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日,消息就在京城传了开来。
而此时,徐宁和徐珠还跪在祠堂里。
她跪了一个晚上,又累又困,几次想趴在蒲团上睡一会儿,又因双手疼得厉害,火辣辣的,根本就睡不着。
徐珠早没了形象,趴在蒲团上睡得脸也歪了,口水将蒲团打湿了好大一片。
徐宁看了她一眼,心中艳羡,便弯下腰将脑袋抵在蒲团上,两手瘫在地上,试图降一降温。
正当她要在疼痛中眯着眼睡过去时,祠堂门扉轻响,一阵冷风刮进来,吹得徐宁脑子清醒了。
她直起腰来,回头看去,才见进来的是温明若和霜降,还有沈氏身边的珍珠和那个奶妈子。
“老太太说跪了一夜,姑娘们也该知错了,”温明若看了徐宁一眼,替徐老太太传话道,“这次就饶了你们,叫你们回去洗洗,下回再不要犯了。”
徐珠睡得直打小呼噜,猪一样。
徐宁轻轻点了点头,还要行礼,温明若和霜降就急急上了前来,将她搀扶住了:“姐姐都这样了,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老太太还能怪你?”
霜降心疼地看了看她的双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姑娘也是活该,分明……”
温明若忙咳嗽一声,往一旁努了努嘴。
那边珍珠和奶妈子将徐珠摇醒,徐珠见了是她们,立即撒起娇来,一会儿喊手疼,一会儿又喊膝盖疼。
她昨日连半个时辰也没跪到就睡倒了,因姿势不对,浑身酸疼还差不多。
霜降暗暗翻了个白眼。
但奶妈子和珍珠却是比沈氏还要宠她,二话不说,直接将她背出了祠堂。
霜降叹为观止,犹豫了一会儿,又转向徐宁:“要不……”
徐宁哭笑不得,忙摇头:“可别,劳妹妹和姐姐扶我一把。”
她知道昨日陈妈妈和叨叨也挨了罚,便顺口问起她们来。
霜降同温明若架住徐宁,拖着半身不遂的她往外走,闻言没好气道:“姑娘还有心思担心旁人呢?分明谨慎小心的人,却惯着四姑娘闯下这样的大祸,还连累自己挨了板子,婢子都不想同情你的!”琇書蛧
徐宁任她骂,又见问不出来,只好转头看向温明若。
温明若无奈道:“放心吧,她们挨的打还没姐姐重。”
徐宁松了口气,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是我连累了她们。”
她话里有话,温明若和霜降都听了出来。
温明若不认得贺连昱,不好非议他人。
霜降却认得他,埋怨道:“贺公子也是,既是来拜访老太太的,就该好好在岁寒斋等着,非得去寻……如今倒好,他自己什么事也没有,偏连累了姑娘受了灾!”
她提起贺连昱,徐宁免不得想起昨日在映雪堂外,他弯下腰来,伸出手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模样。
他不是贺家长大的,身上没沾上贺家的铜臭味,有的是光明磊落和温柔和煦。
徐宁叹了口气:“不怪他,怪我。”
“姑娘您就替他说话吧,回头去了张家,你也没这样的机会了。”霜降斜着眼看她,故意道,“婢子原想着,还能叫姑娘一声贺夫人的,如今好了,只能叫张夫人了。”
边上温明若一脸恍然大悟。
徐宁一张苍白的脸腾地就红了,拿脑袋在霜降肩头撞了一下:“惯的你越发无法无天了!”
说话间,三人离了祠堂。
从祠堂回红霜阁,需得从沈氏的西岭园经过。
三人一路过去,听得西岭园内好大的动静,天翻地覆的,全是沈氏高兴到要去烧高香的声音。
“四妹妹刚挨了打,她高兴什么呢?”远远看去,徐宁还能看见沈氏手舞足蹈的身影。
霜降道:“圣上今日刚下旨,将沈家三房的三姑娘指给了裴大人!消息刚刚传开,连老太太都知道了……裴大人如今仕途正好,前途无限,将来又要袭爵,太太自要高兴一番的。”
徐宁狠狠一愣,脸色腾地就变得古怪起来,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问:“当真?你没听错?真是沈家三姑娘?不是……他自己?”
“什么他自己?”霜降莫名其妙,“姑娘跪糊涂了不成?早上下的圣旨,只怕这会儿,聘礼都该送到沈家去了!”
徐宁难以接受,眼神已经死了。
她磕的君臣之恋,在今日完结了。
还是被那对鸳鸳自己一杆子给打散的。
徐宁在心中叹了好大一口气,不知今日有多少姑娘要泪洒护城河,又有多少写手大家再不相信爱情,要封笔了。
她想得出神,却不知霜降暗暗将她看了好几眼。
霜降心里怀疑,谨慎地将周围看了一看,确定没外人后才小心问:“姑娘莫不是既不想做张夫人,也不想做贺夫人,而是想做裴……”
徐宁回过神来,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霜降,你要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告诉祖母,叫她发卖了你。”
霜降忙闭嘴不说了。
*
回了红霜阁,徐宁在霜降和温明若的帮衬下简单洗漱一番,给双手上了药,又喝了一大碗驱寒的姜汤后,便歪在榻上沉沉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擦黑。
屋里窗户半开,对着麻乌乌的夜色,案上和桌上分别点了一盏灯,炭火也烧得旺,暖融融的。
温明若和霜降已经回去了,榻前守着个龇牙咧嘴的叨叨。
小姑娘见她醒来,险些喜极而泣,忙就要去叫陈妈妈。
“别喊了,让她歇着。”徐宁拦住她,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见比之前确实要差一些,又小声问:“疼不疼?”
叨叨趴在她边上,也小声叨叨:“打人的婆子留了情,一开始不疼,后来睡了一觉,起来后就疼了……姑娘疼吗?”
徐宁摇了摇头,又躺了片刻,方让她叨叨扶她起来。
“姑娘要拿什么,吩咐婢子做吧。”叨叨见她下了榻,往一旁走了去。
徐宁却摇了摇头,执意走到梳妆台前,用手腕夹着一个方方的盒子回到了桌前:“帮我把炭火挪进些。”
叨叨依言将炭火挪到了她跟前。
接着,她就见徐宁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好几封信。
信封上行云流水地写的全是“三妹妹亲启”五个字。
叨叨憋不住话:“是贺公子从渝州送来的信,姑娘一封也未看过……”
话音未落,就见徐宁直接将信扔进了炭盆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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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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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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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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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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