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昨日裴衍叫她来徐家提亲时,她心中就是不乐意的,尽管后来宁国公也劝她来,她这才来的,可到底是有些不甘愿的。
在她眼里,裴衍如今仕途正好,圣眷正浓,哪怕将来配的不是公主郡主一类的人物,那也该是书香门第家的正经嫡女才是,徐家算个什么?
尽管也是世家大族,可徐由俭在朝中不过六品小官,还是个闲职!
倘或求是个嫡女,薛氏心里还能好想些,偏裴衍指名要提是徐宁那个庶女!
她哪里甘愿?
本还担心徐老太太一口应了这门亲,谁成想中途杀出个张家来,既是如此薛氏就想顺水推辞,不着痕迹地推了,到时候裴衍也怨怪不到她头上来。
于是,薛氏根本不说提亲的事儿,顺着张夫人的话,也起身告辞走了。
出了院,她心里也好似落了一块大石头,晃着团扇高兴道:“衍哥儿呢?遣了人去支会他,叨扰这么久,该走了。”
跟着薛氏的老妈子应一声,又遣了小丫头去寻人。
*
裴衍今日也来了徐家,却并未拜访徐老太太,而是在徐停屋里。
论起来,裴衍还是徐由俭的顶头上司,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出现在徐家的,都该由徐由俭亲自招呼。
但裴大人性子独,不愿与人客套,胡乱寻了借口,也不管合不合适,便躲到了徐停屋里去。
二人相差了些年岁,又话不投机,一时谁也不曾开口,各自瞪眼。
徐停也并非什么嘴笨之人,与好友谈天说地时,车轱辘话也能说上一箩筐,哪怕是头一回见陈伯礼,二人也能聊起来。
可裴衍这样的,他还是头一回碰上,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徐停暗暗看向裴衍,正打算以徐宁为切入点时,就见这位圣眷正浓的裴大人两手揣在衣袖里,抱着臂,冷着脸,瞪着虚空,光明正大地走神了。
徐停:“……”
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正想随了他去,就听裴衍沉声道:“听闻府中设了家学?”
许是因为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旁人想坐而坐不到的位置,常常遭人怀疑和轻视,裴衍便少说话,多做事,往往出其不意,反而还能镇住吏部那群妖魔鬼怪。
久而久之,他话便越来越少,脸上也越来越少有情绪,把稳重深沉放在表面,越发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wWW.ΧìǔΜЬ.CǒΜ
有时候忽然开口,语气也冷冷的,常叫人觉得他不高兴。
徐停此时也被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话道:“是。请的是白清仪先生。”
裴衍点点头,没接话。
正当徐停以为此话题结束了,又要冷场之时,他忽然又道:“不如玄真先生。”
他口里的玄真先生,叫常玄真,是大儒,在文坛上很有一番作为,想拜师的从皇宫排到城门口。
可他本人却不爱与人结交,丢下一切俗世烦恼,兀自跑到山里隐居去了,谁请都不出山。
徐停读过他的文章,也曾向往过,只没这个机会。
他哑然道:“是。只是玄真先生难请……”
话音还未落下,他就见裴衍侧目看了他一眼,少见情绪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疑惑,像是在说“很难吗”?
徐停:“……”
这天儿聊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寻裴衍回去的人来了。
他起身掸了掸衣摆,准备告辞,临了想起什么来,将一直揣在衣袖里锦盒拿出来搁在了小几上:“烦请替我转交。”
说罢,抬脚走了。
徐停顾不上要转交给谁的茫然,连忙跟上去相送。
等将人送出了门,瞧着裴家的马车走远了,徐停才重新回到屋里,拿了锦盒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块叠起来的手帕,摆在最上边的正是绣了兰花的那一角和兰花旁边的小字——徐徐如风,空谷泠泠。
徐停想起此番裴衍登门的目的,瞬间明白这手帕是要转交给谁的。
他合上锦盒,沉默片刻,叫来帖身的小厮:“把这样东西拿给三姑娘,别给旁人,亲自交给她那个小丫头……还有,也别说是替人转交的,就说我给的。”
小厮答应一声,接了锦盒又要出去。
“等等……”徐停又叫住他,顾虑道,“还是别说我给的,若问起来,就说大姐姐给的。”
小厮看了眼他的脸色,状似无意道:“哥儿若是不放心,何不亲自送去?”
“太太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我何苦去惹人不快?”徐停苦笑一声,避开了小厮视线。
小厮见了,忙嬉笑打岔:“三姑娘同从前不同了,定能理解哥儿的。”
徐停默然,终是什么都未说,摆摆手叫他下去了。
小厮去了红霜阁,才知徐宁还在老太太那里没回来,正要走,就叫邹姨娘叫住了。
“你不在凌寒居伺候着二哥儿,跑这里来做什么?”邹姨娘撇见他手里的东西,又道,“手里拿的什么?拿给我瞧瞧。”
好歹是徐停和徐宁的生母,小厮也不愿得罪她,但徐停又交代过要亲自交给伺候徐宁的那个丫头……
他眼珠一转,忙道:“我在前头碰上大姑娘了,是大姑娘要我转交给三姑娘的,不是二哥儿的……”
邹姨娘一抬下巴,边上一个老妈子便上前将锦盒自他手里抢了过来:“叫你拿来就拿来,啰嗦什么?”
邹姨娘拿了锦盒,并未着急打开,又对小厮笑道:“三姑娘还没回来,你在这里等着又不合适,且回去吧,回头三姑娘回来了,我替你转交。”
小厮怕徐停知道了挨罚,急道:“可是……”
邹姨娘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二哥儿和三姑娘的生母,还能诓骗你不成?”
东西已经被抢了,他又不好抢回来,没了法,他只好离去。
等人走远了,邹姨娘才打开锦盒瞧了一眼,见是手帕,心思一转,忽然问道:“他方才说是大姑娘叫她转交给三姑娘的?”
老妈子点了点头,装作不确定地回道:“好像是这么说的?”
邹姨娘合上锦盒,看着她冷笑一声:“你信吗?”
老妈子还没回话,她又笑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我是不信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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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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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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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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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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