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道:“我原本不想将你如何,可你怀着他赵家的骨肉,我便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他曾说咱们那位大奶奶同咱们大爷没什么感情,将来也不会有孩子,便想留下你肚子里这个,贺家将来就不会绝后。只要等你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再寻个由头叫你病死,那孩子寄养在咱们大奶奶名下,照样是嫡出……我也这样认为。”
她说得平静,看着甄姨娘的眼神也是温和的,语气也轻飘飘的,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般模样,是甄姨娘从未见过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烛火晦暗的关系,她却觉着有这般温柔目光的贺夫人眼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她又想起之前自己仗着有孕去挑衅温明若时,她温和得堪称怜悯的眼神,霎时起了一身冷汗:“太太……”
甄姨娘瘫软在地上,盯着贺夫人连哭都哭不出来。
贺夫人看着她,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贺家?贺家……哈哈哈,哪里有什么贺家?!这哪里有什么贺家!”
她像是疯了一样,忽然一把掀了牙桌,桌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她也不管,受了刺激一样又哈哈笑起来。
伺候的奶母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吭,瑟缩地跪了下来。
唯有万婆子不怕她,上得前来,将牙桌扶正,又将散落的东西规整规整,重新放回了桌面上。
最后她捡起佛珠,放回了贺夫人手里,道:“太太息怒,姨娘犯了错撵出去便是,您要不放心,寻个尼姑庵,剃了她的头发,当尼姑去也好。何苦动怒,气坏了身子?”
贺夫人握紧珠串,重新冷静下来,她扫了万婆子一眼,要笑不笑道:“不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有你们替我拿主意,我放心的很!”
万婆子知道她意有所指,垂下头,没接话。
这时,听得贺夫人道:“可是……她肚里的那个孩子,我还是不想留。他身上流了我厌恶之人的血……”
“太太!”奶母听不下去了,跪着上前来求情道,“可是他还流了一半杨家的血啊!”wWW.ΧìǔΜЬ.CǒΜ
贺夫人不为所动,瞧着甄姨娘冷冷审判:“就算有,那也是肮脏的。”
她觉得自己从前对贺老爷一心一意,是脏的,生下贺连昱后,作为杨家血脉的她,就更脏了,那她的后人自然也带上了肮脏的血。
奶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明白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她怎就变得如此极端了?
她张了张嘴,还要说话,贺夫人就冷眼扫了过来:“你不打算听我话了?”
奶母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贺夫人神情又柔和下来,却未移开视线:“从渝州到京城,我曾经带出来的人,死的死,嫁人的嫁人,如今就剩你还伺候在身边,连你也不听我的话,要离我而去了?”
奶母神情一僵,看了贺夫人许久后,终究败下阵来,不在为甄姨娘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求情。
“婢子不曾想过要离开太太,婢子答应过夫人的,要一辈子伺候您。”说罢,她站起身来,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出去了。
甄姨娘终于回过神来,她急忙扑上去,抓着贺夫人的衣摆求道:“太太!太太饶了妾吧……妾知道错了!太太……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道:“您、您要实在瞧不惯妾,撵了妾出去也好,妾保证以后不到您跟前来现眼,也绝不跟旁人提贺家半句!太太……我不要去尼姑庵,我不要去……”
贺夫人不理她,甚至还闭上眼了。
甄姨娘见求了她半日都没用,又改变主意,扑过去求万婆子:“万妈妈……我、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往后、往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不敢乱动心思的。求你、求你帮我向太太求求情,不要撵我到尼姑庵去……”
万婆子垂眸看着她,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轻声道:“姨娘,婢子方才已经替你求过情了。”
甄姨娘愣了一下。
万婆子叹了口气,眼中多了些怜悯:“若照太太的意思,只怕连个能遮雨避风的地方也不会让你去。那庵里虽苦,但有的吃有的住,总比……那些地方强多了。”
甄姨娘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我不……”
这时,方才出去的奶母又回来了。
甄姨娘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回头看去,就见奶母端了个洋漆托盘走了过来,而托盘里放着一碗熬好的药。
那药是做什么用的,不言而喻。
甄姨娘满脸煞白,爬起来就要跑。
贺夫人睁开眼,不紧不慢道:“拦住她!”
候着的丫鬟婆子一径上得前来,拖着挣扎哭喊地甄姨娘,直接将人摁着跪在了贺夫人跟前。
贺夫人扫了甄姨娘一眼,随即轻轻抬手一比划,对奶母道:“把那药喂她喝下去,一滴都要剩。一碗不够就灌两碗,两碗若还不够,便将药渣也灌下去。”
“不要……不要!”甄姨娘挣扎得越发用力了,哭喊道,“太太饶命!太太……唔!”
求饶的话还未说完,奶母便一把捏住她的嘴,不由分说地将那碗药给甄姨娘灌了下去。
甄姨娘本能抗拒,不肯去喝,一时洒了不少,流得她满颈子都是,连带着满屋子都是苦涩的中药味。
可是,就算她抗拒,不愿意喝,不经意间还是被迫喝下去不少。
何况一碗灌下去后,贺夫人根本不满意,又叫人灌了她一碗……
第二碗甚至还未完全灌完时,甄姨娘就已经感觉腹痛难忍,下/身更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等丫鬟婆子一松开摁住甄姨娘的手,甄姨娘便再也忍受不住,捂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就算屋里光线晦暗不明,众人还是瞧见她被鲜血打湿的衣裙和满地的污渍。
万婆子垂着头,没往那边看一眼。
奶母倒是于心不忍,默默移开了眼。
等到差不多时候,甄姨娘都快疼晕了时,贺夫人才出声道:“行了,送她回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送她出府。”
婆子应了一声,两步上前就要将甄姨娘拖出去。
甄姨娘奄奄一息,却忽然转过头看着贺夫人,虚弱地笑了两声:“太太,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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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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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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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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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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