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急急从外边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匆匆到了枕霞居去。
宁国公今日进了宫,并不在府里,府中便只有徐宁婆媳,三太太、裴青芜和她姨娘。
见了长随回来,薛氏又从主位上站起身来,急急问道:“怎么样?老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长随一口还未喘匀,吭哧道:“老爷叫皇上留在了乾清宫,这会子还没消息传来……”
“什么?”薛氏话也不曾听完,便一口气没倒上来,翻着白眼要晕。
三太太连忙将她搀扶住,又死死掐住她的虎口不许她晕:“大嫂,你撑着些!”
裴青芜姨娘也起身来走到了薛氏身旁,扶着她的另一只手,劝道:“太太,您要保重啊,可不能在此时出事的!”
薛氏又扯着自己的另一半神识重新清醒过来,睁着眼将三太太和裴青芜姨娘各自看了一眼,脸一丧,嘴一撇,又要哭。
徐宁起身来问:“长随,可是还有旁的消息?”
长随连连头,这才将后面的话说完:“今儿一早,老爷进宫后没多久,沈老老师便也入了宫去,还有北郡王、王家老太爷、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陈家二公子和您兄长也入了宫,便是方家、史家、梁家也有人出面……”
说到这里,长随又犹豫地看了徐宁一眼。
徐宁皱了皱眉:“怎么?”
长随道:“小的回来时,瞧见了叶家的马车,便停下来问了问,才知是叶老太太、沈家老太太、王夫人和您祖母入宫求见荣贵妃。”
薛氏听了这话,止住眼泪,又喊道:“赵妈妈!快、快替我梳洗,我也入宫去……我们一齐入宫去!去求皇上,求贵妃娘娘……这么多人求情,阿衍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是无头的苍蝇,根本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急急地就要往内室去换衣裳。
徐宁才说要陪她一起去,玄冬又回来了。
他表情严肃又凝重,进来先看了徐宁一眼,随后垂下脑袋,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下旨了。”
薛氏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霎时白了脸,扶着赵妈妈的手,嘴唇不住哆嗦,根本不敢开口问结果。
徐宁呼吸一窒,猛地后退了一步。
一旁裴青芜见了,急忙扶住她的手,担忧地叫了她一声嫂嫂。
徐宁侧目看了她一眼,又在她手上拍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过了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哑声问道:“皇上……说了什么?”
玄冬抬起头来看她,半响没吭声,只余双目通红。
徐宁心口一紧,用力抓住了裴青芜手,白着脸问:“无论是什么消息,你只说来。事到如今,没什么受不受得住。”
玄冬又垂下头,憋着一口气道:“皇上说谁犯的错,他追究谁的责任,不累及家人。还说大爷原犯的是死罪,不可饶恕,但瞧在文武百官为他求情的份上,免了死罪,不过活罪难逃。便只、便只……判他流放廉州,一会儿就动身,不许家里人送。”
“什么?流放廉州……”薛氏听得大惊,急忙往前一步,“那老爷呢?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玄冬道:“老爷还在乾清宫。”
李鹜下了圣旨,以沈老太师和北郡王为首的朝臣还要求情,李鹜又因此动怒,直言他们若是再替裴衍说一句话,就治他们一个结党营私的罪!
宁国公担心因此牵连到为裴衍求情的人,便劝了他们回去。
他对李鹜谢恩,又请旨想去见一见裴衍。ωωω.χΙυΜЬ.Cǒm
李鹜不仅没同意,还迁怒宁国公管教不严,剥夺了他的爵位,又叫宫人将他拖进了乾清宫!
一直到如今都不曾将人放出来,更是谁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玄冬辗转打听消息时,还有宫人说听见李鹜在骂人,没一会儿又见王泗端着两杯酒进去了。
乾清宫的宫人都在猜那酒是毒酒。
但这些话玄冬一句也没敢同薛氏和徐宁说,一来不确定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二来也是怕薛氏承受不住,当场就跟着宁国公一道去了。
徐宁紧紧抓着裴青芜的手,白着脸沉默许久,喃喃道:“皇上要面子,怕被人骂昏君,留了行止一命,就更不会动父亲,父亲不会有事……”
她说完这话,又不知想起什么来,丫鬟也没带,急急就往外走。
众人在后头叫了她好几声,她也不理,一径回了行云阁去!
裴青芜见她脸色不对,还当她是想不开,忙带着叨叨和霜降跟了过去。
三人进了屋,就见徐宁沉默着将裴衍穿的衣裳全部翻了出来,一并堆在了床榻上。
随后她又扯了圆桌上的布,将那些衣裳无论薄厚,全部用布包起来。
裴青芜三人见状,都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一时谁也没说什么,沉默着上前帮忙。
徐宁又出了内室,将玄冬和长随都叫了过来,先将一些银子递给玄冬,吩咐道:“你腿脚快,到蔬和斋去,照你们爷的口味备些点心来,要放得住的。”
玄冬叫了她一声,似乎有话要说,她却直接打断道:“别说了,你只去做就好。”
说罢,她又将一个钱袋和一些银票塞进了长随手里,道:“你办事稳重,又有门道,去打听打听,送你们爷到廉州去的衙差是谁,上下打点打点,叫他们路上多照顾些……快些去,不要怕使银子,若是不够只回来问霜降取。我现在要带着叨叨到城外去,若有事,你们只来城外寻我!”
长随什么也没问,答应一声,就与玄冬一同出了门。
那边裴青芜三人已经帮忙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徐宁将霜降留在府里,防着长随回来取银子。
她则带着叨叨和裴青芜一径出了城。
徐宁带着裴青芜和叨叨在城外等了许久,从日轮当午等到时西日沉,都没能等到裴衍。
她一时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跟谁都没有夫妻缘。
上一世同张沉云,她们之间从未有过感情,到后来更是彼此痛恨。
如今同裴衍,纵使两情相悦,也敌不过夫妻缘浅。
毕竟上一世裴衍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她到后来也是一个人,怎么瞧都是天煞孤星的命。便是强行凑到了一堆,也不过是从一个天煞孤星,变成一对天煞孤星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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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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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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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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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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