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要先去拜见沈氏和徐老太太的,徐宁去在半路截住她,又拉着她,带着太医出了门去。
等上了徐家的马车,叶朝还不知她要做什么。
“昨日你婢子来送消息,也不肯说是为了何事,”叶朝坐在外侧,太医坐在车辕上,她将帘子撩起一条缝隙来往外头看了看,“这会子又要到哪里去?”
徐宁不动声色,道:“贺家。”
“你说哪里?”叶朝甩下帘子,一脸吃惊。
随后她又抬起手来,去试了试徐宁额头的温度:“我瞧你脸色正常,体温也正常,不像是犯了病的……好好的,你上贺家做什么?不怕外头那些流言淹死你的?”
想起那些流言来,徐宁就淡淡一笑,道:“你放心,那些流言总有一日会澄清的。”
“你都不当回事,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叶朝皱起眉来,深深看着她道,“我虽不知那日你在宫里同贺家那位公子生了什么误会,可我也知道你这会子到贺家去,并非明智之举。”
徐宁看着她道:“我知道,所以方才出门,我没带我的丫头,带的是我表妹的丫头,一会儿你我再戴上幕篱,遮一遮,除非是你我相熟之人,不然哪里认得出来。”
叶朝仍是觉得冒险,但她也明白徐宁明知冒险还要过去,定是为了什么要紧事。
她便又问:“你到贺家去做什么?”
徐宁道:“贺家去徐家提亲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等叶朝点了头,道是知道了,她才又说:“我正是为了这件事去的。”
不一会儿,二人到了贺家。
徐宁让人将马车停在巷子里,先让芒种去应门,说明了来意,等贺家的人同意后,她才与叶朝戴上幕篱,带上那位太医,从侧门进了贺家二门,再穿过垂花门,走过一小桥流水的园景,又穿过一道门,进了贺老太太的院子。
丫鬟打起帘笼来,请她们进去。
因事先就打过招呼了,徐宁将太医留在屋外,与叶朝进去时,小厅里就只有贺老太太、贺老爷和贺夫人在。
伺候的丫鬟们都候在外头。
徐宁与叶朝取下幕篱,递给芒种拿着,上前时贺夫人就已自位置上站了起来。
她上前,一一见了礼,等介绍到叶朝时,贺夫人先看了贺老爷一眼,随后招呼道:“原是那位自小就随叶侯在战场上厮杀的女将军,久仰盛名,今日可算见着了……快坐吧,来人,上茶。”
徐宁与叶朝一同坐下,又开门见山道:“夫人,晚辈唐突,带了太医过来,想请太医给贺公子瞧瞧。”
贺夫人脸色一瞬变得古怪起来,一时没吭声。
倒是贺老爷镇定地接过话道:“难为你费心,念着他。只家里有为他调理身子的大夫,无需麻烦,何况他也好好的,只避嫌不肯过来见你……”
有的人往往是缺什么,就越会说他有什么。
贺老爷商场上滚下来的人,鬼精鬼精的,怎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眼下不过因为唯一的儿子出了事,心里乱了阵脚,让徐宁有机可乘。
“宫里出来的人,治过不少病,医术倒是有保障的。”徐宁眯着眼一笑,适时换了称呼,“三哥哥从前就身子不好,我寻太医来,也是想为他出一份力,并无旁的意思。”
贺老爷听了她这一句“三哥哥”,免不得又想起来渝州的事来,心里叹了口气,多少有些不好拒绝。
贺夫人咬咬牙,才要说话,贺老太太就道:“宁丫头一片心意,且允了便是。何况……这事儿也瞒不得多久。”
贺夫人这才住了嘴,沉沉叹息,扭头开始抹眼泪,不说话了。琇書蛧
贺老爷摇摇头,起身往外出去寻太医。
徐宁便叫来芒种,让她跟着贺老爷过去了。
等人走了,那头贺夫人还伤心着。
贺老太太见她一直止不住情绪,只好呷了口茶,理了理思绪,方才道:“宁丫头,我也算瞧着你长大的,你叫连昱三哥哥,便是叫我一声祖母也使得。与祖母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吧?”
“老太太说得是,”徐宁客气笑着,却并不叫祖母,“晚辈今日来,其实是为了我家明若妹妹的事……”
贺夫人眼泪忽然一止,转头看向了徐宁,脸色一变,显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贺老太太见状,忙呵斥道:“昱哥儿他娘,快闭嘴!”
然而她呵斥晚了,贺夫人“腾”地自椅上站起来,冷笑一声:“为了你家明若妹妹的事?宁丫头,你要还有良心今日就不该到贺家来,就该去同你祖母说,叫她应了这门亲事!你四妹妹也好,明若妹妹也罢……反正昱哥儿想要的那个嫌他,至于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徐宁看她一眼,眉心一蹙,就听贺夫人又抢话道:“亏得连昱当日那般待你,身家性命都能掏出来给了你!可你呢?他付出那么多,你记不住就罢了,还忘恩负义!连昱就是瞎了眼,才……”
“贺夫人!”叶朝忽然提高了声音,扬声打断了她后面的话,“你说这话时,怎不到外头打听打听,那些人是如何说宁儿的?又是为的什么,才传出那些谣言来?”
贺夫人瞬间哑口无言,但仍梗着脖子,一心护着儿子,并不觉自己有错。
叶朝可不是寻常女子。
她站起身时,只仗着身高优势,就能压得贺夫人再不敢梗着脖子,从上往下看人。
何况她还一身血气:“你儿子是你的心肝肉,难不成我宁儿就不是别人的心肝肉?同样是都是被人宠着,谁又比谁高贵了去?凭什么你儿子不好,就得怪到我宁儿头上?难不成你儿子死了,我宁儿还得给他陪葬不成!”
贺夫人最忌讳听见一个“死”字,她脸色当即一白,抖着唇才要辩驳,叶朝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她厉声堵了她话:“我没规矩,说话难听,你有规矩,也不见得说话好听到哪里去!”
她冷哼一声,又道:“再则说,我宁儿几次三番拒了贺公子,偏他不死心几次三番纠缠,不守男德,倒连累了我宁儿去,我与裴尚书未寻你们的要个说法便罢了,你倒先质问起我宁儿来,这是什么道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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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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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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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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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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