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叫了婆子来,吩咐道:“从前衍哥儿避着,屋里连个丫头也没有,如今娶了媳妇,哪里还能同从前一样?你去挑几个人,送到衍哥儿的屋里去伺候大奶奶。”
裴衍将眉一拧,浑身又笼罩些不耐烦:“人我会自己挑,不劳您操心。”
“你?你懂什么?”裴老太太嗤一声,又指责道,“你成日家的只泡在朝堂里,深夜方归,不晓得还当这家里有吃人的老虎呢。”
她又道:“哼,你一个男人家,哪里晓得内宅里的事?回头胡乱挑些人,伺候得不顺心,还得劳累你夫人去调教,倒多此一举。”
裴衍冷着脸,丝毫不给老太太面子:“那也比您挑的人用着放心!”
眼见着老太太那脸又阴沉了下来,薛氏连忙出声制止:“还不闭嘴!”
这府里还没有哪个人说一句“闭嘴”,就能让裴衍闭嘴的。
他听了薛氏这一声呵斥,眉心一蹙,脸上不耐烦更甚,才动了动嘴要说话,就听徐宁慢慢道:“老太太,您别听他的,我年轻,又刚来,这家里许多事都不懂,身边确实需要一两个得力的人才行。您在府里多年,见识广眼界宽,就劳烦您替我打算打算,我都听您的。”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没有半丝阿谀奉承在里头,话也只捡着好听的对老太太说,一时倒真叫人以为她是处处都在讨好老太太,听话懂事。
裴老太太听了,十分满意,看向徐宁的眼中都多了几分喜爱:“到底是在你祖母跟前长大的人,就是懂规矩,有分寸!不像某些人,半点规矩没有!”
说罢,瞪了裴衍一眼。
裴衍懒得理她,目光直直落在徐宁身上,带着些不解——不解她为何自找麻烦。xǐυmь.℃òm
他知道徐宁并非糊涂的人,不会看不出老太太这是在找机会往他们屋里安插眼线,偏她在明知这是老太太故意安排的情况下,还要答应这件事。
徐宁察觉视线,却未侧头看去,只看着老太太笑得乖巧。
裴老太太打了个呵欠,挥挥手道:“就这样吧,今儿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衍哥儿媳妇,明日记得到我屋来用午饭。”
徐宁答应一声,同裴衍告辞走了。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告辞离去。
只有二太太梅氏稳稳坐着没动,等人都出去了,屋里只剩她与裴老太太和几个近身伺候的人时,才道:“母亲,依我说,这丫头心思忒深了,您方才就不该轻易饶了她!”
裴老太太睁开眼来,冷冷瞥了她一眼:“那你说我该如何?叫她到太阳底下站规矩去?”
“站规矩都是轻了!”梅氏没注意老太太脸色不对,哼道,“她一个新妇,不早早过来给您请安,还要您叫了人去催,她才过来,简直没规矩,不将您放在眼里!”
裴老太太道:“你这会子倒能说会道了,方才怎叫她说得哑口无言的?”
梅氏脸色一变,霎时又说不出话了。
裴老太太冷哼一声:“你是蠢的,眼也是瞎的不成?没瞧见衍哥儿那护犊子的样子?方才不过叫她多端会儿茶盏,他就一脸不耐,若不是衍哥儿媳妇拦着,只怕他还想泼我一脸的!若我方才真罚了那丫头,他不得将这鹤延堂都掀翻了去?”
梅氏叫老太太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偏又不敢造次,只能尴尬地扯扯嘴角。
裴老太太想起裴衍那张脸来,又冷笑一声:“同他祖父一个样,薄情寡义!”
提起裴老太爷,梅氏更是不敢开口的。
“行了,你也下去,要怎么做我自有法子,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裴老太太不耐烦,看也懒得多看梅氏一眼,“有这功夫来我这里说嘴挑拨,还不如好好学学衍哥儿媳妇说话!”
梅氏闻言,心中越发不喜起来。
但因说话的是裴老太太,她不敢造次,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告辞下去了。
*
回了行云阁,裴衍就叫了长随来。
他与徐宁道:“老太太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比旁人难缠。我把长随留给你,有事你且吩咐了他去,或是叫他去支会我。放心,你吩咐了他什么,我不会多问。”
徐宁有些意外,她知道长随同叨叨一样,都是自小就伺候在主子跟前的人,感情与旁人都是不同的。
而且长随还比叨叨脑子灵光,往往只是裴衍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裴衍要什么,比其他人方便多了。
裴衍却因怕她在府里挨老太太的欺负,说给就给。
“那你呢?”徐宁问道。
裴衍道:“我身边还有人。”
说着,外头有人匆匆来回,道是吏部那边来了人,请裴衍去一趟。
裴衍并不想去。
他想着若是无关键紧要的事,就推辞了。
可出去问了一问,才知是有些重要的文书需要他过目之后,才能呈去乾清宫。
裴衍顿时不高兴了。
没成亲前,他一年到头,白日里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都是深夜才归,回头睡一觉,次日一早就走了。
薛氏为此不高兴,几次说他是将家里当客栈了,他也不听,仍旧早出晚归。
如今成亲了,告了两日假,吏部的人没眼色来叨扰就罢了,他自己身上也好想忽然长了根懒筋出来,只想待在家里,最好是能看见徐宁的地方,哪里都不去才好。
他犹犹豫豫,反复踟蹰,眉心越拧越紧。
徐宁见了还当他是不放心自己,贴心道:“若非要事,那边也不会特地挑这会子来请你。你去吧,我这里无妨。”
裴衍看看她,眉心皱得越发紧了。
他从前只觉话本子里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很离谱,如今自己体会过了,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虽然他的“春宵”只是偷偷抱了抱某个人,还怕被发现,只敢松松抱着,更是在此日早早就跑了。
徐宁不懂他的苦,长随却一眼就明白了。
他憋着笑,还故意比徐宁笑得体贴:“是啊是啊,哥儿您就去吧,还有小的在呢。小的定好好保护大奶奶,不去招您。”
裴衍不高兴,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终究……
还是不情不愿,在心里一唱三叹的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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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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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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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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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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