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安之轻声说道:“主人,是否掌灯?”
弥初遥道:“不必。”说罢身体微微后仰,眼睛也半眯起来,侧耳听着三人过招,春风拂面,感到十分舒畅。
那边楚腾却是更加焦急,视线一暗,连招式都看不清,两个娃娃初出茅庐,环境变化,必定扰乱心神,怎比得上赵橘白江湖浮沉,身经百战?
萧楚二人勉力接了几招,见天色太暗,只能勉强看到赵橘白的人影,不由得畏手畏脚,高手过招,一旦露怯,便险象环生。
此时赵橘白不再进招,道:“人有五观,眼、耳、口、鼻、心,两位少侠,不会只会用眼去看罢。”
赵橘白说罢开始进招,又是之前走过的招式,萧沉阁似懂非懂,知道自己难以看清赵橘白招式,索性闭起眼来,凭声音与直觉接招。
楚初墨依旧不敢随意出招,但却容易感知萧沉阁如何出招,只需配合萧沉阁来进招,倒也容易起来。
黑暗中三人又过了百余招,萧楚二人虽于黑暗中出招,却渐渐脱去滞涩,流畅了起来,均觉虽目力所不能及,但却不至于无所适从。
此时雨渐渐小了下来,天色开始一分一分地亮了起来,赵橘白一剑刺向楚初墨,萧沉阁挺剑攻赵橘白右腿。
赵橘白收剑回刺,格开死契剑,借力打力,萧沉阁手上的死契剑不由自主地向楚初墨横劈过去,楚初墨只得收剑回护。
赵橘白略一停顿,一剑直指楚初墨面门,萧楚二人手忙脚乱,再也无法避开赵橘白这致胜一剑。
此时赵橘白轻轻地将剑一抛,两手收于背后,足一点地,后退数丈,负手而立,道:“在下佩剑脱手,是两位少侠赢了!”
话音未落,刚刚抛出的佩剑插于地下,离萧沉阁的脚尖只有一指的距离。
除赵橘白外,剩余五人均大吃一惊。
弥初遥忽地将身子前倾,从喉咙口发出“哼”的一声,随即伸手扶住额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楚腾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哈哈,愿赌服输,妹妹,可别不认账啊。”
此时弥初遥回过神来,明白了赵橘白用意,轻笑着微微摇头,随即叹一口气,道:“唉,既是如此,便请姐姐移步楼上,妹妹有佳肴美酒奉上,姐姐要妹妹如何帮忙,咱们边吃边聊。”然后转头白了赵橘白一眼,道:“赵先生,您使得好剑法啊!您先留步,我有话跟您说。”
赵橘白轻轻点一点头,并不说话。
弥安之闻言,对楚腾一行三人道:“请随我来。”
楚腾一行三人随着弥安之往楼上去了。这时弥初遥瞪圆了眼睛,对赵橘白说道:“赵先生!你给我解释解释。”
赵橘白刚要开口,弥初遥又道:“算了!不用解释了,我这个松狸楼楼主不中用了,居然敢劳请赵橘白赵先生替我打架,呵,可真是不自量力。”
赵橘白颇有些无奈,道:“这些年来,你没办成的事,不是刚好可以让他们去做吗?这么多年了,你总得对自己有个交待。至于楚腾,我看实在没有必要再作弄她。此番交手,这两个孩子都很好,楚腾是弈剑故人,想必知道得多些,若是有松狸楼相助,或许可以……”
弥初遥深深地叹一口气,道:“说了不用解释了,我本就是看那楚腾不顺眼,本来想好好出口恶气,你可倒好,直接把我搭好的戏台子给拆了。”
赵橘白最终露出了一丝笑意:“哦?那你打算如何收场?”
弥初遥道:“我偏不告诉你!”说着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边走边道:“赵先生,你想来吃饭,就随我上楼,不过你也不想来。对了,麻烦你亲自帮我把地板修好,谢谢您!”
另一边,楚腾等三人来到松狸楼顶层。只见偌大的顶层正中,有一间四面通透的雅阁,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往雅阁,除此之外,四周是薄薄的一层清水。
弥安之引领三人顺着小路走到雅阁之中坐定,便起身折返,去迎弥初遥。
萧沉阁道:“姥姥,那赵橘白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跟咱们奕剑听雨阁交情不浅?”
楚腾瞪了一眼萧沉阁,道:“赵橘白与弥初遥父亲是至交,从小看着弥初遥长大,会向着我们?”
楚初墨接口道:“可他明明都赢了啊,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楚腾这时也反应过来,弥初遥何尝不想探明当年真相?之前不过是故作姿态,想要刁难自己罢了。
若是赵橘白赢了,弥初遥还不知要想出什么法子折辱自己,说到底,还是赵橘白手下容情了。
想明白此节,楚腾眉头微皱,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不说也罢。”
楚初墨转头看了看萧沉阁,又转回头来,看着楚腾,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姥姥,这其中曲折,还是说与我们比较好,否则以后我跟沉阁行事,恐怕会出纰漏,您说是吧?”
楚腾看了看楚初墨,略一沉吟,正犹豫间,弥初遥的声音飘了过来:“各位久等了。安之,把帘子打开,开宴。”
弥安之走到屋子四角,将卷帘打开。
原来这七层四面大开,仅有卷帘与外界隔绝。卷帘一开,四面通透,刚刚落过春雨的西湖,带着清新的泥土味的空气席卷进来,微风拂面,令人十分舒畅。
各种精美的菜肴流水般地送上来。奕剑听雨阁的菜肴虽然精致,但却寡淡,萧沉阁和楚初墨看到桌上佳肴香茗,均觉腹中饥饿,但楚腾并不动筷子,二人也都不敢先吃。
弥初遥笑盈盈道:“姐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请用午膳。”
楚腾冷言道:“你打算如何帮我们?”
弥初遥道:“姐姐还是这么心急,不如先用个小菜,咱们边吃边说。”
萧沉阁偷偷望向楚初墨,见楚初墨咬着嘴唇,眼睛盯着桌上的佳肴,显然是饿了,又不好意思先动筷子。
萧沉阁见状也不犹豫,看到端上来有一盘开了口的橙子,伸手取了一个,拿到手里,才知这并非普通的橙子,细细看去,只见那橙子浑圆,表皮上竟雕刻着一帘山水,顺着开着的缺口望进去,里面全是金灿灿的橙肉。
萧沉阁拿起手边的汤匙,舀起一勺,送到嘴里,一股鲜甜之气在舌尖绽放,身心为之一振,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赞叹:“嗯,好吃!松狸楼的酒菜果然名不虚传,这个橙子竟如此好吃,就是有点儿不像橙子。初墨,你快尝尝!”
楚初墨冲着萧沉阁笑一笑,也伸手取了一个,吃了起来。
“这叫‘蟹酿橙’,是太湖螃蟹和岭南贡橙所制,里面不是橙肉,是蟹黄,不过这时节螃蟹不肥,蟹黄不硬,看着像是橙子。怎么样,可还合二位的口味?”弥初遥望着萧楚二人说道。
楚腾从鼻子里微微发出“哼”的一声,道:“骄奢淫逸,成事不足。”
弥初遥也不生气,亲自往楚腾碗中夹了一筷时蔬,道:“成不成事,也得先吃些东西。”
楚腾故意不吃弥初遥夹来的时蔬,伸出筷子自己夹了同一道菜送到嘴里,道:“那就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弥初遥道:“今天我刚刚收到一个物件,恐怕三位会感兴趣。安之,拿上来。”
弥安之取出三卷文卷,分别递到三人手中。三人打开一看,“天下英雄风云榜”几个字赫然映入眼中。
楚腾扫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弥初遥道:“这个所谓‘天下英雄风云榜’,是当今武林盟主诛惮派莫尊发起的天下英雄的武功排行,不日便会在中原武林大肆宣扬,这是第一版,三位还是好好看看吧。”
三人仔细看这份榜单,榜单从第一名开始,共有一百个位次:
“第一位:江湖散人——徐禅一;
第二位:大漠一烟阁阁主——阿古达木;
第三位:诛惮派掌门——莫尊;
第四位:少林寺方丈——无相禅师;
第五位: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无色禅师;
第六位:武当派掌门——张三丰;
第七位:松狸楼——赵橘白;
第八位:无名山庄庄主——吴道年;
第九位:少林寺戒律堂首座——无功禅师;
第十位:丐帮帮主——赵安平;
第十一位:峨眉派掌门——魏文嵩;
第十二位:崆峒派帮主——马未央;
第十三位:逍遥派掌门——王折颜;
第十四位:泰山派掌门——张松山;
第十五位:江湖散人——杜少仁;
第十六位:武当派弟子——李玄靖;
第十七位:尘月谷谷主——郭郁文;
第十八位:诛惮派弟子——刘商陆;
第十九位:少林寺弟子——玄真;
第二十位:武当派弟子——张清修;
第二十一位:江湖散人——沈元道;
第二十二位:松狸楼楼主——弥初遥;
第二十三位:武当派弟子——柳严;
第二十四位:松狸楼——赵悬济;
第二十五位:奕剑听雨阁——林秋离;
第二十六位:少林派弟子——玄难;
第二十七位:无名山庄——吴常山;
第二十八位:松狸楼——尚靖;
第二十九位:丐帮长老——赵少华;
第三十位:昆仑派掌门——乌承德;
第三十一位:;松狸楼——江锋;
第三十二位:奕剑听雨阁——楚腾;
第三十三位:少林寺弟子——玄苦;
第三十四位:诛惮派弟子——钱川豪;
第三十五位:大漠一烟阁弟子——裴紫苑
第三十六位:奕剑听雨阁——楚初墨;
第三十七位:江湖散人——刘越;
第三十八位:少林寺弟子——玄生;
第三十九位:诛惮派弟子——莫清辉;
第四十位:逍遥派弟子——王鼎;
第四十一位:逍遥派弟子——杨千湖;
第四十二位:大漠一烟阁弟子——黎孔;
第四十三位:江湖散人——计仲牙;
第四十四位:松狸楼——金叔元;
第四十五位:少林寺弟子——玄悲;
第四十六位:诛惮派弟子——毛云轩;
第四十七位:江湖散人——王靖西;
第四十八位:江湖散人——潘昊;
第四十九位:少林寺弟子——方正;
第五十位:诛惮派弟子——姜林铮;
……”
楚腾看罢,皱一皱眉头,从鼻腔发出不屑的声音,道:“这是什么劳什子榜单,那莫尊何德何能排到第三?何况当年奕剑听雨阁人才辈出……”
“姐姐!”弥初遥打断楚腾:“你再仔细看看榜单后面的注释,想想他们为何在这个当口排一个这种榜单。”
这份榜单最后,有几行小字注释:
“一、本榜单仅对当世英雄武功做排名;
二、本榜单排名依据为诸位英雄最新表现出的武功修为;
三、所有习武之人均可以向榜单上排名靠前的人挑战,若挑战成功,
则自身排名列到被挑战之人之前,被挑战之人及之后排名,依次下降一位,若挑战失败,排名不变;
挑战具体规则如下:
1、挑战须单打独斗;
2、被挑战者有权拒绝挑战,但连续拒绝同一挑战者三次,视为挑战者挑战成功;
3、挑战者向同一被挑战者发起的挑战间隔须在三个月以上;
4、挑战者一旦挑战失败,十年内不得向同一被挑战者再次挑战;
5、诸如武林大会等公开场合上的交手视为位次低的人向位次高的人的一次挑战;
6、不得为挑战比武中产生的受伤或死亡寻仇。
四、本榜单由武林盟主负责修订,每月更新公布一次。”
“这规则写得倒浅显易懂,可这榜单排名却是胡说八道。”楚腾耐着性子看完备注,不屑地说道。
“这份榜单的确有很多显而易见的不妥之处,很多人的位次明显不对,诛惮派等几个门派的排位普遍偏高一些。”弥初遥盯着楚腾,淡淡地说道,“但只要规则合理,这榜单最终会大体变成实际的真实情况,毕竟习武之人,恐怕没几个会不在意这个,可你想想,中间会经历什么?”
楚初墨想了一下,道:“若大家当真十分在意自己的排名,那武林之中会因为排名争得你死我活。我们跟裴紫苑交过手,这注释写明了单打独斗,若论单打独斗,我不如他。若是他们的排名属实,我并不能排到这个位次,也就是说,榜单一旦发布,针对我的挑战,会很多。”
“不用为挑战比武产生的死伤负责,排名高的人为震慑他人、省去麻烦;排名低的人为巩固排名,比武之时很有可能痛下杀手,中原武林,将会自相残杀。”萧沉阁接口说道,“而且‘不能为死伤寻仇’,这种规则,真的人人都会遵守吗?”
弥初遥看着两个年轻人点点头:“聪明。”
楚初墨道:“不过也没关系,有人来挑战,我认输便是,毕竟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
弥初遥道:“若是你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认输,那排在你身后的人排名不断下降,他们恨不恨你?你若是江湖散人倒也罢了,可你现在是奕剑听雨阁掌门,虽然现在香火微茫,可总算有个传承,若你任人鱼肉,奕剑听雨阁日后怕是要被人踩在脚底,再难翻身了。”
萧沉阁道:“把敌人放到最有争议的位置,不用自己动手,便可翦除异己,好毒。”
弥初遥不无揶揄:“这正是这个榜单的诛心之处。柿子还得捡软的捏,让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沉阁反驳道:“谁是软柿子,况且,比武我们也未必会输。”可他自知自己不过是在狡辩,越发地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弥初遥挑一挑眉:“少侠,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单打独斗’。若是单打独斗,你的初墨能排到这个位置?至于你嘛,就更差得远啦!这样一个娇滴滴十六岁的小姑娘排在这个位置,怕是任谁也会想要挑战一下试试看的。”
楚初墨道:“这样一来,江湖上必定腥风血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诛惮派只是为了翦除异己吗?”
弥初遥道:“那个蒙古人阿古达木,十多年前便在中原兴风作浪,为了对付他,花费了颇多力气,还有……”说罢,弥初遥轻轻叹一口气,不再说下去,随即又道:“那次他元气大伤,再也没在中原露面。这时他一把年纪了,又一次踏足中原,偏偏这个时候又出了这份榜单……”
楚腾道:“你是指这个阿古达木同莫尊之流沆瀣一气?有话直说,不要打哑谜。”
弥初遥转头看向楚腾,眨眨眼睛,道:“姐姐还是这么直爽。我也不瞒你们,这些日子,西边的蒙古军队有些异动,恰巧这时候消失多年的阿古达木出现,武功似乎又更进一步,还想染指武林盟主,恐怕不是巧合……”
楚腾打断道:“就算如此,那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告诉老婆子十六年前之事你知道多少。”
弥初遥撇撇嘴,似是嗤笑:“呵,姐姐莫急,我正要说到。数年来我在关外的探子一直断断续续地有些贵派弟子耿弓的动向,只是从半年前开始,耿弓杳无音讯,兴许是他避世远遁,又或者是出了别的什么事情。”
楚腾眉头一皱,惊道:“耿弓也尚在人世?这些年来,一直在关外?”
弥初遥道:“至少半年前来说,没错。”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楚腾追问道。
“这妹妹怎么会知道。”弥初遥答道。
楚腾眉头皱得更深:“还有松狸楼不知道的事情吗?”
弥初遥浅浅一笑:“关外地大,敌国境内,妹妹我鞭长莫及啊。”
楚腾见弥初遥一开始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现在又似乎不能和盘托出,不似真心相助,内心烦躁起来,又不能发作,盯着弥初遥,道:“愿赌服输,你可答应了全力追索真相。”
弥初遥把身体拗回去,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会儿,懒懒地说道:“姐姐,其实你说得对,年轻时候相交一场,如今人都没了,很多事情,得有个交代,放心。你且耐心听我说完。”
楚腾道:“好。”
弥初遥道:“你以为我给姐姐看榜单,又说阿古达木,是逗姐姐玩儿呢?莫尊武功虽高,但不足以挫败群雄,夺得武林盟主。十六年前,不光是弈剑派,少林寺出事闭寺,仙隐派贾得升也不知所踪。这样一来,莫尊这厮才顺利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弈剑派、少林寺、仙隐派多得是一等一的高手,单凭莫尊之流,绝对成不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直怀疑,既然如今阿古达木同莫尊走得很近,十六年前的事,会否就有大漠一烟阁作祟?可这大漠一烟阁位于大漠深处,松狸楼插不进去,对之了解不多。如今阿古达木再次踏足中原,你说,我前面说得那些还与你无关么?”
楚腾听罢点点头,心中明白弥初遥说得对,道:“想不到这事竟如此复杂。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弥初遥道:“当年之事,我都事无巨细地探查过了。你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咱们拼凑一下,或许能有些眉目。”
两人交换了自己知道的情报,通过仅有的线索,将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勉强勾勒出一个轮廓:
“当年在少室山地界,楚游被一名玄宗武学大宗师牵扯,这人可能就是贾得升。这应该是有人早就设计好的调虎离山之计。但之后楚游身重剧毒,贾得升就此销声匿迹,这两位绝顶高手竟尔同时着了旁人的道儿,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当时武林大会将至,按照惯例,举办地点应是上届武林盟主所在门派少林寺。当时各大门派聚集,少室山附近鱼龙混杂,暗流涌动。可就在武林大会前夕,少林寺突然宣布退出武林大会,之后一直闭寺至今。
少林寺封寺之后,便是铁板一块,十六年来只是一心礼佛,从不参与武林纷争,任松狸楼再有手段,对寺内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莫尊提议将武林大会地点改至天禅山,仓促之下,各派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后来耿弓等四人在东梁坡遇袭,当时传出的消息是四个人都死了,不过显然耿弓和林秋离当时出于某种原因活了下来。之后耿弓一直在关外定居,而林秋离多年来行踪不定,经常对诛惮派门人出手,几天前曾在山东出现。
那日客栈出手相助的吴常山,是无名山庄庄主吴道年的长子。这无名山庄,藏有无数各宗武学精要,金银钱财不计其数,其门人向来低调而神秘。说到此节,弥初遥沉默片刻,嘴唇一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了句:‘无名山庄是友非敌。’”
几人一番计较既定,弥初遥叹了口气,道:“当年对方做得很缜密,当年松狸楼在那一片的探子,一个都没回来。真正的幸存者,只有耿弓跟林秋离两人,如今之计,自然是找耿弓和林秋离问问清楚。如今耿弓下落不明,林秋离倒有些消息,若是松狸楼去问,她自然是什么都不肯说,若是你去问,她自然是知无不言。”
楚腾道:“我就去找她!”
弥初遥道:“不管你们如何打算,还是动作快些为好。莫尊毕竟还是武林盟主,现下你们奕剑听雨阁重现江湖,他定是除之而后快。如今又有大漠一烟阁参和进来,天下,恐怕难太平喽。”
楚腾闻言道:“诛惮派再怎么势大,焉能跟你松狸楼背靠大树相提并论?”
弥初遥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松狸楼在西子湖畔矗立百年,高楼起时,纵然万丈豪情,如今江山风雨飘摇,普天之下,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楚腾答道:“你总爱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偏偏就是有些人愿意听。我不像你管的那么多,我只管我们自己的事情。”
弥初遥耸耸肩道:“姐姐,你这样很好啊。”
此时赵橘白上到七层,径直走到弥初遥身边,对着弥初遥耳语几句。
弥初遥听后微微一笑,问道:“还有多久?”
赵橘白看看了楚腾等三人,低声道:“刚刚进城,约莫还有一炷香时间。”
弥初遥又是浅浅地一笑,对着楚腾等人说道:“文大将军又进城了,过会儿怕是又是一场豪饮。”
楚初墨见弥初遥着话似是说给这边三人听的,不禁问道:“文大将军是谁?”
弥初遥接口道:“不过是一个失意的弃官罢了。唔,不过你们日后可能会听说他的名字。”
楚腾心中一动,脱口道:“堂堂松狸楼楼主竟私会朝廷弃官,这要是传出去……”说了一半,突然停口,意识到朝廷情报机构暗自与朝廷弃官交往,算是结党营私,而弥初遥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会让自己知晓?这时候故意说给自己听,是怕自己还是不信任她,把把柄主动送到自己手上,以表示诚意。想到此节,转口说道:“说了老婆子信你。还要我说两遍吗?”
弥初遥见楚腾明白了自己的用意,道:“总算是这些年年岁没有虚长,姐姐比以前聪明了些。”
方才提及陈年往事,楚腾依旧心绪难平,此时重重地叹一口气,道:“你不用挖苦我,咱们就此别过。待会我们就启程,去山东。”
弥初遥轻轻舒一口气,道:“妹妹有盘缠行李相赠。遇到麻烦,松狸楼的人会帮你们。”停顿一会儿,脸上又浮现一抹笑意:“扳指我可不还给姐姐啦!”
楚腾向弥初遥望了一眼,沉默半晌,道:“走了!”
弥初遥起身相送:“姐姐可要珍重啊,毕竟完事之后,你的命可就归我啦。”
楚腾摆摆手,不再理会弥初遥,带着萧楚二人往楼下走去。
下楼途中,几人遇到一个人正缓缓上楼。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一身书生打扮,着一顶淡蓝色的书生帽,身材瘦削,步履虚浮,看着不似身怀武功,眼睛布满血丝,眼袋很深,形容憔悴,心事重重。
萧沉阁看到此人,料想他定是弥初遥所说的“文大将军”,可这“文大将军”哪有半分大将军的威猛与豪气?想必这“文大将军”的外号,是弥初遥取了嘲笑他的罢。
几人打了个照面,萧沉阁对着此人微微颔首,想要打个招呼。那人却似没看见,与他们擦肩而过,自顾自往上走去了。
几人下到二楼时,来时那位喝茶的黑袍少女依旧等在那里,见几人下楼,不禁眼前一亮,起身跟过来,凑到楚腾身前,笑盈盈地说道:“我看几位一定跟这松狸楼的主人很熟,能不能帮我个忙,让他们帮我查一个人的下落,哦,对啦,我可以付钱。”
楚腾白了这少女一眼,也不答话,只是脚下加快步伐,继续往楼下走去。
那少女并不气馁,也跟着小跑两步,继续说道:“哎,别走啊,价钱好商量的,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不肯,老婆婆,您就帮个忙嘛。”
楚腾停下脚步,回头瞪了那少女一眼,道:“哪里来的疯丫头,一边去。”
那少女闻言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不帮就不帮,什么态度嘛!你不帮本姑娘,有的是人帮。”
楚初墨听到那少女这一通嘀咕,心里觉得好笑,嘴角含笑,看了那少女一眼。
那少女碰巧也看过来,看到楚初墨,脱口而出:“这位妹妹生得真好看!怕是比本姑娘我还要俊上几分呢。”
楚初墨听到有人夸赞自己,心里颇为高兴,又听这少女如此作比,很是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来:“咯咯,这位姑娘真有意思。”
萧沉阁在旁也不禁发笑,道:“这位小姐要找什么人呀?怕是你的意中人吧。”
楚腾回过头来,喝道:“多管闲事!赶路!”
楚初墨对着萧沉阁吐了吐舌头,萧沉阁耸耸肩,两人都低下头,不再说话。
那少女也不怕楚腾,答道:“哎呀,什么意中人,我是想找我哥!你们能上楼,一定有法子让松狸楼的人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哎,别走啊……”
萧楚二人均觉有趣,但再也不敢接话,只是跟着楚腾往楼下走去。
那少女跟了几步,见无人搭理,无奈地挑了挑眉,片刻之后,乌黑的眼球转了转,得意的笑容又浮上脸颊。
三人下到一楼,大半天过去,一楼依旧人声鼎沸,一副醉生梦死的景象,仿佛时光停滞,不再流逝一般。
楚腾一行三人取了弥初遥相赠的行李和盘缠,由弥安之亲自送往岸边。
下船告别弥安之,三人纵马北上,往山东方向赶去。
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已出了临安城。到了郊外,见四处无人,楚腾勒马回头,对萧楚二人郑重地说道:“我把你外公和松狸楼的往事告诉你们。”
楚初墨朝楚腾点点头,道:“姥姥您说,我们听着呢。”
楚腾回过头去,背对两人,道:“我曾跟你们提过,松狸楼自姓赵的迁都临安动土开建,已经百年有余,松狸楼跟咱们奕剑听雨阁的羁绊,却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陈年往事啊,久到我都忘了具体是哪一年,你外公在江南游历,机缘巧合,认识了弥初遥,当年她还是个十七八的小娃娃,喜欢上了你外公,整天缠着你外公。我知道了这事,亲自去江南找她,同她有些龃龉。松狸楼的背后是朝廷,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高手众多,表面上是酒楼,实际上是个情报机构,跟武林各大门派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当时松狸楼楼主就是弥初遥的父亲弥铮。松狸楼楼主位高权重,可统领调度大批高手,巨额银钱。他这独女生性聪慧,狡黠过人,从小便被当作松狸楼少楼主培养。弥铮也插手了这事,后来你外公跟松狸楼发生一些事情,松狸楼死了很多人,其中还有赵橘白的亲弟弟。再后来弥初遥接手了松狸楼,大概就是这样。”
楚初墨听罢,脱口问道:“那外公喜欢过弥前辈吗?”问罢便觉得不妥,又道:“瞧我,都糊涂啦,问些奇怪的问题。”
楚腾闻言,沉默片刻,道:“当时你母亲都十多岁了,你外公都快能做弥初遥父亲了。”
楚初墨与萧沉阁对望一眼,心里均知,楚腾既不否认,可见当年两人有情。何况那扳指怕是弥初遥的东西,许多年来,一直完好无损地在奕剑听雨阁保存至今,弥初遥在楚游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楚初墨道:“那弥前辈也挺可怜的。”
楚腾沉默良久,道:“松狸楼有个铁律,松狸楼楼主终生不能离开松狸楼。”
萧沉阁脱口道:“竟然还有这么奇怪的规定,那不是得憋死!”
楚腾道:“该说的,我都跟你们说了,继续赶路。”
楚初墨仍有些细节想要一问究竟,驱马走到楚腾身边,刚要开口,见楚腾神色有些萎靡,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不再多问。
三人下午从临安城出发,行不多时,天色便暗了下来。三人找到一间客栈,住了下来,楚腾与楚初墨一间,萧沉阁单独一间。
日间疲惫,不多时,萧沉阁便沉沉地睡去,睡梦中与楚初墨一同练剑,还在不断思索白天赵橘白所说的武学精要。萧沉阁这时觉得脸上越来越痒,打了个喷嚏,突然惊醒,只见一张清秀的脸庞正对自己,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嘘”的姿势,正是那松狸楼上的黑袍少女。
萧沉阁吓了一跳,但被那少女营造出的安静氛围感染,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干什么啊?”
那少女低声说道:“嘘,小点儿声,小哥你好,还记得我嘛,我们白天见过的。”
萧沉阁没好气道:“好你个头啊,吓死我了!”睡意渐消,转念一想,又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知道了,溜门撬锁,本身不小,你是飞贼!怪不得穿金带银。”想到此节,说话声音渐大。
“嘘嘘嘘!”那少女急了,“你小点声!我不是贼!你见过有贼偷东西把人叫醒的吗!”
萧沉阁一想也对,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那少女道:“我给伙计使了点银钱,说,说我是你表姑,他便把门打开,放我进来喽。”
“表姐?”萧沉阁又好气又好笑,“你个小姑娘,年纪有我大吗?还想当我表姑,那伙计瞎了眼吗?”
那少女也不甘示弱:“本姑娘虽年轻,但辈分大,而且气质沉稳,举止大方,当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的表姑,那是绰绰有余。”
萧沉阁道:“我看是脸皮太厚,长得显老吧!”
那少女道:“哎你这人!”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求人的,便柔声说道:“还不是少侠你年轻英俊,这才谎称是你表姑。”
萧沉阁这几个月经历的,不就是江湖旧事、血海深仇,就是尔虞我诈、生死相拼,除了与楚初墨相处,全是沉重而压抑的事情。可萧沉阁始终少年心性,今日跟这少女拌几句嘴,觉得心中轻松不少,也来了说话的兴致:“行了行了,是不是找我帮你找哥哥?”
那少女眼前一亮,笑容浮上脸颊,道:“没错!想不到少侠如此聪慧。”
萧沉阁道:“快打住,你白天絮絮叨叨念叨了好几遍,我还能不知道?说实在的,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那少女道:“少来,你们三个跟松狸楼关系这么好,让他们帮帮忙,以松狸楼的本事,找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沉阁道:“你怎么看出来我们跟松狸楼关系好的?”
那少女略显得意:“你可别想骗我,你们三个由弥安之亲自接送,还去了松狸楼上层那么长时间,还不是跟松狸楼关系密切?”
萧沉阁道:“去了上层就关系密切?那我到了顶层岂不是情同手足啦?”
那少女瞪大了眼睛:“你去了顶层?不会在骗我吧?”
萧沉阁撇撇嘴:“大惊小怪,顶层有什么了不起吗?”
那少女道:“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萧沉阁茫然地摇摇头,道:“知道什么?”
那少女神神秘秘道:“听好了,这松狸楼楼层越高,价格越贵,食材和环境都不一样。从三层开始,就不是单单有钱就能上得去的,据说四层往来的全是江湖豪侠或者达官贵人,五层以上,那是松狸楼私人区域,不过楼顶好像又有地方可以设宴,那可是松狸楼核心中的核心。松狸楼楼主弥初遥,多年来从来不在江湖中露面,那可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怎么,你们见到她了?”
萧沉阁道:“这么玄乎?靠谱吗?”
那少女道:“我进松狸楼前都打听好了,当然靠谱。你看,果不其然,无伦我出多少钱,都只能上到二层。”
萧沉阁笑道:“不用说,又是‘使了点银钱’打听来的?”
那少女道:“你可别不信,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描述大差不差。”
萧沉阁道:“怕是问得都是说书的吧,这家伙,神神叨叨的,连语气都学的挺像。”不过想来松狸楼的这些规矩也不算什么秘密,萧沉阁对于那少女描绘的情况,也没有太多怀疑。
那少女反驳道:“也不光是说书的,路边卖早点的、街边胭脂铺的伙计,还有帮人剃头的师傅,他们说的都差不多!”
萧沉阁撇一眼那少女,心道:“看来是个富家少爷走丢了,妹妹不辞辛劳出来寻他,这妹妹看上去也憨憨的,想想也怪可怜的,不如看看能不能帮她。”于是说道:“看来你下了不少工夫啊,说说你哥姓甚名谁,是何长相,何时走丢,知道自己姓名吗?”
那少女闻言急道:“什么走丢啊?还把我哥当傻子了?我哥那是出门办事,我是想跟他一起,才着急寻人。你这般说他,若是让我哥知道,定揍得你满地找牙!”
萧沉阁两手一摊,道:“算啦,我怕被揍得满地找牙,不敢帮你找哥哥啦。”说罢往床上一躺,不再搭理那少女。
那少女也不示弱:“要不是那小妹妹跟老婆婆住在一起,我不敢进去,我才不会找你帮忙呢!那小妹妹看起来就好说话,长得又好看,怪不得老婆婆喜欢她不喜欢你!”
萧沉阁闻言不免有些难过:“姥姥对我和初墨终究是亲疏有别,就连外人都一眼便瞧出来啦。”叹一口气,也不接话。
半晌,见萧沉阁没有答话,那少女伸出手轻轻推了萧沉阁一把,道:“少侠,像你这么英姿勃发的少年英雄,肯定不会将我一个弱女子的些许冒犯放在心上,侠肝义胆如你,定会鼎力相助,帮我寻得家兄踪迹!”
萧沉阁坐起身来,道:“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佩服啊。”
那女子冲着萧沉阁一笑,道:“不敢当,少侠是答应了?”
萧沉阁正要答话,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想不到小哥屋里还有客人。”
萧沉阁闻言大惊,认出了这个声音:“裴紫苑!”
此时门被推开,裴紫苑走了进来,垂手立于门口,道:“看来小哥雅兴不浅,与这位姑娘相谈甚欢,半点也没发现在下的踪迹。”
萧沉阁知道来者不善,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慌不得,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对着裴紫苑笑道:“哼,说的好像若是没人说话,我还能察觉你在窗外似的。”
裴紫苑道:“小哥风趣,可师命在身,在下不得不动手了。”说着便要拔剑进招。
萧沉阁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连忙大声喊道:“等等等等等!”
裴紫苑闻言道:“小哥还有什么遗言吗?”
萧沉阁心中一瞬间便转了几百个念头,心道:“我万万不是这人对手,如今之计,只能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大声喊叫,只盼姥姥和初墨可以察觉。”便道:“怎么不见你那个老头小兄弟同行?多日不见,怪想他的,他可还安好?”
此翻胡言乱语一出,连裴紫苑也被逗乐了,道:“哈哈,黎兄另有要务在身,今日只有在下来了,小哥放心,你对他的思念之情,在下一定代为传达。”说罢作势又要进招。
萧沉阁闻言知道那老者没来,敌人只有裴紫苑一人,心中略定,嘴上却是不停,又是大喊:“停停停停停!”
裴紫苑也不着急进招,道:“又有何事?”
萧沉阁道:“你别这么猴急嘛,万事需从长计议……”
裴紫苑打断萧沉阁,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在下想要尽早结果了少侠,晚上还可睡个好觉。”
萧沉阁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四处游离,撇到了那少女身上,灵机一动,赶忙说道:“怎么会没事呢?你就不问问这小姑娘姓甚名谁,与我有何关系,说不定兹事体大,竟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裴紫苑道:“不打紧的,这位姑娘今晚不幸走进你的房间,在下只好一并杀了。”
那少女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道:“喂!你可别搞错了,我跟他素不相识,今天白天才第一次见面,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别错杀好人!”
萧沉阁知道以裴紫苑行事,必定会杀人灭口,现下之计,只能多拖延一会儿,盼着姥姥和初墨能够早些察觉,便扯着嗓子,对着那少女道:“表姑,关键时候,你怎么撇我而去了?”又转头对着裴紫苑说道:“这人是我表姑,不信你出去问问小二。”
那少女气得满脸通红,道:“呸!胡说八道!好你小子,竟然拉我下水!”
裴紫苑静静看着两人吵架,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小哥,拖延是没用的,哦,忘了告诉你,老婆婆和小妹妹已经被毒药毒晕,明日之前,都不可能苏醒。”
萧沉阁闻言心中一闷,胸口似被一块巨石撞击,但却仍不死心:“少来骗我,若是真有毒药,连我一同迷晕不是更加省事儿?”
裴紫苑道:“无色无味的毒药通常毒性太弱,迷晕普通人当然不在话下,要毒晕老婆婆这样内功深厚的高手,可是殊为不易。为了配出毒药,花去我大半月的工夫,才得来小小一包,如此珍贵的毒药,用在小哥身上,有些许浪费。”
萧沉阁想到在奕剑听雨阁曾翻阅过毒药典籍,知道内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就算中毒,也不会毫无察觉,反驳道:“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毒晕姥姥,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毒药!”
裴紫苑微微一笑,颇有些自得:“本来是没有的,可你们气宗内功运转,多数要经从天突到关元,只要进行吐纳,梁门、水分、气海三个穴位洞开,若调制特定毒药,便可毒性入体。老婆婆内功虽高,只要用功吐纳,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中毒失去意识。”www.xiumb.com
裴紫苑所言非虚,萧沉阁心知不好,又道:“你既然这么着急完成师命,毒晕初墨和姥姥却不下手,不是自相矛盾?你可别想唬我。除非,毒药什么都是假的,你惧怕了‘燕双飞’,不过想先杀了我罢了。”
裴紫苑道:“小哥说笑了,在下想取小哥性命,何须费力编撰此等谎言,再说小哥刚刚大声吵闹,可有人来一看究竟?实在是家师对奕剑听雨阁的秘密十分感兴趣,若是在下能活捉老婆婆或是小妹妹,定是大功一件,在下刚刚还在思量,是留下老婆婆呢,还是活捉小妹妹呢?”
萧沉阁自知裴紫苑说的多半不假,依然故意反驳:“你毒都下了,还怎么拿姥姥和初墨去邀功?”
裴紫苑微微一笑:“小哥有所不知,想要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用剧毒放倒老婆婆这样的高手,那确实难以做到。在下的毒,毒性和缓,不过暂时将人毒晕,只须在少阳经和太阴经两处放血化毒,片刻便能转醒,再辅以解药,不出两日……”
此时不等裴紫苑说完,萧沉阁拔出死阔剑,运足内力,猛地向裴紫苑掷去。
裴紫苑足下发力,向后急退,身体略偏,躲开了这一剑。死阔剑何等之利,被裴紫苑躲开后,插入了裴紫苑身后的木门上。裴紫苑赞叹一声:“果然是好剑!”伸手用力,将死阔剑拔了出来。
萧沉阁赚得这一瞬之机,破窗而出,向外疾奔。
裴紫苑见势提起死阔剑,也从窗户跃出,紧追不舍。
萧沉阁向上跃出,作势往二楼楚腾和楚初墨的房间跃去。裴紫苑见状提起真气,用力一跃,也往楚腾和楚初墨的房间跃去。不料萧沉阁半空中借客栈一楼房檐向下一蹬,身体斜向下坠,落地翻滚一圈,向客栈外奔去。裴紫苑半空中不能收力,只得落到二楼窗外平台,再跃下去追。
萧沉阁借此与裴紫苑拉开一段距离,提气疾奔。裴紫苑也毫不怠慢,穷追不舍。
虽然奕剑听雨阁轻功冠绝天下,奈何萧沉阁内功底子还是跟裴紫苑相去甚远,不到半炷香时间,裴紫苑离萧沉阁已近在咫尺。
裴紫苑见片刻便可追上萧沉阁,道:“小哥这是何必?”
萧沉阁提着一口真气,也不答话,这时猛力向前一跃,只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萧沉阁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原来江南湖多,傍晚路过时,萧沉阁便注意到这里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泊。萧沉阁自幼海边长大,水性极好,此时既入了水,裴紫苑想要抓他,就绝非易事。
裴紫苑望着夜晚黑压压的一片湖泊,无奈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太过托大,竟然让萧沉阁全身而退,无奈间拿起手中的死阔剑把玩起来。看着死阔剑,裴紫苑突然眉头一皱,转身向客栈疾奔,不好的念头在心中闪过:“这小子甫一听到解毒的法子,立马掷剑外逃,根本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让我只是下意识地追他,全然忘却客栈房间里还有一人!”
裴紫苑急急返回客栈,一跃便到了二楼楚腾和楚初墨房间,只见地上几滩鲜血,屋里却哪里还有人在?再去楼下萧沉阁的房间检查,那少女也是不见踪迹。裴紫苑苦笑一声,将死阔剑狠狠地插在地上,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细细回味:“这小子片刻之间便能舍弃宝剑,引我离开,最终居然还能脱身。此人此时武功虽弱,却已不好对付,假以时日,必成后患。楚腾和楚初墨两人虽放血去毒,没有解药,几日之内还是难以恢复元气。如今之计,只能循着血迹,看看能不能追上这几人。”叹一口气,拔出死阔剑,往楼下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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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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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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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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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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