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垂下头来,不说话了。
一旁花枝见了,眼珠一转,顺着陈大奶奶的意道:“大奶奶,麝烟姐姐一日里要操心的事情比婢子们多,一时想是忙不过来的。您有什么事,就吩咐了婢子去吧。”
陈大奶奶听了这话,稍稍将怒火收了起来,又垂目扫了花枝一眼,大约是考虑她办事牢不牢靠。
花枝瞧了出来,忙上前一步,谄媚道:“大奶奶,婢子就是您养的狗,您叫婢子往东,绝不往西!只要是您吩咐的,婢子连为什么也不问就替您办好了。”
陈大奶奶沉吟着,并未着急答应下。
过了一会儿,她目光在麝烟身上转了一圈,又想起药是花枝买来的,就知这丫头是嫌麻烦,故意推开了去。
她冷笑一声,道:“麝烟你出去,今儿我屋里只留花枝伺候。”
麝烟一顿,随即倏地抬起头来,满脸震惊之色:“大奶奶,婢子……”
陈大奶奶却不给她求情的机会,又厉声道:“叫你出去没听着?还是要我叫了人撵你出去?!”
一旁花枝见状,脸上笑容越发得意了。
麝烟眼圈一红,又将牙一咬,憋了半日后,跪下来给陈大奶奶磕了个头,方才抹着泪出去了。
一出门,麝烟脸上的委屈就不见了。
她回身往屋里看了一眼,又摇了摇头,为了避开麻烦,自此再不到陈大奶奶跟前去伺候。
麝烟虽怕死,不敢对陈夫人下毒,但她还是陈大奶奶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身契和籍契都在她手里,又不想背主,只好躲开了。
*
这一日晌午,陈夫人在自己院中用罢早饭后,丫鬟就如往常一样将她吃的药端了过来。
陈夫人见了药就皱眉,却没说什么,接过药碗来,一口喝尽了。
丫鬟适时端了水来,让她漱了漱口。
等嘴里药味淡了些,陈夫人才起身来打算到院中消消食,顺口又问起来:“那边府里可还好?”
“听说好些了,这几日吃得下饭了,二爷也回了大理寺去。”老妈子扶着陈夫人的手道。
陈夫人叹了口气:“老二自小冷心冷肠的,心中只有他自己,倒是没想到他对徐家那姑娘这样痴情……都是造化啊。”
老妈子低声劝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太太何苦再自寻烦恼?大爷大奶奶感情好,又有了孩子,再不久那边府里也要添人了,过去的就叫她过去吧。”
陈夫人摇头叹道:“我只怕她心里至今憋着一口气,放不下啊。”
老妈子笑道:“我瞧大奶奶倒是放得下,倒是您一直放不下。”
“不说了不说了……”陈夫人摆摆手,“老二带了她媳妇出府过日子去了,同这家里也没联系了,再提这些有何用呢?”
老妈子扶着她的手在院子里转圈走着,闻言又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太太就是什么事都往心里去……”
话没说完,陈夫人就踉跄着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老妈子连忙用力将她搀扶住,紧张道:“太太?”
“我有些头晕,也犯恶心……你扶我到屋里躺躺去。”陈夫人扶着额角晃了晃头。
老妈子答应一声,用半边身子撑住陈夫人,正要撑着她往屋里去时,陈夫人就未忍住,张嘴干呕起来!
一时呕得中午吃的饭菜和药全吐了出来,恶臭一阵似一阵,难闻极了。
“太太!”老妈子吓坏了,急忙喊道,“来人!快来人,太太不好了……快去请大夫来!啊!太太……”
在老妈子一连窜的惊呼之中,吐过的陈夫人忽然一把将她推了开去。
老妈子吃痛,忙要爬起来时,又见陈夫人双目通红,脸上带着一股阴郁之气。
但只一瞬间,跟着她两眼直了,茫然地瞪着老妈子,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
她莫名其妙地哭了一会儿,忽然又“嘿嘿”笑了起来,自言自语似的:“你是谁啊?你为什么在这里呀?这里……这里是哪里?”
老妈子吓得满脸苍白,爬起来扶住她,紧张试探道:“太太?您不认得婢子了?”
陈夫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嘴里古古怪怪地笑着,学舌道:“太太?您不认得婢子了?”
说罢,她忽然在院里跑了起来,见了人就扑,疯疯癫癫的,拉也拉不住,把一众丫鬟吓得又喊又叫,鸡飞狗跳。wWW.ΧìǔΜЬ.CǒΜ
最后还是几个婆子用力按住了她,把人拖回了屋里去。
但陈夫人仍不安分,也不肯好好躺着,力气还大得很,两下挣开了按住了她的婆子,扑过去一把抓了桌上绣篓里的剪刀,大笑又往人身上扑!
彻底疯了……
大夫又半晌不来,丫鬟都伤了好几个。
老妈子没办法,连忙叫人去请了陈大奶奶来。
陈大奶奶就在院中看了几眼,连门都没进,面上就露出了一些嫌恶来:“姨母怕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我也不是什么大夫,哪里晓得怎么办?着人去请大爷回来!”
一时丫鬟没将陈夫人按住,叫她挣扎开来,直直就往陈大奶奶扑了过去!
众人反应过来,陈夫人又将陈大奶奶从门口撞了出去!
陈夫人神志已然不清了,根本不知眼前是个什么情况,手也不受控制,抓着剪刀一顿乱挥乱舞,若不是陈大奶奶大叫着躲得快,那剪刀已经从她脸上划了过去!
“救命……救命!”陈大奶奶怕得大叫,嘴里又骂道,“狗奴才,你们都瞎了吗?!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拉开!”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赶过去,总算按住了陈夫人,又抢了她手里的剪刀,把人拖回屋里,按回了床上。
老妈子怕她一会儿胡来伤了他人又伤了自己,又叫人撕了布条来,一面哭着念叨让陈夫人忍一忍,一面又拿了布条将她给捆住了。
陈夫人衣衫凌乱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往一旁啐了一口,低声道:“活该!”
说罢,将花枝手一扶,刚转身要走,远远的就见有人往这边跑了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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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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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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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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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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