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徐宁跟着徐老太太后,就一直不曾离开过她半步——上回去扬州,也是因暂时离别,徐宁仍要回家来。
可嫁人不同,往后就算回徐家来,就变成了暂时回来,过后仍旧要回裴家的。
逢年过节,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她也在别人家里,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怕冷似的依偎在祖母怀里,悄悄说说祖母身上暖融融的。
徐老太太想起来就忍不住直叹气,抱着徐宁更是舍不得松开手的。
后来还是陈妈妈和温明若她们劝了又劝,老太太才将徐宁松开,拉着她在软塌上坐下。
她满脸怜爱和疼惜之色,一会儿摸摸徐宁的手,一会儿又替她理了理鬓发,也不说话,只看着。
最后还是温明若在徐宁身侧坐下,率先打破沉默:“三姐姐,裴家好不好?之前你出嫁,外祖母说裴家老太太不好相与,那她为难你没有?”
徐宁想了想,虽薛氏与裴老太太都想为难她但又都被巧妙的化解了去,裴老太太还被关了禁闭,就不算被为难。
她笑道:“都好着呢……”
“都好?”徐老太太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要都好,今日回来的只有你一个人?你从来便是这样,怕我操心,只报喜不报忧!我也不问你的……叨叨,你来说!”
徐宁怕这孩子心眼实,等会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正将嗓子一清,打算给她提个醒时,就见老太太一挥手,道:“你们主仆一条心,我不问你……去叫了霜降来!”
叨叨答应一声,就下去了。
不一会儿领着霜降回来,手里还抱着两个礼盒。
老太太叫她过去,问是什么。
“三姑爷备的礼,送给老太太和太太,还有姑娘们的。”霜降将礼盒呈上去,又与温明若道,“方才过来碰见表姑娘屋里的人,您的那一份,婢子就叫她带回了春涧居。”
温明若颔首,与她道了谢。
白露帮忙将礼盒打开,见一样是南红手串,一样翡翠雕的观音。
老太太信佛,每天都要花上半日的功夫在岁寒斋小佛堂了礼佛,裴衍备的这两样礼物恰到好处。
徐老太太看着,却冷哼一声,扭开头去:“拿开拿开,见了就心烦!既有这心思,今日就该陪了我宁丫头一道回来!”
说罢,她又指责霜降:“还有你,我派了你去裴家,就是要你好好照顾三姑奶奶的。你倒好,这一走整整三日,她在裴家叫人这样欺负怠慢,也不给我递个消息回来!”
霜降听了,又看了徐宁一眼,徐宁对上她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
她笑了一声,一面将礼盒递给白露,一面理了理思绪,冷静道:“老太太,姑娘还没与您说罢?”
“说什么?”徐老太太扭头,狐疑地盯了徐宁一眼。
霜降道:“前儿,裴老太太传了姑娘过去用午饭。姑娘过去了,午饭还没用,裴老太太就叫三姑爷关了禁闭。”wWW.ΧìǔΜЬ.CǒΜ
徐老太太先惊讶地看了徐宁一眼,随即想起什么来,又冷哼道:“那老东西就爱没事找事,定是她作死了!”
霜降便长话短说,将裴老太太被关禁闭的原因与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听完,有些不信,仍只抓着一点不放:“你哄谁呢?若是替宁丫头出气,何苦今日没回来?”
“还能为什么,三姑奶奶不让呀。”霜降清了清嗓子,又一人分饰两角,把早上的事给徐老太太演示了一遍。
等她演示完,徐宁就拧起眉来点评道:“你演的不好,又故意跟祖母告状,添油加醋的。我叫他回去歇着时才不是你演的那副表情。”
霜降对她微微一笑,又看向叨叨:“你说,姑娘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叨叨诚实道:“就是霜降姐姐你演的那样啊。”
徐宁:“……”
迟早卖了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去!
温明若在一旁笑得直咳嗽,芒种又连忙给她倒了水去。
而徐老太太听完,看着徐宁久久无语。
“你……”她有些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合适,最后干巴巴夸道,“宁丫头,这满京城里,只怕再难找出像你这般深明大义,温柔贤良的人来了。”
徐宁皱了皱眉:“祖母,我怎么觉得您在讽刺我?”
徐老太太表情都淡了:“哪能呢,我这夸你呢。”
她又问霜降,薛氏有没有为难徐宁。
霜降就将连日来,徐宁把薛氏吓得夜里睡不安稳,宁国公不敢回枕霞居睡觉的事情说了。
老太太听了,假正经咳一声,嘴里训斥徐宁不懂事,暗中却竖了竖大拇指,悄悄跟她说干得漂亮。
又坐了一会儿,徐宁想回秋暝山居看看。
老太太放了她跟温明若去,又叮嘱她记着时辰,别忘了来岁寒斋用午饭。
徐宁答应一声,同温明若两个离了岁寒斋,往秋暝山居去了。
她虽嫁了人,但秋暝山居仍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什么都没变化,只被她翻乱的桌案变整齐了,瓶里的花换了新鲜的,被褥也换成了鸳鸯锦被。
温明若同徐宁说:“这里日日都有人打扫整理,外祖母又吩咐了整理归整理,不许乱动,还维持从前的样子。她有时候用了饭,也会到这里来坐坐,就坐你从前躺的湘妃竹榻上。”
又说被褥是昨日就叫人换上的,鲜花也是今日才换上。
徐宁静静听着,心里是暖的——这家里也就只有老太太会这样替她着想的。
她在竹榻上躺下来,仍同从前一样,懒洋洋的歪在上头。
温明若熟门熟路的自架上寻来一册书,又道:“对了,三姐姐,我跟你说……”
说话间,她抬起头看去,就见徐宁已经歪在竹榻上睡着了,睡姿都同以前一样。
温明若笑了一声,又轻手轻脚地起身,去拿了薄毯来帮她搭上后,又坐回了案后。
陈妈妈端着茶水进来,撞见这熟悉的场景,恍惚觉得徐宁只是出门了一趟,并未嫁人。
还同从前一样,她在竹榻上睡觉,温明若在案后看书,宁静美好。
陈妈妈知道今日后再难见这样的场景了,又低低叹了口气,失落地端着茶盘轻手轻脚出去了。
正好这时有人进来。
陈妈妈抬头看去,看清人后,满脸都是藏不住的震惊:“哎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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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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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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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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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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