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时辰,也没跟着去作案,只将长随叫来,仔细吩咐他多帮着徐宁些,别叫她挨了薛氏的欺负。
长随看他那故作镇定,实则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的模样,就忍不住无语:“爷,您这么孝,太太知道吗?”
这府里上下,也就裴衍觉得徐宁会被别人欺负。
裴衍骂了句滚,就要出门去,临了又想起什么来,道:“明儿回门,你去替我多备些礼,既要贵重,心意也要足,不能让祖母觉着夫人在裴家过得不好。”
长随答应一声,又送他出了院,才往枕霞居去了。
徐宁早已到了,她叫叨叨拍了半晌的门,里面的人也不见半点动静。
“果然知道我要来,吩咐了不让里头的人给我应门的。”徐宁轻笑一声,对叨叨一抬下巴,叫她去选个稳妥的地方搭梯子。
叨叨“欸”一声,就扛着梯子过去。
别看这丫头近身伺候徐宁,没干过什么粗活累活,其实力气大着呢。
霜降还是觉得翻墙不像话,犹豫着劝道:“姑娘,要不……就算了吧?”
“哪能就算了?”徐宁双手拢在衣袖里,眯着眼熟练地将一个呵欠憋了回去,“她既瞧不惯我,要在我跟前儿立规矩,那就立着,咱们瞧瞧是谁先受不住崩溃的……反正不会是我。”xǐυmь.℃òm
她是个闲人,比在徐家时还闲,在枕霞居孝完了薛氏,她还能回去倒头就睡,只要在裴衍回来时醒着就成。
至于薛氏,她可是裴家大太太,裴家许多大小事虽都要裴老太太过目,实权看着落在老太太手里头,但薛氏却是那个管在明面上,专门跑腿受累的冤大头。
徐宁孝完人可以回去倒头就睡,而被孝完的薛氏却还得去处理家中事务。
这一忙至少也得忙到中午,倘或还有别的大事,她还得出门见底下人的。
她总不能当着底下人的面打瞌睡的。
若是那样,不出半日,她在裴家定再无半点威严的。
*
内室里,薛氏和宁国公都被敲门声惊醒了。
夫妻二人就知徐宁又来了。
宁国公近乎崩溃,蒙着头道:“都怨你,敬茶那日说什么要她寅正到,要立规矩,杀杀她在娘家的威风。我瞧你是规矩没立好,威风也没杀掉,反招自己难受……”
薛氏轻哼两声,不高兴道:“若不是你那儿子护着,给她立志,她如今见了我就该老鼠见了猫似的!”
宁国公没敢在明面上嗤她,只敢在心里嗤一声。
这时,薛氏又将他推了推,喜道:“敲门声没了!昨个儿我就猜她今日还要来,吩咐了赵妈妈不许给她开门,她见无人应门,定自己就回去了……睡吧睡吧,还早,还能睡一会儿。”
宁国公听了一会儿,见敲门声确实没了,也当徐宁进不来,回去了,立即安心的重新睡去。
夫妻二人躺下没多久,刚觉睡沉,就听一道快断气的声音、催魂似的在耳边响起:“父亲~母亲~儿媳来给你们请安了~”
薛氏倏地睁开眼,就见徐宁趴在床边,歪着头与她脸对脸,吐出来的跟烟雾一样轻薄的气喷在她脸上,带起一阵凉意……
薛氏心口一紧,猛地往后一缩,一头磕在了宁国公鼻子上……
夫妻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听着格外凄烈。
*
很快,宁国公就顶着个肿得通红的鼻子出了门,鼻子又痒又痛就罢,他还得琢磨等会儿见了同僚该如何同他们解释。
他站在门口,看了眼已经泛着鱼肚白的天际,由衷感叹:“阿衍真是娶了个了不得的媳妇。”
枕霞居里,薛氏在赵妈妈的服侍下已经穿戴整齐。
这时,徐宁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水,呈给薛氏,还笑吟吟地提醒道:“茶水滚烫,母亲仔细烫嘴。”
薛氏看着她装着恭敬递过来的茶水,和那张笑脸,就气得心梗,想接过来泼她一脸。
她气归气,可到底是没敢这样做。
“我瞧你是疯了!”薛氏咬着牙接过杯盏,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徐宁直起身,对她笑得要多甜有多甜:“母亲怎能这样说,这可都是我的一片孝心啊。”
“你这孝心我可没命受!”薛氏恨恨说着,也没留意,发狠似的端过茶水来呷了一口……
然后她就被烫了嘴。
薛氏叫着将茶水扔回桌上,迁怒道:“这么滚的水……你想烫死我啊?”
徐宁无辜地眨眨眼:“我提醒过您了啊。您没听见?那要不我给您吹吹,再亲手一勺一勺喂到您嘴里?”
薛氏敢说她一定做得出来。
她想象了一下,顿觉浑身恶寒,越发气了:“滚滚滚……”
薛氏越气,徐宁越高兴,笑得就越开心,道:“母亲您忙,我明日再来……您放心,定是比今日要早的。”
说罢,她规规矩矩欠身福利,这才告辞退下。
薛氏快叫她怄出血来,追着她背影道:“不许再来!赵妈妈……赵妈妈!把门全都给我堵死了,不许放大奶奶进来……还有窗户!窗户也给我堵死!一条缝都不许留!”
她在后边气得咆哮,吩咐丫鬟婆子把这儿堵死,把那儿也堵死,还叫人守着院子,明日无论如何也不许放徐宁进枕霞居。
徐宁听了,不仅不生气,还笑得十分高兴,气定神闲地与叨叨吩咐:“梯子呢?快去找回来,明儿咱们还得靠它呢,可不能丢了。”
叨叨立即去将遗忘在角落里的梯子扛起来,跟在徐宁后头出了枕霞居大门。
薛氏:“……”
她张嘴还没说话,赵妈妈就为难道:“太太,这墙可堵不住的。”
*
次日,徐宁又一次进了枕霞居,把薛氏吓没了半条命——她简直无孔不入。
宁国公很有先见之明,知道拦不住,头天晚上都没进枕霞居的门,在书房将就了一晚,避开了只有他受伤的夜。
辰时,徐宁用罢早膳,准备独自回门——她醒时,裴衍已经出了门。
长随几次想说话,叫她在等等,但因她等不及,几次都在长随想开口时,把他话堵了回去。
徐宁也没说派了人去问问裴衍会不会回来,一径出门上了马车,正要吩咐了车夫去徐家时,就听叨叨高兴道:“姑娘,姑爷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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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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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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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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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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