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地打着哈哈,又道:“哥儿,大半夜的,三姑娘一个人回去,您也不放心吧?小的替您将三姑娘送回去?”
徐宁忙要拒绝,就听裴衍沉声道:“去吧。”
长随便回过头来,客客气气地笑道:“三姑娘等等,我拿盏灯给您照照路……”琇書網
他说着,转身就要去提灯笼,但这时又听外边有人喊道:“姑娘?”
徐宁回头,就见霜降急急寻上前来,担忧道:“可算寻着您了,您怎到这里来了……”
说话一半,这才瞧见裴衍主仆。
她惊了一下,忙一欠身,简单见了礼,就要拉着徐宁走:“快些回去吧,外边冷,仔细着凉了。”
徐宁应一声,将手里中装着热水的茶壶递给她,平静道:“别担心,我就是来找水喝,不小心碰上的。”
霜降抱着暖乎乎的茶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别担心”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片刻,笑道:“姑娘误会了,婢子只是醒来没见着姑娘,担心出了事,回头不好与老太太交代……下回姑娘夜里若是想喝水,吩咐婢子一声就是。”
徐宁小弧度地点点头,没应声。
主仆二人走出一段距离了,又听长随在身后叫了她们一声。
徐宁停下脚步正要回头,霜降就挡在了她跟前,客气问道:“您有事?”
长随上得前来,笑着将手里的灯笼交到了霜降手里,道:“我家大人说,明儿就到泗州了,一路往下,温差会越大,夜里也只会更凉。舱中潮气重,没办法避免,三姑娘下回夜里要是再醒了,记得叫丫鬟来倒热水,出门在外,什么人都碰得上,小心些才是好的。”
徐宁听了,轻轻一点头,道:“多谢提醒。”
长随又对霜降客气一笑,哒哒回了厨房去。
霜降仔细将长随方才那番话想了想,初听确实是像是善意的提醒,可越琢磨越觉得话里有话。
等走了两步,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徐宁并非是渴醒的,是潮气重,被冷醒的。
她一面自责,不如从前伺候老太太时细心,一面又茫然地想:“连我都没察觉到的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等回了船舱,叨叨已经醒了,她见了徐宁就挂着两泡眼泪扑上来,一顿自责:“姑娘……婢子不配伺候姑娘了,连姑娘夜里醒了也不知。姑娘把婢子卖了吧……”
她讨价还价:“能不能回了京城再卖了婢子?扬州离京城好远啊,婢子想姑娘了,也不能偷偷去看您……”
徐宁烦死她了,还粘得紧紧的,推也推不开,只好借故让她给自己倒水,把人打发去了。
*
另外一边,长随回了裴衍身旁后,又露了本性,叭叭道:“哥儿,您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八竿子撬不开一句话来的性子?明明就是对三姑娘的很上心,还不承认?不承认您还叫小的提醒她的丫鬟?”
裴衍转过头,借着昏黄地灯火看了长随一眼。
长随冒死也要谏言:“刚三姑娘在的时候,您一声不吭,连、连、连……那样的书的您都送得出手,人到跟前了,您反而连话也不会说了。不怪徐家老太太拒了您的亲,换做是小的,也不放心将三姑娘交给您。”
裴衍无语,沉声道:“你很闲?”
长随道:“对啊。”
裴衍彻底无语了,转过头继续看手里的卷宗,以坚定的意志力屏蔽了那只呱噪的麻雀。
那麻雀念叨上了头,继续道:“照小的说,哥儿就该照那话本子里说得那样,什么也不管,先将三姑娘堵墙角,问她中不中意您,若是她回答中意,那皆大欢喜。若回答不中意,您就抢了她去,把她关起来,与她朝夕相处,只让接触您一人,小的不信长此以往下去,她还能不中意您?”
裴衍木着脸道:“怎么?吏部是装不下我了,我还得到刑部去?”
话落,他一转头,两眼将长随一扫,平静问道:“话本子可好看?”
长随下意识回答:“还挺好看的……”
裴衍又问:“哪里好看?”
然后,长随就捂着脸蹲到了角落里去,再没敢在裴衍跟前呱噪。
生怕他家哥儿等会丧心病狂,让他将话本子里的内容倒背出来!
*
次日快晌午时,到了泗州码头。
徐停送裴衍下了船。
又过了两三日,终于到了扬州。
一行人下了船,在码头处稍作休息后,温家派来接他们的马车就到了。
三人又上了马车。
刚坐下,沈氏就与徐停交代道:“我听说这温家二房三房都是经商的,一个个人精似的,只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他是外男,又是客,只怕不便随沈氏他们到内宅去。
徐停想了想,道:“母亲放心,他们若问起儿子来,儿子该答什么答什么,若是不问,那儿子也不多话。”
沈氏拧着眉,又些担忧道:“好是好……可会不会叫人觉得你太过呆板?”
徐停笑道:“他们爱怎么觉得怎么觉得,儿子也管不住他们,我只不露怯,恭敬有礼就是。”
沈氏点点头,也只能如此。
徐宁沉默片刻,忽然道:“二哥哥,我听闻温家二老爷是最精明的,你仔细着他。虽说我们此番是来送三姑姑和接明若妹妹的,但难保他们图三姑姑的嫁妆,借此扣着明若妹妹不放。”
徐漪当时出嫁,除去徐老太爷和徐老太太替她打造的嫁妆外,还有些是皇家赏赐的东西,当时运来扬州时,足足装了三辆拉货的马车!
如今温家姑父和徐漪相继离世,那些东西怎么说也该是他们二人的独女温明若的,自不能让温家白捡了去。
*
徐宁她们是午前到的扬州码头,又乘马车到温家时,已是黄昏。
温家的人听闻他们要来,早派人在门房处候着,见他们一到,一些人忙去府内通风报信,一些人又迎出来,扶着沈氏和徐宁下了马车。
因前院设了灵堂,不好直接过去,出来相迎的婆子便领着他们从西侧门进去,另有小厮领了徐停去拜见温家二老爷和三老爷。徐宁与沈氏穿过一道游廊,两道月牙门,然后进了一处小院。
院中丫鬟婆子见了,忙打了帘子,笑着请他们入内:“徐家二太太和三姑娘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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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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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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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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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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