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说得对,万事得替自己留个后路。
现在她脚跟不稳,所有的人脉都是靠贺家牵起来的,一旦脱离贺家,贺老爷稍稍动动手指头,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将来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得依靠贺家。
但贺家不可能把她当自己人,她只是贺老爷同贺夫人替贺连昱准备的一条后路,倘或有一日她没用了,贺家一定会舍弃她。
在被舍弃之前,她就得给自己准备另一条后路。
比如说,贺连昱。
贺连昱是贺家独子,就算他同贺家闹得再僵,他将来也是贺家的唯一继承人,若她哄好了贺连昱,将来就算被贺老爷同贺夫人舍弃,她也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温明若在心里啪啪打着算盘,权衡着利弊,根本不曾注意到贺连昱看她的眼神带着怀疑。xǐυmь.℃òm
*
马车出了城,又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后,到了城郊的驿站。
温明若料得不错,徐宁收到她的消息后,果然在驿站等她。
马车进驿站前,温明若又看了贺连昱一眼,道:“你若只待在马车里不出去,将来三姐姐有什么消息,我还可以与你分享。你若忍不住,我现在就掉头。”
她声音很温和,神色也很平静,可每一句话都带着坚毅。
是那种只要他敢下马车,她就会不顾任何人的脸面,叫人把他撵回马车上去,转头就走,连徐宁也不去见的坚毅!
贺连昱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
温明若侧目看了他一眼,没动。
贺连昱便抬起起手来,发誓道:“若我一会儿出马车一步,贺家往后十年都不顺!”
温明若这才吩咐车夫将马车赶进驿站里。
徐宁同裴衍在驿站门口等着她,她也不提贺连昱的事,只吩咐了下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箱笼搬到了他们二人跟前。
“都说了不让送,你还过来做什么?”徐宁上前,牵着温明若往里面走,“外头冷,咱们到里头说话去。”
温明若答应一声,又吩咐底下人:“马车就停在那儿,不必赶到后院去,我一会儿就回去。”
待下人答应了一声,她才同徐宁进了驿站。
“你们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相见,我就想着来送送你。”温明若指着那个箱笼,低声与徐宁道,“虽说渝州徐家同京城这边有不少联系,但总归不是自家里,住久了也不方便,我便在里头装了些东西,一会儿没人了,你检查检查。”
徐宁提过桌上的茶壶给温明若倒了一碗茶,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就不与你客套推辞了。”
温明若捧着茶碗笑道:“你我之间,那么客气做什么?”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见徐宁只带了叨叨和长随,连霜降和玄冬都留下了,又皱眉道:“怎么只带了他俩?这哪里行?你把芒种也带去……”
徐宁忙打断她道:“我就是不想带那么多人,才只带了他们两个。何况芒种是祖母给你的,父母又都在京城,平白叫她跟着我受这个罪什么?”
她说着,又看了眼没听她们讲话,一心逗着小炮竹的裴衍,笑道:“何况,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渝州,总有回来的那日。”
徐宁话音落下,温明若就侧目看了裴衍一眼。
裴衍头也没抬,道:“都看我做什么,自然是宁儿在哪儿,我在哪儿。”
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就算将来他化成了一缕烟,变成一把灰,一抔土,也依然是徐宁在哪儿他在哪儿。
温明若明白他的意思,只笑了一笑,没接话,又稍微坐了一坐后,方才起身告辞,准备回去。
她和徐宁都不是矫情的人,说不来那些依依不舍的话,只将对方抱了一抱,嘱咐了互相保重后,就散了。
徐宁将人送到驿站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了,才牵着裴衍进了驿站。
“她好像不是一个人来的。”裴衍忽然道。
“嗯?”徐宁随口应了一声,又倾身过去,用手帕替小炮竹擦了擦口水才道,“我知道。”
裴衍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还是语气怪异道:“你就没什么话对他说?”
“说什么?”徐宁侧目将他看了一眼,眼底渐渐染上了笑意,“说我去渝州了,他要自己保重,还是叫他另寻时间到渝州去看看他义父义母?”
裴衍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话时,就让徐宁打断了:“得了吧,我这人都不曾见,某个人就一脸不高兴了。要见了面,说了话,那人还不得把自己泡进醋坛子里酸死!”
“胡说八道!”裴衍打死不承认,“我几时变得那样小气了?你少当着我姑娘的面诬蔑我。”
徐宁也不看他,只对小炮竹笑道:“是啊,你阿爹不小气,只是善妒了些。还爱在自己的臆想里,给自己灌醋喝,哪里就小气了呢?”
小炮竹“哇哇”两声,又弹了弹舍,看着自家阿爹,满脸都是不相信。
前太师大人的脸皮叫自家夫人和姑娘联手扯下来摔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的。
裴衍不死心,轻哼一声,小声咕哝道:“若当日我没去提亲,你如今铁定成了贺家大奶奶。”
“可能吧。”徐宁将小炮竹接过来自己抱着,故意道,“毕竟当日我祖母瞧你,怎么瞧怎么不满意,总认为你迟早惹怒先帝,会被抄家灭族,然后连累我。”
前太师大人听了这话,越发不高兴了。
徐宁假装没瞧见他的脸色,继续道:“还在渝州的时候,贺家老太太就提过好几回,说我同贺公子有缘,又是自幼的交情。还道我们若是成了,就是亲上加亲,再适合不过了。”
裴衍眼神一沉,否定道:“不合适。”
徐宁侧目,笑吟吟地将他看了看。
裴衍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视线,只留给她两个通红的耳朵尖。
徐宁又故意逗他:“你怎知我们不合适?”
裴衍一开始不肯说,哼哼唧唧地也不看徐宁,脸上也全是别扭。
直到被徐宁问急了,他才自暴自弃道:“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只能是我的,只能嫁给我,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理由!”
徐宁听了,短暂地怔愣之后,忽然又笑了起来:“哦,这样啊。”
话落,她就抱着小炮竹往楼上走去,没有任何表示。
裴衍盯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又两步上得前去,拦着她道:“该你了。”
徐宁眨眨眼,装着糊涂:“该我什么了?”
裴衍瘫着脸道:“该你对我表明心意,跟我说你对我死心塌地,矢志不渝了。”
徐宁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前太师大人被笑得一阵尴尬,脸上热辣辣的,颇为挂不住。
他硬着头皮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诶——”这时,徐宁又从后边拉住了他,等他一回头,就看见她弯着双眼问道,“《凤求凰》还听不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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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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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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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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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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