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徐宁用罢早膳,又沐浴更衣后,方才往宫里去。

  她将叨叨和长随留在了府里,只叫了霜降跟着。

  马车到了宫门处,果然就有宫人迎上前来——是荣贵妃宫里的人,笑着与她问了好后,就领着她往荣贵妃宫里去了。

  徐宁怕一会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提前问了宫人一些荣贵妃的情况。

  宫人反而与她说贵妃娘娘心情欠佳,说话时语气比平时要重,叫她不必放在心上。

  好好的孩子,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出生就是李鹜的第一个孩子,身份地位自是不同。

  如今却说没就没,无论换做是谁,也做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好心情的。

  宫人走在前头,一面引路,一面又道:“太医说娘娘体虚宫寒,怀上孩子已是不易,能好好生下来更是不易的。”

  徐宁点点头,又劝慰道:“娘娘芳华正好,只要好好保养,还会有的。”

  宫人笑了笑,也道:“婢子们也是这样与娘娘说的,可娘娘伤心,一时也听不进去,一会儿还要劳烦夫人好好开解开解我们娘娘的。”

  徐宁点着头,应了声好。

  不一会儿,到了荣贵妃宫里。

  宫人让徐宁等了等,她进去通传。

  差不多快一刻钟时,宫人方才出来请她进去。

  荣贵妃住在储秀宫,作为西六宫之一的储秀宫虽比不得坤宁宫,但因里头住的是方家的荣贵妃,奢华程度并不比坤宁宫少。

  若不是怕被人说越矩,只怕这里还要比坤宁宫内更奢华的。

  徐宁目不斜视,跟着宫人进了内殿。

  殿内暖融融的,炭火烧得很足,棉帘子将风霜都挡在了殿外,屋内有一股异香,淡淡的,并不刺鼻,盖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艾草的味道。

  徐宁鼻尖微微耸动,又垂着头上得前去,规规矩矩同卧榻上的人问好。

  荣贵妃让宫人搀扶起来,又让赐座:“难为你入宫来探望我,多谢你。”

  徐宁坐下,偏头看向她,见她比上次在坤宁宫相见时憔悴了不少,脸色苍白,双目微红,半卧在榻上,满头青丝铺了一枕,又添了几分脆弱。

  叶姩是将门之后,但一言一行之中多是克制和循规蹈矩,又总是懒洋洋的不爱搭理人,少了些将门的雷厉风行。

  而荣贵妃却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性子却是没那么端庄,带着骄傲和豪气,是个与皇后完全相反的人。

  就是这样的人,如今因丢了孩子,骄傲和豪气都没了,只余脆弱。

  徐宁见此,似是受了感染,适时也红了眼圈,道:“娘娘可得想开些,才刚刚出了这样的事,您更应该保重自己才是。只有您保养好了,健健康康的,将来才会有更多机会的。”

  说着,又见荣贵妃两眼一闭,重重叹了口气,掉下来泪来:“本宫福薄,连太医都道本宫不易怀上孩子。如今好容易怀上了,又丢了……往后哪里还有机会呢。”

  她是个美人,还是个漂亮又有本事的美人,美人一落泪,任谁见了心都要跟着碎一地。

  徐宁稍作犹豫,便起身来坐到了她身旁去,拿手帕帮她将眼泪擦去了。

  荣贵妃睁开眼,一双含着水光的美目静静看着她,哭道:“你也是个女人,该知道孩子于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何况我还是后妃,若膝下没有一子半女,将来如何是好?”琇書網

  徐宁自己也小产过,还是人为,所以没了孩子时,她满心只有恨意。

  如今的荣贵妃也没了孩子,而心里恐怕更多的是自责和悔恨。

  同是女人,徐宁同情她,又将她把眼泪擦了,扶着她躺下来:“正是因为对娘娘来说孩子重要,才更应该保重自己的。您这样郁郁,糟践自己身子,伤了根本,往后再想有孩子,岂不是更加艰难的?”

  荣贵妃听了,脸色忽然一变,双眼之中多了一些狠厉:“定是有人害我!我是方家的人,又是贵妃,挡了她们的路,如今又有了孩子,有些人就怕了!”

  她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把抓着徐宁的手,急急的,像是求证什么:“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不然圣上为什么按着不让宣扬?为什么不让宣扬,为什么不深究?这可是他的孩子啊!”

  说着,眼泪又从她眼角滑过去,眼中满是绝望:“你说他不伤心,不替我做主,还按着不让宣扬,是在保护什么人对吗?是在保护那个害我的人对吗?”

  这话徐宁可不敢随便应。

  在她之下的人不敢同她比,也比不过她,只有在她之上的人才会觉着她挡了路。

  可在她之上的,只有坤宁宫的皇后,叶家的嫡女,叶姩。

  因她是叶家的人,又是叶朝的姐姐,还是那样的性子,徐宁是本能维护她,也相信叶姩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根本就不屑去与荣贵妃争抢什么。

  徐宁甚至觉得,有朝一日,倘或荣贵妃要她的位置,她很有可能也只是从皇后的位置上站起来,神情淡淡的将位置让给荣贵妃。

  眼下荣贵妃这样,徐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维护叶姩,怕回头她记恨上了,给裴衍惹麻烦。

  她适时跟着红了眼,感同身受一样又帮荣贵妃擦去的眼泪,道:“娘娘,您别乱想,若真是有人害您,圣上定会为您讨个公道的。这个孩子是您的,也是他的,他不会不管的。您这样想,不是伤了圣上的心吗?”

  荣贵妃却是不说话了,累极了似的轻轻将头一摇,又重新闭上眼,把绝望和其余的情绪都遮在了眼皮底下。

  徐宁又低低劝了两句,她也不应。

  就在徐宁以为她睡着之时,她又挥挥手,情绪低落道:“本宫没事了,你走吧。”

  说罢,翻过身去,不在理人。

  徐宁又劝了她两句,见她还是不应,只得欠身告辞。

  这边她刚出了内殿,之前帮她引路的宫人就迎了上来,也没问什么,只道是送她出宫。

  徐宁道了声多谢,跟在她身后才出了储秀宫,就见有人往这边而来。

  是个宫人。

  徐宁刚觉有些眼熟,就听她上前来问:“姐姐,贵妃娘娘可还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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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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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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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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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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