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说着,打了帘子,让身后的人进去。
徐宁闻言停笔,将抄写了一半的佛经用手帕盖住了。
随即她叫来叨叨,将一些书递给她:“送到凌寒居去。”
等叨叨走了,她才绕过屏风出去,见身着茄色长袄的邹姨娘坐在一侧,见了她过来,立即将眼圈一红,捏着手帕就迎了上来握住了徐宁的手。
“姑娘……”邹姨娘眉心一蹙,泫然欲泣,连说话也是欲言又止的,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可徐宁知道,她在自己跟前,从来都是这幅样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全是做给她看的,并非受了什么委屈。
她从渝州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一直称病到今日,但邹姨娘这幅模样,她至少见了不下五回。
“姨娘这是怎么了?”徐宁眨眨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快请坐下说吧。叨叨,上茶来。”
邹姨娘手心一空,又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重新挂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哭道:“姨娘命苦、没用,护不住你,也护不了你二哥哥,叫你们小小年纪就与我分开……”
她虽已年逾三旬,但因徐由俭十分喜爱她这样的小女儿姿态,太太沈氏又是个心慈的,有时候连绿水阁那对母女也算计不过她,以至于她在府中过得格外滋润,保养得十分好。
面容红润,肤色白皙,一双杏眼温柔多情,身姿窈窕,弱柳扶风,任谁见了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从前徐宁不懂,不知被她的眼泪骗了几回。
可如今再看她这幅模样,徐宁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恰逢叨叨端了茶进来,她接过来,亲自端了一杯给邹姨娘,道:“姨娘这话往后可不要再说了,若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苛待了妾室呢。”
邹姨娘:“……”
她眼珠一转,狐疑地盯着徐宁仔细看了一看,忽然发现从渝州回来的三姑娘不像从前那样亲近她了。
邹姨娘眼皮一眨,立即滚下两行泪来:“我知道,你哥哥寄养在太太名下,是太太的人,不好与我亲近。可姑娘与我同住红霜阁,连你也嫌弃为娘,不肯与娘亲近了?”
徐宁垂眼喝茶,只当瞧不见她的楚楚可怜,等邹姨娘说完了,她才道:“姨娘倒是忘了,二哥哥是你自己送给太太养的。至于我,姨娘从不肯与我亲近,何来嫌弃呢?”
邹姨娘闻言,脸色倏地就白了。
徐宁放下茶盏,又道:“你在我跟前自称‘为娘’就罢了,可别在二哥哥跟前也这样说,太太若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邹姨娘那张红润的脸变得越发白了,瞪着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看着眼前的人,好似不认得她了一样。
徐宁刺激够了,到底还是给了她一些面子,才又放缓了语气,笑问:“姨娘说了那么多,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呢?”
邹姨娘闻言,双眸一亮,立即不哭了,上了前在徐宁身旁坐下,道:“我打听过了,你大姐姐的媒是张夫人作保!她与你大姐姐的准婆婆是闺中好友,丈夫又刚刚升任了京兆尹……”
徐宁眼眸一沉,打断她后面的话:“所以呢?”
邹姨娘再一次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藏不住激动:“张夫人膝下有一子,还未定亲,你们年纪相仿,他过两日又会来家学读书,你容貌好,又是个聪明的,借机与他亲近亲近……”
她说着,见徐宁无动于衷,又加重了些语气:“姑娘,你是庶出,将来是寻不到好亲事的!若是连自己也不肯努力上进,往后是要与我一样给人做妾的!”
徐宁神色一冷,倏地就将手给抽了出来。
邹姨娘对上她的视线,脸上表情一空,心都跟着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她觉得坐在自己跟前的,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而是一个在内宅养尊处优,积威已深的正房太太!
邹姨娘没由来得生出了些害怕。
徐宁盯着她,冷笑道:“亲近?且不说家学我进不进得去。姨娘就没想过,倘或叫人撞见我勾引男人,传出去了,我会如何?”www.xiumb.com
她眼神太冷,邹姨娘一时不适应,卡了一下:“能……能怎么样?无非是挨一顿骂罢了,他们张家还能赖掉不娶你过门吗?”
“挨一顿骂?”徐宁扬起唇来冷笑一声,“陈家与大姐姐的亲事已经定了,明日就该来下聘定日子了。倘或我毁了名节,这整个晋国公府的名节也就毁了,大姐姐的亲事还能成?太太与父亲又会放过我?”
“不是……”邹姨娘张了张嘴,欲辩解。
徐宁盯着她,冷冷打断道:“姨娘,你是想毁了我,还是想毁了整个晋国公府?!”
邹姨娘面容一白,倏地站了起来:“你……”
见她动怒了,徐宁却忽然收起冷脸,端起笑脸来:“姨娘不必替我担心,虽然我是庶出,但我还是晋国公府的三小姐,倘或不自轻自贱,还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徐由俭虽没什么本事,但最要面子的,尽管晋国公府没落了,在他心里徐家在京城仍是有些地位的,若叫人知道他把女儿嫁出去做妾了,只怕从今往后都不需要在权贵们跟前抬头了。
邹姨娘知道她在讽刺自己,一时又气又怒,偏又找不出辩驳的话来,正杵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时,陈妈妈打了帘子,回话道:“姑娘,霜降来了。”
徐宁站了起来,正要相迎,霜降已经走了进来,见了邹姨娘,便笑道:“邹姨娘也在呢?”
她走上前来,也没见礼,见邹姨娘红着眼,立即拉着人道:“哟,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还把妆都哭花了!快,随我到老太太那里去,叫老太太给姨娘评评理!”
邹姨娘哪里敢去?忙用力将手抽出来,装也不装了,推说着“没事”就匆忙走了。
等人走没影了,徐宁一面让叨叨上茶来,一面又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祖母那边有什么事情?”
说着,她就紧张地要往老太太院里去。
霜降忙将她拉回来,笑道:“没什么事,是你家叨叨跑到老太太跟前去告状,说你挨邹姨娘欺负了,老太太就叫我过来看看。”
徐宁侧头看去,就见叨叨那丫头在门口对着邹姨娘离去的背影“呸”了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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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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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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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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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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