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刚进院,隐隐约约就见黑暗中立着个熟悉的人影,他才叫小厮将灯笼打高些,想要确认确认,那人影就动了一下,主动走到了光里来。
“二妹妹?”徐慕有意外会在这个时辰见着她,“这么晚了还未歇下,可是有什么事?”
他忙两步上前,拉着人进了屋:“手怎这样凉?你也是笨,既是寻我有事,派人去支会我一声就是,不然到屋里来等也好,偏你傻傻的在外边等。”
徐慕一面说,一面让下人去端了热水来给徐晚暖手。
“哥哥在家学可还好?”徐晚捧着杯子,轻轻问。
“好着呢,”徐慕一面说,一面理着案几,并未注意他妹妹的神色,“今日先生还夸了我文章写得好……我学业忙,总寻不着机会好好跟你说话,便忘了提醒你,近日母亲情绪不好,反复无常的,你别事事顺着她,得有自己的主见,实在受不了了就到琅妹妹那里去,看看书,写写字也比闷在屋里强。”
徐晚没应声,缩在椅子里小小的一团。
徐慕若是好好回过头看一看,就会发现,她近来瘦了许多,身上的衣裳都大了一圈。
“哥哥,常先生今日出的题,你也写了文章吗?”徐晚忽然问道。
徐慕在案几后边回道:“写了。还未来得及拿给常先生看,打算明儿他到学里去了,再拿给他。”
“是这个吗?”
身后声音忽然离近了,徐慕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才见方才坐在椅子里的人,不知何时到了案几这边来,还将他写好的文章拿在手里看了起来。
徐慕未做他想,重新扭过头去,在书架上找他过会儿要用的书:“是。”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书,抱着一摞往桌上一堆,才反应过来屋里好一会儿没声了。
等徐慕抬头一看,才发现徐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叫了小厮,问他徐晚几时走的。
“二姑娘刚刚才走,说看您忙,就不叨扰您了。”小厮道,“还嘱咐小的们好好伺候您,别为着学业弄垮了身子。”
徐慕本想同她好好聊聊的,不曾想错过了机会,只好叹了口气,又自顾自忙去了。
次日,白先生讲完课走后,徐停徐慕便打算去见常先生——昨日常玄真来了徐家后,便不曾回去。
徐停与徐慕昨日都写了文章,本想着近水楼台拿给常先生看看,顺便讨教些问题,哪知徐慕翻了半响,却无论如何也没找到。
他叫来书童一问,才知今日书童替他收拾时,就没见过那篇文章。
徐慕眉头一蹙,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与书童道:“你到二姑娘院里去问问,昨日可有拿走我要给常先生看的文章,若是拿了就赶紧送来。”
他是打算亲自去的,但因徐停他们在那边等着,只好让书童跑一趟。
然而书童匆匆跑一趟,却回来跟他说徐晚并未拿,昨日看过后,就放回了案上。
“二姑娘还跟了小的到您屋里去找了,也没找着。”书童慌道,“哥儿,您要怪就怪小的好了,都怪小的没检查仔细,才弄丢了文章。”
徐慕蹙了蹙眉,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他才摆摆手,叫小厮起来:“算了,许是落在哪里,叫人捡了去。无事,那一篇我也写得不好,回头我再另外写过。”
*
“老太太!”
白露掀开帘子,领着一个人进了屋来:“门房处徐孝义家的来了。”
徐宁正在徐老太太的监督下练字,闻言抬头侧目看了一眼,见白露身后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深青色衣裳的妇人。
那妇人恭恭敬敬地进了门,先给老太太问了安。m.χIùmЬ.CǒM
她是府里的老人,徐老太太对她十分客气,抬抬手叫她起来,又让她坐下回话。
徐孝义家的道:“听闻老太太病了,原是不想来惊扰您的,可婢子家的那个说,这事儿严重,怕只有老太太才能解决。”
徐老太太点点头,懒懒问道:“不妨事,说来听听。”
徐孝义目光一撇,有意无意地看了徐宁一眼,随即收回来,有些忐忑地讲道:“今儿婢子家的出门办事,在外听见些不好的话……”
徐宁察觉到了视线,意识到这不好的事可能与自己有关。
于是她放了手里的笔,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徐老太太身旁去。
徐孝义家的扫了眼徐老太太的脸色,紧张道:“婢子家的人说,听见外面的人都在传……传……”
徐老太太本是懒洋洋靠着枕头的,见她面带犹豫,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就知事情只怕不妙,便坐正了:“传什么?你只管说!”
徐孝义家的看向了徐宁,神色古怪道:“都在传三姑娘跟张家哥儿……订亲了……”
“胡说八道!”徐老太太难得动怒,直接扫落了小桌上的茶盏,“是谁?!是谁在造谣生事?!毁人清誉这等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徐宁仔细一想,就知是什么把戏。
徐老太太本就在病中,还在吃药,她怕人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抚着她的胸口,重新扶着她坐下。
又叫白露倒了水来,服侍她喝了半盅,才道:“祖母别气,那些人无非闲着无事可做,胡乱造谣,过过嘴瘾罢了!您仔细身子。”
徐孝义家也站了起来,忙道:“是啊是啊,三姑娘说的对,老太太保重身子要紧!”
徐老太太深深拧着眉,表情十分不善。
她推开徐宁的手,对着徐孝义家的招招手:“去查……一定要查个清楚!我非知道是谁……是谁在背后做这等缺德的事!”
徐孝义家的连连答应着,才要退下,霜降又匆匆进了屋来:“老太太,不好了,太太身边的珍珠传了话来,道是张夫人来了!”
徐老太太这会子听见“张家”就没好气,压着怒火道:“她来就来,还要我亲自去见她不成?叫太太打发了人,少同她攀扯!”
霜降站着没动,知道老太太在气头上,只为难地转头看向徐宁。
徐宁隐隐猜到了什么,替老太太问道:“怎么了?”
霜降苦笑一声,不敢刺激徐老太太:“珍珠说,张夫人是……老太太,只怕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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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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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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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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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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