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她给老太太的枕头换了,又拿了几条手帕垫在了枕头上,才扶着她重新躺回去。
老太太仍是口眼歪斜,控制不住自己,口水直流。
等宝珠做完这一切了,徐宁才又把人叫到跟前来问:“鹤延堂的事,一直都是梁嬷嬷管着的?”
宝珠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回道:“是。”
徐宁看着她,觉得她垂着头的姿势有些眼熟,略微一顿,忽然道:“你抬起头来。”
宝珠迟疑了一瞬,方才微微抬起头来,却是垂着眼睑,并不看徐宁一眼。
徐宁起身细细将她看了一眼,发现她嘴角有颗小小的黑痣。
她又坐回了椅上,食指压着扇柄轻轻摇晃,又问:“宝扇是你什么人?”
宝珠道:“妹妹。”
徐宁了然,难怪会觉得她低头的姿势眼熟,原是同宝扇低头的姿势一样,且她们二人嘴角都有颗痣。
“其实我挺疑惑的,”徐宁忽然又道,“我回门之前,是同宝扇说过的,她若好好做事,将来便是大爷不同意,我也会抬了她做姨娘,可做什么后来还想着要铤而走险去爬主子的床呢?”
宝珠重新垂下头,摇头道:“婢子不知。”
徐宁道:“后来她被大爷撵出去,莫名跳井死了。我原当她是性烈,受不得辱,可后来仔细一想,连主子床都要爬的人,怎么会是性烈之人?便辗转查了查,你猜我查出什么了?”
宝珠又摇头道:“不知。”
徐宁伸长手,用团扇挑起宝珠下巴,柔声笑道:“她出了行云阁,就想回鹤延堂,可梁嬷嬷不让她回,还要她回行云阁去。宝扇没办法,只好又要回去,半道却碰上了二房的人,被叫到了二房去……在二房不知说了什么话,一直不曾出来,随后就有人发现她浮在井里头,还有人说是我逼死的她。”
宝珠眼珠动了动,终于抬起眼皮,对上了徐宁的视线。
但也仅仅是只看了一眼,就又重新垂下了眼睑,低声道:“她自己想法不好,想不开,同大奶奶没关系。”
“是吗?”徐宁收回团扇,宝珠便又重新垂下了头去。
低眉顺目的,瞧着十分尊重,可细细一瞧,就会发现她态度其实是冷的。
徐宁也好似只是随口一提此事,之后又转开话题道:“鹤延堂的账册你拿来我瞧瞧。”
宝珠道:“这些事情一直是梁嬷嬷在管的,婢子并不清楚。”
“那你便去问问梁嬷嬷。”徐宁道。
宝珠站着没动。
徐宁笑了一声:“怎么,要我亲自去问梁嬷嬷拿?”
宝珠垂着头,并不配合:“梁嬷嬷不会交给婢子的,大奶奶便是自己去了,她也不会给。”
“唉,真是,我方才才说完,转头就有人不听……真可惜。”徐宁叹了一声,又对外头喊道,“霜降。”
不一会儿,霜降进了门来,欠身问:“大奶奶,什么吩咐?”
徐宁就拿团扇指了指宝珠,道:“这丫头不办事,你寻人叫了她父母来将她带回去,往后再不许用她,各个庄子上也不许用。另外再传了话去,此人拿着主人家的银钱,却不替主人家办事,让那些府里要买仆役的,都注意些。”
她语气不重,每一个字都说得平平淡淡的,听着没有半点威严的样子,可宝珠脸色一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徐宁并不理她,对霜降抬了抬手。
霜降立即上前,拽住宝珠的手臂,要将她拖下去。
宝珠这才明白,有的人看着毫无威严,满脸笑意,可一旦忤逆了她的意思,做事便比谁都狠。
她以为徐宁并不是认真的,只是随意做做样子,在府里博一个美名,可如今看来,她的目的俨然并不只是只要一个好名声。琇書網
想通这一层后,宝珠慌忙推开霜降的手,跪行到徐宁跟前,抱住她腿道:“大奶奶……婢子都听大奶奶的,大奶奶不要撵了婢子出去……”
“婢子、婢子家里还有还几张嘴等着吃饭,婢子若被撵了出去,定、定会被父母卖了去给人做妾的……婢子不想做妾,大奶奶……您行行好,饶了婢子这一回吧!”
说罢,她又跪着后退两步,挂着满脸泪水,不停磕头求饶。
不一会儿,额头就红了。
徐宁一挥手,打发了霜降到一旁去,却并不阻止宝珠磕头,一直冷眼瞧着,直到见她额上见血了,方用团扇挑起她的下巴来。
“现在愿意去问梁嬷嬷要账册了?”她眯着眼笑问。
宝珠满脸泪痕,咬住唇点头:“婢子知道账册在哪里,这就去给大奶奶拿。”
说罢,一径爬起来,急急就要出去。
徐宁却又拦住她,与她笑得十分温柔:“不着急……霜降,先带了她下去洗洗,将额头给包扎包扎。”
霜降应一声,领了宝珠下去。
在院子里头做事的人,见了她们出来,又悄悄抬起头来看,待见了宝珠满脸泪痕,额头上还挂着血迹时,又窃窃私语起来。
若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们眼中已经有了敬畏。
杀鸡儆猴,这便是徐宁要的效果。
*
不到半日的功夫,徐宁就接管了鹤延堂的所有事务。
接着,她又着人将老太太摔了一跤,如今已经不能言语的消息散了出去。
随后她又查了鹤延堂的账,发现好几笔账目对不上就罢了,二房和三房里好几项支出都是从老太太账上走的。
徐宁便派了霜降去问赵妈妈,这几项支出里,可也有走裴家的公账。
赵妈妈回话说有。
也就是说,二房和三房这几样支出,既走了裴家的公账,也走了鹤延堂的私账。
而鹤延堂这边的开销,全走的是裴家公账。
二房和三房就相当于每月多比大房多拿了一倍的月银。
徐宁冷笑一声,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规矩。
她眼也不眨,直接将这几项支出从鹤延堂里划了去,并下令从今往后三房和二房的所有开支,只走裴家公账!
话还没传下去多久,三房和二房就来人了。
二太太一进门就阴阳怪气地与三老爷道:“三弟你瞧瞧,母亲还没如何呢,这有些人啊就要骑到你我头上了!是不是等母亲走了,咱们就该给她陪葬去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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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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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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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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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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