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椅上坐着的二人齐齐应了一声,又起身来告辞走了。

  二老爷忙躬身作揖,送他们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屏风后面那道声音又笑了起来:“听闻令公子与张家姑娘成了亲,我还当你要忙上几日,怎这个时辰过来了?”

  不等二老爷回答,那声音又轻轻笑道:“王爷前儿来了信,叫我问令堂可好些了?”

  “家母还是老样子,”二老爷仍旧躬着身,对方没说让坐,他也不敢坐,迟疑道,“王妃娘娘……”

  不待他开口,屏风后面的魏王妃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论是你还是你母亲,王爷既答应了,自然不会变。何况东西已经送到吏部去了,再过一阵,那边就该有动静了。只是……”

  二老爷知道她忽然的停顿是因为什么,连忙又道:“请王爷、王妃娘娘放心,王爷要的东西,臣过几日就送来。”

  魏王妃似乎被他自称的这一声“臣”给逗笑了,又语调柔柔的笑了起来:“那就好。你也放心,等你们一家搬离了本家,王爷安排好的人自会过去。”

  二老爷又问:“那……臣几时可以搬离本家?”

  屏风后面的人影动了动,再开口时语调之中就带着些漫不经心:“你随意……下去吧。”

  二老爷来不及细问,那屏风后面就没了动静。

  等他再抬眼悄悄一看,屏风后头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二老爷无法,只好悄悄退出小厅,外头立即有领他进来的小厮,又将他送了出去。

  夜色浓郁,小厮打着灯笼走在前头,一路沉默着,半句话也没有。

  二老爷想起方才在小厅里见到的另外一位人影,按不住好奇,试探问道:“方才府上来了两人,一人我认得,是方家的老爷。那另外一位是……”

  小厮垂着头,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淡淡道:“小的不认得。”

  方才在那屋里,因烛火并不明亮的关系,二老爷并未看真切,只觉那人有些年轻,二十四五的年纪,穿得朴素,为人看着有些事不关己的默然,而且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二老爷鼻子不怎灵光,闻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觉不好闻。

  他见小厮不回答,就知是有意隐瞒了,遂不在多问,离开了魏王府。

  *

  魏王妃离开小厅,回了内院,刚进内室,就见两个婆子扭着永安的手臂,摁着她跪在地上。

  永安垂着头一言不发,表情隐在阴影之中,不知在想什么。ωωω.χΙυΜЬ.Cǒm

  魏王妃双眼眯了眯,神色冷了下来,但开口时语调却温和:“这是做什么?还不松开手去!若伤着郡主了,我定饶不得你们!”

  那俩婆子却并未松开手,还回头道:“王妃恕罪,不怪婢子们这样对待郡主,实在郡主不听劝,婢子们没了办法。”

  魏王妃过来的路上已经听下人说了,道是瞧见郡主在小厅外头偷听,也不知听见了多少内容,转头就想逃出府去。

  那俩婆子又道:“婢子们担心郡主不听话,偷偷去见叶家四姑娘,回头坏了王爷的好事,这才迫不得已下了重手。”

  魏王妃柳眉轻轻一挑,先看了眼仍是一言不发的人,随即又对婆子笑道:“我方才可是说了叫你们放手?怎么,还是说这府里,我也做不得主的?”

  那俩婆子脸色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却是站在一旁,并没有打算下去的意思。

  魏王妃也不出声,只凉凉地将她们一扫,那二人最终才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等屋里只剩她与永安郡主了,她才上得前去,在永安跟前蹲了下来。

  永安并不看她,仍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藏着情绪垂着头。

  魏王妃将她下巴抬起来,她也垂着眼并不与魏王妃对视。

  “前头才叫你父王罚过,如今又忘了痛了?”魏王妃问她,“永安,你该知道,你父王不在这里,可这里全是他的人,连我都要忌惮几分,凭你又该如何反抗?”

  永安还是没说话,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魏王妃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些:“你母妃从前是最疼你的,若见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她该如何心疼?”

  永安静静看着她,终于开了口:“那母妃呢?若她知道,她最疼的妹妹在她死后嫁给了自己丈夫,她该如何想?”

  魏王妃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像是有些怒意。

  可下一刻,她双眼轻轻一眨,怒火又消失不见了,只怜惜地看着她道:“你父王不在,你要不喜欢叫我母妃,可以不叫。”

  永安道:“母妃方才不是说父王不在这里,可这里却全是他的人?”

  魏王妃看着她,二人对视良久,好一阵谁也不曾开口。

  过了片刻,魏王妃才道:“就算你这样谴责我,我也不会放你出去。永安,你该明白,你是魏王府的人,她是叶家的人,你们注定站在对立面,你缠着她,只会害死她,拖累她,而不是帮上她一分一毫。”

  永安瞬间白了脸,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抖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魏王妃才听她猫似的呜咽一声:“我没有……”

  魏王妃抬手轻轻她头上揉了揉,低声道:“听姨母的话,往后就不要再想着去见她了。何况她如今还是梁家的人,你该知道梁家同你父王的关系。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你们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永安听见这话,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眼角隐隐带着些水光:“她会恨我的……她一定会恨死我的,母妃。”

  魏王妃在她跟前自称姨母,可永安却根本不敢叫她姨母,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条件反射,本能趋势她无论什么情况下,她都要叫母妃。

  她又抓住魏王妃的衣袖,带着哭腔祈求:“母妃,求求您……永安求您,让我见见她吧。就让我见她一面……我答应您,等这次见过,我再也不见了。”

  魏王妃似乎有些触动,她看着眼前跪在自己跟前的人,想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也疼了她这样久,到底是有些不忍心。

  她叹了口气,终于松口,又替她将眼泪擦去,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答应我,现在先不要去,安安心心等着。过了年,我就想法子带你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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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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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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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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