸悲戚:“父亲,您、您几时变成这样了……”
贺老爷看着他,没接话,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他从来都是这样,从未变过,只是做儿子没在当爹的跟前长大,不了解他罢了。
贺连昱有些难以接受:“你从前跟我说,给我取字清晖,是希望我如同日光一样干净,又如玉一样有自己的光泽,可是您、您如今……为了您所谓的大局,连公道也不要了?”
贺老爷也不生气,包容地看着他:“公道?什么是公道?”
他笑了起来,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道:“那是弱者才会说的词。在这里,我就是公道!”
贺连昱嘴唇嗫嚅,一下子接不上话了。
贺老爷看了他一眼,神情颇为不赞同:“我如今倒是后悔将你送去徐家了。你义父手段软,把世人都当君子,连自己的孩子也个个当君子一样来教。可咱们是生意人,追逐的是利,怎能当君子呢?”
贺连昱震惊地看着他,久久没能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
贺老爷收回摁着他肩膀的手,掸了掸衣摆,道:“你若同她说不出这些话,那便交由为父去说。”
他扫了贺连昱一眼,又道:“反正你们之间也不曾有过感情,你若不愿面对她,这会子就可以下去,避开她不见了。”
贺连昱听见这话,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贺老爷趁着他不曾回神之际,淡淡一摆手,叫了小厮来,将他拉走。
被拉走时,贺连昱有过一瞬间的犹豫,还下意识往屋门口看了一眼,温明若就躲在门后,但他没看见。
他也没挣扎,就那样任凭自家小厮将他拉下去了。
温明若躲在门后清楚地瞧见这一幕,脸上不见半点意外,她想道:“果然信不得。”
同为商人,她很清楚贺老爷是怎样的人,也从未信过一个被家里保护得太好的人,会站在她这边。xiumb.com
她走回圈椅里重新坐下,拆了贺连昱替她包扎过的手,然后伸到了那大夫跟前,淡声道:“上药吧。”
大夫不敢碰她,将药酒给了香尘,指挥着香尘给温明若擦拭。
贺老爷还没进来,大概是在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比较合适。
温明若也没看那个大夫,只道:“若一会儿老爷问起来,还请您将我说得严重些。你放心,等回了京城,少不得你好处。你若不帮着我,我保证你连贺家的好处也拿不着!”
那大夫冷汗涔涔,忙应是。
这时,贺老爷又进了屋来,见香尘在给温明若包扎,果然问起情况来。
那大夫被温明若看着,并不敢照实了说,故意严重地扯了一堆病症,还道温明若要好好将养,不能操心。
贺老爷听了,点点头:“是,是要好好歇一歇。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来处理,明若你不必再管了。”
温明若偏头看向贺老爷,适时多了一丝急切,又红着眼道:“不行……连昱方才说了,要将此事叫我来处理的!”
她说着,又站了起来,急急道:“老爷,芒种是我外祖母给我的人,她从我刚来京城就一直在伺候我,同我感情极好,我不能让她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我知道。”贺老爷温和地看着她,嘴里却是另一套说辞,“我都知道,你放心,你那个丫头,我一定给她一个说法。”
说罢,他又嘱咐了温明若好好休息后,就带着大夫走了。
等他一出去,温明若脸上的急切和难过就全都不见了。
她走到床榻边,看着床榻上已经僵硬了的芒种,神情悲戚。
温明若在床榻前蹲下来,握着芒种冷冰冰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白死的。他们想息事宁人,我偏不让!”
香尘轻声问她:“姑娘,接下来怎么办?”
温明若松开芒种的手,好好放回她的身侧,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下午动刀的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冤屈。”
当时她都已经答应了会给他们一个公道,连陈二都暂时放下了龃龉,要同她合作。
偏偏那个人像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地扑上来,想要杀了她!
温明若想,他身上定是背着什么仇恨的,不然会那样激动的杀人!
香尘答应一声,刚要下去,温明若又叫住了她,低声吩咐道:“若找不到那个人,你就去寻陈二。他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还有……赖管事那个女儿,她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方才在赖管事家里,她情绪激动,没来得及细想。如今冷静下来了,再将事情好好一想,隐隐又觉得奇怪。
她准备离开时,赖管事一家都在屋檐下,并没有要送她一程的意思。事情发生后,他们也是躲得远远的,并未被牵连。
温明若不知道在这件事里,赖管事和他婆娘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但可以肯定一点,他家有问题。
不然她那个二女儿为何会在第一时间将大夫请来,又为何会在请了大夫来后,跟她提了一句“我阿爹”呢?
温明若直觉赖管事是阳奉阴违的那个,这些年从中谋取了不少好处。而且贺老爷也是知道的,但不知为何,他却选择包庇赖管事。
她想起方才贺老爷同贺连昱说的话,嗤笑了一声:“难怪会说我们都是一丘之貉……”
*
贺老爷去了赖管事家里,给了他一笔钱,叫他安抚好村子里的人。
赖管事连连答应下来。
贺老爷看了他一眼,看似提醒道:“这银子是给那些人的,不是给你的,你自己分配好。别回头再闹出这样的事来,到时候你就自己收拾!”
赖管事冷汗涔涔,急忙道:“是……是,小的明白!”
贺老爷冷哼一声,又道:“等此事料理干净了,你们就搬走,这里我会另外派人来接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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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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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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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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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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