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用那双像凤眼又像杏眼的眸子睨了邹姨娘一眼,心中冷笑。
她何尝不知邹姨娘的意思?
这人知道今日除了陈家的人要来外,张家的人也会一道过来,故而早早就买通了太太身边的人,打算借机将徐宁推出去好让张夫人相看,最好是与张夫人的独子、徐宁上一世的丈夫张沉云接触接触。
上一世徐宁受不了她的眼泪,听了话,照着她的安排做了,回头换来一顿嘲笑不说,还挨了太太和徐由俭的责罚。
如今徐宁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两眼一眨,那双明眸清澈干净,满脸都是听话懂事:“姨娘昨日与我宁儿说的,宁儿都记在心上的。”
邹姨娘闻言,双眼一亮,随即假惺惺关心道:“记下就好。你是娘生的,娘还能害你不成?”
她替自己美言,还不忘踩别人一脚:“老太太虽心疼你,可这府里说话做主的是你父亲,你父亲不允,她还能为了你一个庶出的孙女与你父亲翻脸吗?”
邹姨娘像是生怕徐宁忘了自己是庶出一样,无时无刻都要用话来提醒她。
从前徐宁不懂,对邹姨娘深信不疑,时常因自己是庶出而自卑,总刻意在意嫡庶之分,到了张家也改不了这毛病,但凡旁人提她一句,她就以为是在嘲笑她庶出的身份,不知惹来多少怨恨。wWW.ΧìǔΜЬ.CǒΜ
如今徐宁懂了,邹姨娘不是在提醒她,而是借此打压她罢了。
“姨娘说的是,”徐宁想起那些事来,心里越发冷了,脸上却恬淡乖巧,看不出半分来,“嫡庶有别,女儿若不自己努力,怎可能许到好亲事?”
邹姨娘忙亲昵地拉住她的手,柔柔道:“你放心,还有娘在,娘会帮你的。”
徐宁听她一声一声以“娘”自称,心中止不住冷笑,顿时失去了附和她的兴致。
她笑容一收,蓦地收出手来,冷淡地连敷衍都没了:“姨娘先过去,我过会儿就来。”
徐宁态度转变太快,邹姨娘虽起了疑,但又怕她过会儿反悔,安排好的一切打了水漂,根本不敢多言,忙答应一声,又反复提醒她别忘了之后,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陈妈妈跟叨叨连忙跟上徐宁。
叨叨那丫头龇牙咧嘴,气鼓鼓地才要说话,就让陈妈妈按住——这个时候,陈妈妈大约已经反应过来徐宁要做什么了。
她偏头担忧地看了徐宁一眼,见她神色阴郁,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姑娘,邹姨娘是胡说八道的,您别信。老太太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不管您的。”
提起徐老太太来,徐宁神色稍霁,开口时却觉满嘴苦涩:“我没有信她的话,也没有怀疑祖母,只是忽然觉得,同样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的心怎能偏得这样明显呢。”
陈妈妈心疼地看着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宽慰。
徐宁叫她陈妈妈,“妈”与“娘”原是没什么区别,可写作不同,读音不同,便是天差地别,她便是再心疼徐宁,也没办法成为邹姨娘。
陈妈妈什么也没说,只握住徐宁有些冰凉的手,渡给她一些温度。
说话间,到了徐老太太院里。
徐宁才要进去,就听身后有人甜甜地喊了一声:“三姐姐!”
她回头一瞧,便见一个身着十样锦罗裙的明艳少女款款向她走来,十样锦的颜色与少女格外搭,一时显得她十分活泼娇俏,配的发饰也是甜美俏皮,只瞧一眼就叫人觉得眼前一亮。
何况她才十三岁,小脸圆圆嫩嫩的,一双杏眼比邹姨娘还大,虽没有邹姨娘的温柔多情,但却带着独属于少女的天真懵懂,好似刚出生的小鹿,很难不叫人生出怜悯来。
但徐宁知道,这不过她的伪装罢了,真正的她,心里揣着的是“恶”。
等人到了跟前,徐宁神色微闪,重新挂上些客气地笑来:“五妹妹。”
正是晋国公府庶出的五小姐,徐妤。
五年前,在老国公的葬礼上,狠狠将徐宁推向老国公灵枢的人。
徐妤攀着她的手,亲昵地好似她们关系很好:“三姐姐回来这么些时日,怎么不去寻我和四姐姐玩?你是不知,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想她?
可能是想她有没有死在外头吧。
徐宁轻轻一笑,抽出手来,反客为主地攀住她的手臂,面上神情稳得滴水不漏:“我身上不大好,便没去叨扰你们,到昨个好得差不多了才往祖母院里去走动。”
徐妤眨眨眼,像是信了她的说辞,笑得又甜又乖:“那晚些时候,我们叫上四姐姐,到大姐姐那里去。”
徐宁笑而不语,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这时她们已经进了徐老太太的院子,霜降看见了她们,正迎上来时,徐宁忽听徐妤压低声音道:“你真不要脸!”
她声音很轻,除了徐宁,谁也没听见。
徐宁一顿,垂目扫了她一眼,不怎么意外的发现她脸上不见怨恨和厌烦,而是明晃晃地挂着得意和开心。
“我要告诉父亲,告诉太太,叫他们狠狠打你一顿!”徐妤甜甜笑道。
徐宁就知昨日她叫陈妈妈当笑话说出去的事情,传到了她想要传到的人耳里了。
她也笑了起来,抬手替徐妤扶正头上的发钗,轻轻道:“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应当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乖些,别给姐姐亲自教育你明白这个道理的机会。”
说罢,徐宁不等徐妤反应,径直抽出手,往霜降走了过去:“祖母呢?”
徐妤立在原地,盯着她远去背影,那双原本满是天真懵懂的眼里,只剩痛恨和厌恶:“等没了祖母庇护,我瞧你能得意到几时!”
边上伺候她的丫鬟,见她神色阴晴不定,怕她犯了失心疯,忙提醒她赶紧去给徐老太太请安。
徐妤这才收敛神色,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才进门,她就听徐老太太道:“今儿不过是陈家和你大姐姐订亲罢了,也不是什么大喜的日子,你就不必特地去露脸了,回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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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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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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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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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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