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洒满了整座小镇。
冰冷的气息,让万物噤声。
一间破旧的茅屋中,被病痛折磨了多年的老人,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要努力……活下去……”
老人声音沙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床前站着一道娇小柔弱的身影,脸颊上满是无声的泪水。
“嗯,爷爷……”
她稚嫩的声音,在黑暗的茅屋中低声响起。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除了悲痛,还有坚定。
老人被埋葬后。
一名妇人把她领走,满脸慈祥地道:“婵儿,姑妈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你去了以后,好好听话,好好做事,吃穿不愁。”
妇人把她领回家,好好洗漱一番,为她换上了一身新衣服,啧啧赞道:“我家婵儿真漂亮,这么小,就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呢。”
妇人领着她进了一座很大的宅院。
宅院中的人,来到她的面前,仿佛挑选货物一般,仔细打量和检查了她很久,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不,至少二两银子,我家婵儿可乖了,人又长的漂亮……”
“太瘦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我家公子需要冲喜,这小丫头一看就是个苦脸……”
两人在旁边讨价还价,声音很大。
片刻后。
那位被她称为姑妈的妇人,拿着碎银,满脸笑容地与她告别:“婵儿,在主人家要乖乖听话哦,姑妈爱你。”
说完,便把碎银塞进了贴身的兜里,喜滋滋地离开。
“走吧。”
穿金戴银的妇人,把她拉进了内院。
那一天她才知道,她被卖了一两七钱银子,成为了这户人家卧病在床多年的儿子的冲喜丫头。
但第二天,当她被打扮的漂漂亮亮,准备被送入那人的房间时,那人却突然病逝了。
主人家悲痛伤心之时,骂她是扫把星,小贱人,打骂一番后,让她做着最低贱的粗活,一天却只有半個馒头,甚至连井水都不能多喝一碗。
连续打骂了五天后,她逃走了。
她带着满身的伤痕,步履踉跄地她逃回到了姑妈家。
姑妈抱着她痛哭,说要带她去告官,却再次把她带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宅院。
“婵儿啊,你已经是这里的人了,要好好听主人家的话,不能再乱跑了。”
姑妈离开了。
她被吊起来打了三天三夜,昏迷过去后,主人家以为她死了,直接把她扔进了后院废弃的水井中。Χiυmъ.cοΜ
在冰冷的水井中泡了很久,她终于醒了过来。
这里虽然很冷,但很安静,没有那些可怕的辱骂和恶毒的面孔。
她漂在冰冷的井水中,想着就这样在这里一直睡下去,似乎也挺好。
但朦胧中,她却听到了爷爷的声音:“婵儿啊,要努力……活下去……”
她睁开眼,似乎看到了爷爷,也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夜空很美,还有月亮。
她怔怔地看了许久,然后抓住了边缘凸起的石块,开始艰难地向上爬着。
当她满手鲜血,终于从井中爬出时,那名殴打她的妇人,突然出现了,满脸惊讶地看着她道:“咦,竟然还没死?”
妇人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重新把她推向了井中,嘴里恶狠狠地道:“小贱人,命还挺硬啊!”
她流着鲜血的手指,拼命扣住了水井边缘的石头,与妇人僵持着。
妇人累的气喘吁吁,恼恨之际,突然从旁边捡来一块石头,恶狠狠地砸在了她的手指上。
但是,她依旧没有松开。
“小贱人,给我松开!”
妇人又咬牙切齿,骑在她的身上,狠狠地掰着她的手指。
这一刻,她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起身,拼尽了全力推了身上的妇人一下。
妇人身子向后一倾,尖叫一声,一头栽进了后面的水井中。
惊恐的尖叫声,在漆黑而冰冷的水井中,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坐在地上喘息着。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却没敢再逗留,立刻起身,从后门偷偷溜走。
外面漫天大雪,寒风刺骨。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但她知道,她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如噩梦一般的小镇。
一步一步,艰难向前。
终于出了城,她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寺庙,晕倒在了厚厚的积雪上。
当她醒来时,已是傍晚。
她拖着冰冷而沉重的弱小身子,艰难地爬进了寺庙,躲在了佛像的后面,终于躲开了外面刺骨的风雪。
僵硬的身子,渐渐恢复了一些温暖。
她躺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头顶布满灰尘的横梁,心头如外面的风雪,一片冰凉。
黑暗笼罩,饥饿阵阵袭来。
她爬到了门口,一口一口地吃着地上的积雪。
但饥饿并没有退去,反而越来越烈。
她爬回到了佛像的后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死亡。
身上的鲜血,引来了寺庙里的老鼠。
几只老鼠在角落里小心地观察了许久,方一步一步,向着她爬了过来。
当一只老鼠爬到了她的伤口处,正准备撕咬时,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它,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老鼠“吱吱”叫着,惊恐地挣扎着,锋利的牙齿,拼命咬着她满是伤口的小手。
但她依旧紧紧抓着它,目光木然地看着它。
“婵儿,要努力……活下去啊……”
爷爷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一口咬在了老鼠的身上……
外面,北风呼啸,寺庙里的窗户呼呼地灌着寒风。
她蜷缩在佛像的后面,满嘴鲜血地进入了梦乡。
在寺庙里待了三天。
外面的大雪,像是鹅毛一般,依旧在纷纷扬扬地飘洒着。
这个夜晚,寺庙里进来了两个乞丐,发现她后,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驱赶了出去。
“小东西,这是我们的地盘!”
“谁让你在这里抓老鼠的?这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
两个乞丐恶狠狠地道。
她离开了寺庙,踩着厚厚的积雪,继续向着远离小镇的方向走去。
她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村落。
在这里,她帮一名老人洗衣做饭,打水捡柴,终于吃到了一碗热乎乎的稀粥。
第二天,她被老人的亲人驱赶出了村落。
她继续向前走着,漫无目的。
大雪停了,春雨来了。
春雨走了,又有酷热的太阳与可怕的雷声。
她在雷声中蜷缩着,颤抖着,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猫,在漆黑与冰冷中无助地躲藏着。
她走过了山川,走过了河流。
曾在小巷里捡着食物,也曾在荒野里采着野果,曾被人殴打过,也曾被野兽追逐过。
她很努力地想要找一个温暖的地方住下。
她勤奋,吃苦,从不喊累,从未偷懒过,但她的沉默寡言和那一份倔强,让所有人容不下她。
她继续流浪,走过了春夏,又走过了秋冬。
在洞穴里过夜,在荒野中徘徊。
当她以为自己的世界,永远都是冰冷与可怕的风雪与雷声时,一道身影忽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晚,她被一头饥饿的野狼追逐着。
腿上已经被咬伤,鲜血在雪地上绽放出了鲜艳的花朵。
她奔跑着,双腿突然陷入了深深的积雪中,再也无法动弹。
当那头饥饿的野狼,龇着獠牙,一步一步向着她接近时,那一刻,她竟然出奇的平静。
她已经累了,很累,很累。
就这样睡去,挺好。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它。
寒风吹拂着她纠结成团的秀发,露出了一张青涩而稚嫩,平静而坚毅的脸颊。
来吧。
她心里这般说着。
野狼发出了一声低吼,纵身一跃,扑向了她。
但下一秒,野狼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脖子处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地面。
她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飘扬的大雪中,一道雪白身影从前方的林中,缓缓走出。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世间,真有神仙。
不然,眼前的人,为何这般漂亮,这般干净,一尘不染,比画里的仙人还要美?
她呆呆地看着她,像是做梦一般。
直到周身的积雪融化,那道雪白的身影转身离开时,她方惊醒过来。
她跟了上去,跟在她的身后,痴痴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对方同样没有说一句话。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冰冷的风雪和漆黑的山林中,缓缓地行走着。
野狼的声音传来,黑熊的吼叫似乎就在旁边的林中。
但奇怪的是,再也没有野兽出来。
她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山林,走出了荒野,停在了一座山坡上。
这时,那道雪白的身影,方转过头来,看着她,却依旧没有说话。
这一刻,她知道她可能要走了。
她突然颤抖着,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想,跟着,你……”
雪白身影目光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两人一起飞上了天空,消失在了云海之中。
“果然,是神仙……”
她站在飞剑上,心头暗暗道。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跟着她。
她传授她剑法,给她温暖的屋子,给她好吃的食物,还给她好看的衣服,却很少与她说话。
当然,她也不想说话。
她觉得,这应该就是神仙过的生活吧。
她努力练剑,只希望可以帮到她。
因为她每次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后,都是满身伤痕。
她希望自己可以帮她受伤,帮她承受疼痛。
一年一年。
她的剑法似乎变的很厉害了,但是,她依旧没能帮上她。
那一天,她又带回来了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粉色的裙子,手里拿着粉色的花朵,好漂亮,好可爱,也好活泼,而且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还会唱很好听很好听的歌谣……
当然,也喜欢捉弄她。
三人住在了一起。
春天过去了,冬天又来了。
那一天,她带着满身的伤回来,终于主动开口跟她说话了:“我要走了,伱呢?”
她毫不犹豫地道:“我要……跟着,你。”
那个叫百灵的可爱女孩,也立刻道:“我也要一起。”
于是那一天,三人离开了那里,来到了一个叫大炎的地方,住进了一座府邸。
府邸的主人,看到她回来,哭的稀里哗啦。
那一天她才知道,她其实是有家的。
家里的人,为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好像是一个普通人。
听说,是一个母亲病逝的庶子。
她竟然没有拒绝,默默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但那一晚,她的心情明显很不好,在后面的花园里坐了一夜。
“我终于可以帮她了。”
瘦弱的少女,这一刻,心里有些开心。
但想到那个陌生的男子,她心里又非常害怕。
百灵带着她偷偷去了那个男子住的地方,在那条小巷里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他。
那天,下着雪,刮着风。
她害怕那样的天气。
小巷里,一对小乞丐光着冻肿的脚,紧紧抱在一起,瑟缩在角落里,躲避着寒冷刺骨的北风,瑟瑟发抖。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正在她发呆时,旁边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穿着破旧儒袍的少年,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给了那两个小乞丐,然后在满是积雪的台阶上坐下,与那两个小乞丐说着话。
他长的真好看。
她心里暗暗道。
当百灵低声说“看,就是他”时,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他坐在那里,与两个小乞丐低声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进了门,很快又拿出了两个馒头和一双鞋子,递给了那两个小乞丐。
一名小丫鬟出现,撅着小嘴道:“公子,奴婢的鞋子……”
他则揉了揉小丫鬟的脑袋道:“穿什么鞋子,公子就喜欢你不穿鞋子的脚脚。”
小丫鬟面红耳赤。
她站在远处的风雪中,裙下的小脚,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连续几日,她都偷偷过来观察着他。
直到,小姐成婚的那一天,他终于没有再出来了。
那一天,孙嬷嬷在婚房中,教了很久的东西。
小姐望着窗外,并没有记。
而她,则红着脸,全部记在了心里。
那晚,洞房花烛夜。
她穿上了喜袍,坐在了新房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害怕,想要逃走。
但最终,在他进来后,她还是主动欺负了他。
她连野兽都不怕,岂会怕他?
他果然很弱,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甚至还害怕她。
那夜之后,他傻傻的连跟谁洞房都不知道。
她总是喜欢拿剑吓唬他,拿眼神威胁他,每次他都被吓的不敢吭声。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突然就喜欢上他了。
当那晚,在桥洞下,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他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慰着她时,她就知道,她再也离不开他了。
她终于有人爱了。
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
他从一个文弱书生,渐渐变成了一个强大的武者。
他给她买了甜甜的糖葫芦。
那是她曾经在街头上,只能咽着口水看着的美味,那是她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糖葫芦。
真的好甜。
他开始主动欺负她,让她当小毛驴,让她扎双马尾……
哼,他变成了一个小坏蛋。
但是,她心甘情愿。
她愿意,她喜欢,她想要他欺负她。
她渴望在那些冰冷而漆黑的夜晚,他永远抱着她,亲吻着她,爱着她,让她在爱与温暖中,再也不会感到恐惧……
“婵婵,爱我吗?”
“爱……”
永远爱。
她希望可以一辈子,下辈子,永远永远,都爱他,都做他的小毛驴。
“我是一只小毛驴,永远都让他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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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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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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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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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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