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我不自量力。”徐宁笑着,虽压着音量显得瓮声瓮气的,语气却坚毅,“但我还是想做些什么。朝朝那样的人,不应该拘在内宅里,还是梁觅那样的人。”
皇权之下,世人皆是蝼蚁。
裴衍、徐宁、叶朝、叶姩……乃至其他有身份有能耐之人,都不会不要命的却挑衅皇权。
两魏王有那个心,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些一味只图自己爽快,不顾任何后果去公然挑衅皇权,与当今天子叫板之人,不是蠢,就是脑子不好使,或是全然不在乎家里人死活的。
人嘛,该怂的时候就得怂,该忍的时候就得忍。
裴衍沉默片刻,方道:“我可以请旨,但今上大约不会见你。”
徐宁点点头:“猜到了。”
“有一个人可以。”裴衍道。
徐宁闻声,侧目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带着些明晃晃的算计和高深莫测。
她问:“是谁?”
裴衍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
晚些二人到了宁国府,裴衍先下了马车,随后又回身将徐宁扶了下来,随她一道进了府。
被李鹜派来给裴衍“帮忙”的禁卫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后头。
徐宁才想回头看一眼,就叫裴衍捏住下巴,将脑袋板正了。xiumb.com
二人先去了枕霞居,同薛氏和宁国公问了安,方才回行云阁。
夜深了,夫妻二人随意洗漱一番后,便去睡了。
年轻夫妻,干柴烈火的,搭在一处就是一顿噼啪响,裴尚书少不得要缠着自家夫人努力一番。
等徐宁“被努力”得迷迷糊糊的要睡去之时,就听得耳旁有道声音用极其温存的语气道:“你要见今上的事,明儿去求老师,让他请旨带你入宫。”
眼皮都在打架的人闻听这话,又勉强将眼皮支棱起来,混混沌沌地看了眼身侧的人。
裴衍抱着人,凑过去在她眼皮上亲了一下,耳语似的同她道:“你别直接去求老师,不然他不应。你同师母装一装可怜,让师母去同老师说。”
徐宁哑着嗓子应一声,含含糊糊地问:“师母去同他说了,他就能应?”
裴衍似乎是笑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来,低低的,像压在水里的一样,又沉又柔。
“嗯,他会应。”徐宁听他道,“老师……嗯,有些惧内。”
徐宁听了,又精神了些,撑着困意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哄我的吧?常先生怎么瞧都不像是惧内的人。”
裴衍见了她强撑困意的模样,又忍不住心里一软,垂下头来与她额头抵着额头,缱绻温存。
“他要面儿,哪能叫你瞧了出来?”他道,“他自己说过,读书人的的事,哪能叫惧内,那叫疼人。”
老头儿当年说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装得一本正经,把一众学生唬得一愣一愣的。
徐宁闻听这话,又低低笑了起来,然而却只笑了一半儿就没声了。
裴衍低头一看,见她已经闭着眼睡沉了。
他把人搂得紧了些,又在她额头上偷了个香,按住勉强满足了的心猿和意马,与她头抵着头睡了。
*
次日,裴衍上朝去了。
徐宁卯正时起,洗漱时她与霜降吩咐道:“你替我到叶家去一趟,请朝朝得空时过来一趟……别说我请她,就说常夫人想她了。”
霜降答应一声,同叨叨两个伺候完徐宁穿戴整齐后就往叶家去了。
徐宁去枕霞居请安,顺道用了早膳后,又到鹤延堂去看了一眼,正撞上二太太和瑜大奶奶在那边装模作样地关心人,便只稍稍坐了一坐,顺便把那二人堵了个哑口无言后,才去寻了常夫人。
常夫人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头就想告辞回自己家去。
但无论是裴衍还是徐宁都没同意,连薛氏都出面劝阻了,他们二人这才又多待了几日。
徐宁进了门,常夫人就迎了上来,拉住她道:“正好,我刚要派了人寻你去……我啊,昨个儿同小九老师又商议了,如今伤好的差不多了,又在府里叨扰了这样久,是该回去了。”
徐宁随着她到一旁坐下,又道:“夫人想回去,我不该拦。只是,当日接您过来是夫君的意思,如今您要回去,也该辞一辞夫君才是。”
“小九的意思不重要,”常夫人一眼看穿了事物的本质,“只要你应了,他没什么不应的。”
毕竟是常先生的学生,师徒二人有些相似的地方,是在正常不过的。
徐宁想起了昨日模模糊糊之际,裴衍在他耳边说“读书人的事,不能叫惧内,叫疼人”的事来,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常夫人狐疑地瞧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我又没同你讲什么笑话,好好的你笑什么。”
徐宁忙止住笑容,适时转开了话题:“提起夫君,我倒记起一件事来……今上有意替朝朝指婚,夫人可听说了?”
常夫人已经知道了此事,提起来就要叹气:“哪能不知道呢?小八那孩子自由自在惯了,叫她收了心思嫁人,哪里能习惯呢?”
虽说在常先生那几个学生里,叶朝排在裴衍和李鹜之前,但她的年纪其实是要比二人小的。
只因占了先入常先生门下的先机,所以成了二人的师姐。
再加上又只有她一个女孩子,也无拘无束,会讨人欢心,常夫人总是格外疼她。
如今提起来,她就重重叹了口气。
徐宁起身靠过去,挨着常夫人重新坐下了:“夫人,您能不能与先生说一声,让他请旨带我入宫去?关于朝朝这件事,我有些想见一见今上。”
裴衍叫她同常夫人装一装可怜,但她见常夫人这样,也不想瞒她。
常夫人一听,就知她入宫做什么,叹道:“丫头啊,我是能与你先生说一说,让他帮忙。可是有什么用呢?今上不会收回旨意的。”
“那也要试一试。”徐宁看着,神色坚定,“试了就还有机会,什么都不做,就什么机会也没有。”
常夫人看她一眼,道:“我还当小九那个实心眼娶了个聪明的媳妇,怎么你跟他一样,是个实心眼子?”
徐宁笑道:“夫人听过一句话没有?”
常夫人问她什么话。
徐宁笑道:“缘。妙不可言。”
正说着,霜降回来了,在屋外回道:“姑娘,叶姑娘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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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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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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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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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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