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阁目中精光一盛,将剑一挺,向那银甲骑兵胸口刺来。那银甲骑兵挥刀上挑,意欲将萧沉阁的来剑撞开。
临阵对敌之时,面对敌方刀剑,以上挑之姿将对方兵刃撞开,这一招过后,自己的兵刃往往仍然可以处在极佳的攻击位置,对后续进招极为有利。可上挑之姿较之横挡或侧格,可谓极难发力,往往是己方武功大大强于对方时使用为佳,否则若不能将对方完全撞离攻击范围,便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萧沉阁当然知道这些,面对那银甲骑兵如此轻视,心中微微窝火,运起易筋经心法,真气节节上涌,贯通剑身,微微加了下压的力道,同时前刺之势更猛。
刀剑相撞,火星四溅,那银甲骑兵一声惊呼,自己上挑的弯刀竟然被弹回,自己手心发麻,更是险些弯刀脱手。而萧沉阁的佩剑与弯刀相撞之后,仅仅微微上移半寸,依旧朝着那银甲骑兵胸口刺来。
那银甲骑兵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用力将弯刀向萧沉阁抛出,同时奋力侧身后仰,去躲萧沉阁来剑。
萧沉阁见那弯刀来势凶猛,左手握拳,自然而然地使出小歌拳中一招“清风朗月”,瞅准刀柄,轻轻一击,将那弯刀击落在地,右手持剑,依旧刺向那银甲骑兵。萧沉阁佩剑刺入,鲜血涌出,一剑刺在那银甲骑兵肩头,心中暗暗叹息:“可惜!还是被那弯刀干扰,失了准头,否则这一剑,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那银甲骑兵逃过一劫,此时丢了兵刃,对方内功远较自己为强,顾不得疼痛,连忙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弯刀。
萧沉阁哪里容那银甲骑兵再捡弯刀?当即剑身一挺,便要出招,猛然间想起什么,略略一停,高声道:“方才我左手一拳,乃武当派拳法小歌拳!”又望向那银甲骑兵,道:“你听不懂可就不赖我了。”
此时那银甲骑兵已然捡起弯刀,见萧沉阁突然住手说话,知道机不可失,突然暴起,双手举刀,向萧沉阁劈来。
萧沉阁见状冷笑道:“连垂死挣扎都跟勃日帖赤那那狗贼一样,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你果然是他的师弟!”真气运转,出剑一格,略略逼退那银甲骑兵。
那银甲骑兵全力一劈,竟被萧沉阁轻轻巧巧一格逼退,那银甲骑兵内心既愤怒又诧异,可沙场征战多年,却没乱了阵脚,知道这时绝不能退缩,嘶吼一声,突然暴起,跃到空中,向下劈来。
萧沉阁见势足尖轻轻一点,向旁跃出,避开那银甲骑兵一劈,心道:“我内功胜他甚多,这样的对手不是每天都有,不如拿他练一下小歌拳。”转念又想:“萧沉阁啊萧沉阁,那埋伏的将士和援手的僧人正在鏖战,便是多斗片刻都要多死几人,你怎还想着练拳?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先挑了这厮,或许战局可以翻转。”这番计较就在转瞬之间,既决定速胜,当下手腕一抖,斜挑那银甲骑兵小腹。
那银甲骑兵前招用力过猛,此时抽刀回护,颇有些狼狈。萧沉阁剑尖先到,那银甲骑兵刀刃后至,萧沉阁进身将剑往前一送,正正挑在那银甲骑兵手腕之上。
那银甲骑兵手腕吃痛,弯刀“咣当”一声,落在地上。萧沉阁不容那银甲骑兵喘息,纵身后退半步,又是手腕一抖,剑尖带着真气,划过那银甲骑兵咽喉,鲜血喷薄而出,那银甲骑兵手捂喉咙,眼中满是惊恐,片刻之后,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萧沉阁见那银甲骑兵已死,高声叫道:“你们首领已死,速速投降!”
可林间兵刀大作,杀声震天,众人都是杀红了眼,除了附近能看到两人相斗的蒙古骑兵失了斗志,外围的蒙古骑兵依旧悍猛。
那白衣剑客道:“少侠,将此人头颅割下,站到高处示众!”
萧沉阁犹豫片刻,知道此时刻不容缓,挥手一剑,将那银甲骑兵头颅割下,纵身一跃,跃到那银甲骑兵所骑战马之上,一手高举那银甲骑兵头颅,气发丹田,纵声长啸。源源不断的真气从腹腔中喷涌而出,一声清啸压过所有战场喧嚣,在林中来回涤荡数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分神来看。
几十丈之内,蒙古骑兵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惊慌,大都无心恋战。伏兵和僧人看了,都道:“宝力道死了!宝力道死了!”这银甲骑兵,果然就是大漠一烟阁宝力道。这消息片刻之间便传遍整个战场,己方士气大振,人人奋勇杀敌,战局瞬间反转。
这大队蒙古骑兵被击溃,伤亡大半,仅有少数残兵逃出,往西边去了。
萧沉阁松一口气,跃下马来,将宝力道的头颅丢到地上,回身去看裴青荃和赵小刀,只见赵小刀已经从马车中探出头来,裴青荃捂着赵小刀的双眼,不让她看这血腥场面。
那白衣剑客挣扎着爬起身来,走到萧沉阁面前,抱拳道:“在下建宁尹玉,多谢少侠出手相助,想不到少侠年纪不大,功夫如此之高,敢问少侠尊姓大名,不知少侠是江湖上哪位前辈的高足?”
萧沉阁抱拳还礼,道:“尹兄谬赞,在下萧沉阁,弈剑派楚腾门下。”
那老僧也与萧沉阁和尹玉见礼,道:“萧少侠少年英豪,尹将军剑法非凡,老衲佩服。老衲护国寺住持万安。”这时另一位年龄稍轻的僧人走过来,道:“老衲万安寺莫谦之。”
尹玉长叹一声,道:“让护国寺的僧人都要上阵杀敌,是咱们的失职。”
万安道:“所谓‘时危聊作将,事定复为僧。’护国寺五百将士,誓要铲奸除魔,恢复河山。从今夜起,我们都无法号,也不算僧人,也管不得什么戒律清规了。”
萧沉阁道:“大师所言极是,如今国危,天下苍生,皆可为将!”
这时之前同萧沉阁搭话的汉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拍萧沉阁的肩膀,道:“不得了啊不得了,想不到你看着白白净净,武功竟然这么高,竟然几招就把宝力道杀了,厉害,太厉害了!”
萧沉阁有些不好意思:“谬赞,谬赞了。”
那汉子道:“你一定要加入我们的队伍,我的职位让给你啦!”
尹玉制止道:“麻士龙!萧少侠恐怕有要事在身,你怎能如此失礼?”
萧沉阁道:“不打紧,麻兄快言快语,怎能算失礼?只是我确有要事在身,待事一了,若是有缘,咱们再共谋大事!”
麻士龙叹一口气,道:“唉,可惜,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萧沉阁道:“怎么,战局如此危急么?”
尹玉轻叹一声,娓娓道来:“萧少侠,我是宁都人士,少时曾在昆仑派学艺,后师门有变,为避战乱,举家南下,迁到建宁。年中战局恶化,文天祥文大人起兵勤王,我投入军中,随着文大人到了临安。后常州城破,临安屏障尽失,忽必烈大军长驱直入,一直进到临安左近。文大人派军协助都统刘师勇,文人姚訔、陈炤率义军两万,杀尽常州蛮夷,光复常州,切断忽必烈进军通路,临安局势得以喘息。忽必烈派十万大军围城,文大人又派王安节领七千官军来援,誓要死守常州,敌我拉锯,已有数月之久。那宝力道,便是敌军首领阿塔海手下前锋,此人身披银甲,武功极强,生性残暴,杀人如麻,城中守军,苦之久矣。如今蒙古右丞相伯颜又率军二十万来援阿塔海,常州守将将要面对三十万蒙军,常州城岌岌可危。文大人派我和麻士龙领五千义军,朝廷军官张全领五千朝廷官兵,一同前来援护。我们昼夜奔驰,今夜刚刚抵达常州附近,得到消息,那宝力道又要夜袭常州,便在此设伏,同张全约定,内外夹击,先痛击之。未曾想那张全不知何故,并未发兵,亏得萧少侠和两位大师及时援手,否则还未进城,兄弟们便要折在这里。”
听到这里,麻士龙高声骂道:“这个张全,竟敢骗我们,害死我们这么多兄弟,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尹玉叹道:“哎,找到他又能如何,同他火拼?大局为重,此事姑且记下,蒙古骑兵新败,想必今夜无力再来,咱们今夜驻军林中,时刻戒备,明日入城,再做打算。”
几人一致同意,义军和僧人当下在林中安营扎寨,萧沉阁安顿好裴青荃和赵小刀,心中摇摆不定:“是多留几天相助常州守军,还是继续向东,直接去临安呢?”
此时裴青荃从帐中探出身来,半是恭喜半是调笑:“萧少侠果然武功大进,三两下就把那宝力道收拾了。”
萧沉阁回过神来,道:“这宝力道武功虽然不弱,但较他几个师兄差距明显。”
裴青荃道:“是了,哥哥说这宝力道自幼便在大漠一烟阁门下学艺,但悟性平平,成年后便被阿古达木打发去了蒙古军中就职。”
萧沉阁道:“怪不得,阿古达木门下也算人才凋零,无以为继了。”
裴青荃道:“阿古达木徒弟很多,厉害的也就那么几个。不过听哥哥说,阿古达木数年前曾收了个蒙古孩童为徒,好像叫色勒莫。这个色勒莫到了大漠一烟阁之后深居简出,从来不用外出做事,只是安心闭门练功,是以外人很难知道此人的存在,哥哥也只见过寥寥数面。据说此人悟性极高,阿古达木很喜欢他,要传他衣钵。”
萧沉阁皱起眉头:“还有这样一个人?”
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麻士龙的声音:“他妈的,这个潘良臣还敢来劝降?让他来,看老子不宰了他!”
萧沉阁对身后行军帐中的裴青荃和赵小刀道:“圣女姐姐,你看好小刀,我去看看。”
裴青荃从拉开帐帘,道:“我俩跟你一同去。”
萧沉阁道:“不成,兵荒马乱,你们不宜抛头露面。”wWW.ΧìǔΜЬ.CǒΜ
裴青荃挑挑眉毛:“这兵荒马乱,可不是跟在你萧少侠身边才最为安全?再说了,我带着面纱,扮作男子,我和小刀都有些功夫在身上,还怕拖了你的后腿?”
赵小刀插话道:“就是。”
萧沉阁想想也是,道:“你们跟在我身后,莫要出声。”一行三人,来到中军大帐,只见麻士龙还在骂骂咧咧。
萧沉阁发问道:“麻兄,何事发怒?”
麻士龙道:“蒙古人竟然派人来劝降,来的还是潘良臣这狗杂种!”
尹玉解释道:“萧少侠有所不知,这潘良臣本是宋人,现已投降胡虏,不知做了个什么官,此人阴狠毒辣,对待同胞,甚至比胡虏更为残忍。胡虏多用之劝降,若有节之人坚决不降,此人便将男子扔进大锅烹熟,女子折辱之后杀害。可谓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萧沉阁怒道:“竟有这种杂种!今日他既敢来,便教他有去无回!”
麻士龙招呼手下,道:“兄弟们,去把咱们最大的锅取来,点好炭火,架在中军大帐中间,今日,老子要煮了这狗杂种!”
萧沉阁道:“这人敢孤身前来,有恃无恐,怕是有些手段,这样,到时取一个屏风,我先藏于屏后,若事有变,我便可出手相助。”
尹玉抱拳道:“如此甚好,只是又得有劳萧少侠。”
萧沉阁恨恨道:“这种人渣,天人不容,今日必要杀之而后快!”
大锅煮水,置于帐中,尹玉和麻士龙坐于帐内,萧沉阁等三人伏于屏风之后,布置妥当之后,不多时,一个矮胖的身影走进帐中。
萧沉阁定睛一看,此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身材矮胖,油光满面,肥大的脸上带着猥琐微笑,身着一身绫罗绸缎,背着双手缓缓踱了进来。萧沉阁细看此人,只觉得似曾相识,仔细回想,却又好像与之未曾谋面。
此人便是潘良臣。
潘良臣一进大帐,环视四周,余光瞥见冒着热气的大锅水,随后缓步踱到尹玉面前,满脸堆笑:“呵呵,想必这位便是尹玉将军吧,久仰,久仰。”
不等尹玉答话,麻士龙先喝道:“仰你八辈祖宗!你个狗杂种,卖国贼!老子今天就要把你煮了。”
潘良臣听闻宝力道丧命于今晚伏击,但逃出去的蒙古骑兵都在外围战圈,并未目睹萧沉阁出手斩杀宝力道,还道宝力道是丧命于乱军之中,因此不知义军中有萧沉阁这等高手。潘良臣暗中观察,又见尹玉似乎有伤在身,麻士龙气息虚浮,武功粗浅,加上又自视自己武功较宝力道为高,是以有恃无恐,依旧满脸笑容:“这位便是麻士龙将军吧,果然良将!”
麻士龙嘴上毫不停歇:“你个直娘贼,老杂种……”
潘良臣道:“麻将军,先让我把话说完嘛。”
尹玉拍拍麻士龙的肩膀,示意麻士龙停嘴,随后冷冷开口道:“你有什么事。”
潘良臣道:“如今蒙古元帅伯颜亲率二十万大军进攻常州,你们这三五千人,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二位将军就此降了,此后荣华富贵,无穷无尽,总好过妄自送了性命。”
尹玉正色道:“我随文天祥文大人起兵勤王,为的就是匡扶社稷,拯救苍生。如今我身后的是千万常州百姓,乃至整个大宋江山,什么荣华富贵,我不稀罕!我等志向,岂是你这种奸佞小人能够明白?”
潘良臣拍手道:“好!说得好!尹将军果然胸怀苍生,只是为了苍生百姓,还是投降为好。你们顽抗到底,左不过是多守几天,到时候城门一破,遭殃的可是百姓,不如就此降了,也免去一场屠城之苦。”
麻士龙喝道:“呸!就是有你这种烂人,蒙古人才能打到这里,若是人人像咱们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哪容蒙古如此嚣张!”
潘良臣道:“胜者为王,我劝二位还是不要执迷不悟了。过不了多久,天下便是蒙古人的天下,现在投靠,还能为以后某个出路。”
麻士龙一边叫道:“我忍不了了!让我煮了这个畜牲!”一边挥拳向潘良臣扑过去。
潘良臣略一偏身,躲过麻士龙的拳头,同时伸脚一拌,将麻士龙拌了个跟头,嘴角含笑:“两位将军是执意不肯投降了?”
尹玉见状喝道:“畜牲,今日便要结果了你,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随后抽出佩剑,一剑刺向潘良臣。
潘良臣知道尹玉身怀武功,当即足跟蹬地,气沉丹田,将整个人定在地上,提气发掌,后发先至,击在尹玉剑身之上,将尹玉斜推出一丈有余,随后开口道:“二位既不听劝,又将热水备好,那在下便将你们烹了吧。”
萧沉阁见潘良臣出手,用得分明是禅宗功夫,当下猛然想起:“当日初墨同我说过嘉兴府的遭遇,说起过此人形象,但我未曾见过,是以觉得似曾相识,却不认识;之后又在少室山听无功大师说起过玄昊,师出少林,属禅宗流派,当时推断那玄昊便是潘昊,如今眼前这个矮胖子多半就是潘昊!”
此时麻士龙已经从地上爬起,用尽全力,又扑向潘良臣。
潘良臣伸手往麻士龙身上一抓,借力一甩一推,将麻士龙推飞,向着那口大锅扔去。
麻士龙硕大的身躯落在大锅里,溅起滚烫的沸水,在锅中翻腾一下,将大锅撞翻,在地上打一个滚,站将起来,虽然烫伤吃痛,却默默忍受,并不吭气,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是对着潘良臣怒目而视,真可谓一个好汉子。所幸时值初冬,天气寒冷,麻士龙身着盔甲,皮肤并未裸漏太多,烫伤并不严重。
潘良臣见势笑道:“麻将军好运气,只是不知下一次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说罢身形一晃,又要往麻士龙身前欺去。
萧沉阁怒喝一声:“潘昊!”同时从屏风后面抢出。
潘良臣听到有人叫自己旧名,微微一滞,转过头来,上下打量萧沉阁。
萧沉阁又缓声说道:“或者说,应该叫你玄昊。”
潘良臣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少侠又是哪位?”
萧沉阁轻笑一声,道:“你这贼人,还记得嘉兴府被松狸楼教训吗?听好了,我是奕剑听雨阁萧沉阁,今日让你死个明白。”
潘良臣轻蔑一笑:“哦,你就是萧沉阁,江湖上名声很大,人都说你死在少室山,想不到你还活着。”
此时裴青荃拉着赵小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站在萧沉阁身后。
潘良臣望见裴青荃身段,虽见其着男装、戴面纱,却一眼便知其为女扮男装,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妙极,妙极!这位小姐虽戴着面纱,就是只看这身段,那也足够销魂。萧少侠艳福不浅,又有此等美人相伴。萧少侠如若把这美人借我把玩一番,我便可饶了你们性命。”
裴青荃嗤笑一声,道:“哈,有些人死到临头了自己却不知道,可悲啊,可悲。”
潘良臣伸出手来,摸着自己肥大的下巴,道:“死在姑娘裙下,倒是不枉此生。”
萧沉阁怒极,喝道:“玄昊!你背叛师门,见利忘义,大逆不道,欺师灭祖;潘昊!你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强取豪夺,为祸一方;潘良臣!你卖国求荣,灭绝人性,戕害同胞,人神共愤。这些,你认不认?”
潘良臣目中闪过凶光,重心下沉,微微躬身,沉声道:“难为萧少侠了解地如此清楚,好,我全都认。只不过知道太多,容易短寿。”
萧沉阁知道这是潘良臣已经摆出攻击的态势,心中不惧,凛然道:“很好,你既都认了,也知道自己白死莫赎,今日我便取你性命,为枉死之人报仇!”
潘良臣不等萧沉阁说完,突然暴起,纵身出拳,萧沉阁话音刚落,一双肉掌已然递到面前。
萧沉阁足尖点地,向后一撤,与潘良臣拉开一尺距离,随后使一招“乾天坤地”,一拳击出,迅捷无比,击中潘良臣手腕。
潘良臣吃痛,向后跃出一丈,心中大惊:“这小子武功怎会如此之高!而且这分明不是气宗功夫!”
萧沉阁站定道:“方才我右手一拳,乃武当派拳法小歌拳。潘良臣,受死吧!”此时不用追求速胜,正可以用潘良臣来练拳法,当即并不拔剑,揉身而上,一拳直取潘良臣小腹。萧沉阁这招,身法是弈剑派气宗身法,内功是少林寺禅宗内功,拳法是武当派玄宗拳法,三者相谐,潇洒非凡,拳法带动风声,裹挟着真气向着潘良臣席卷而去。
潘良臣知道厉害,扎个马步,凝神聚气,双掌从腹部前推,生生接下萧沉阁这拳。拳掌相接,潘良臣只觉一股强横的真气汹涌而来,气势汹汹的压制自己全身,一时间胸闷气短,额头顿时青筋暴起,片刻后终于站立不定,肥胖的身躯斜斜地向后飞出两丈,摔倒在地,嘴中呕出一口鲜血。
麻士龙见状,高声喝彩:“好!萧少侠,打得好!打死这狗东西!”
萧沉阁身形一晃,往前欺去。潘良臣强忍疼痛,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来,全力一张,按向萧沉阁肩膀。
萧沉阁并不躲闪,腿上发力,猛地向上一跃,这一跃迅捷非凡,潘良臣一掌刚出到一半,萧沉阁已然跃起半丈之高。半空之中,萧沉阁真气节节贯通,凝聚右拳之上,一招“法天象地”猛地向下击出,这拳带动风声呼啸,竟也短暂地有了“仙人”吟唱之意趣,紧接着下坠速度更快,一拳实实地击在潘良臣右肘。
潘良臣吃了这拳,由手肘始,整条右臂骨头都被震碎,强横的真气压入五脏六腑,整个人感到天旋地转,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坐倒在地。
萧沉阁心中微微欣喜:“这招‘法天象地’颇有些徐、张两位前辈的意思,只是两位前辈时快时慢,出拳带有禅意,我只快不慢,境界还差得远。”随后上前一步,睥睨潘良臣,道:“还有什么话说?”
潘良臣气息微弱,在自己膻中穴上一点,略微缓过劲来,说起话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萧少侠好,好功夫,在下心服口服,若,若是能饶我不,不死,在下……”
萧沉阁心中思量:“此人就是玄昊,多半用过‘往生散’,若是从他嘴里问出事情经过,一来可以更加接近当年奕剑听雨阁惨案真相,二来可以弄清当年少室山实情。”不等潘良臣说完,打断道:“不想死?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麻士龙闻言叫道:“不行!今天必须杀了这杂种!”
裴青荃道:“麻大哥,不妨先听听萧少侠说得是什么条件。”
萧沉阁向裴青荃微笑点头,随即对潘良臣道:“你将十六年前你是如何暗算你师父无相大师,受何人指使,如何下毒,下得是什么毒,又是如何从少室山逃脱,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勾当,一五一十地讲清楚,我便不杀你。”
潘良臣闻言道:“我如何信你?”
萧沉阁道:“算盘阎罗,你觉得自己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么?好,你既有顾虑,我便发个誓,你若都说了,我再杀你,便天人共诛。”
麻士龙急道:“可不能发这个誓啊!”
潘良臣急忙点点头,开口道:“萧少侠顶天立地,一,一定不会食言。”
萧沉阁道:“废话少说。”
潘良臣断断续续道:“十六年前,我,我本是少林寺无相禅师坐,坐下弟子,我下山办事时有,有蒙古人找上门来,要我给,给无相禅师下毒。时年战乱,百姓自己都,都吃不饱,哪里来的香火钱?少林寺经,经常食不果腹,他们许我丰厚报酬,我,我便同意了。”
萧沉阁忍不住打断道:“若不是无相大师从战乱中将你救起,还收你为弟子,你早死在蛮夷铁蹄之下,你竟恩将仇报,简直禽兽不如。”
潘良臣并不接话,只是低声往下说去:“那些蒙古人,给,给了我两种毒药,一种叫做,‘藏麻散’,一种不知叫做什么。‘藏麻散’无色无味,是专门,专门针对禅宗运功心法所调,可摄人心神,扰乱真气流转,另一种才是真正厉害的毒药。我趁无相禅师,闭关,闭关修炼易筋经期间,将‘藏麻散’混入,蜡,蜡烛之中,待药效挥发,再用第二种毒药。那毒药气味刺,刺鼻,无相禅师立即发现,却也已经为时已晚。此时外面乱,乱了起来,好像是那些蒙古人来了,我,我怕师叔师伯将我擒住,便趁乱逃出少室山。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差不多知道了,我拿了报,报酬,改换姓名,一路逃,逃到嘉兴府,在嘉兴府做了些,些‘生意’。今年蒙古人势大,我又换了个名字,替,替蒙古人办了些事。”
萧沉阁越听越气,压抑住愤怒,道:“是谁给你的毒药?”
潘良臣微微摇头,道:“真的记,记不清楚,只知,知道是两个蒙,蒙古人,年纪不小,会,会说中,中原话。”
萧沉阁点点头,冷冷道:“好,你既都说了,我便不杀你,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罢凝神运气,连出三拳,只听“咔嚓”几声,将潘良臣的左手手肘和双膝骨头也都打断。
潘良臣痛得冷汗直冒,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低声哀嚎,却不敢出言辱骂。
此时萧沉阁对尹玉和麻士龙道:“二位将军,我的话问完了,这畜牲便我便不管了。哦,天气寒冷,我看是不是该将方才打翻的一锅沸水重新烧起来?”
尹玉反应过来,道:“萧少侠所言极是,我这就去遣人烧水。”
潘良臣闻言心中又惊又怒,话都说得囫囵了些:“你这小畜生!你,你发誓不能杀我,如今出尔反尔,不,不怕天人共诛?”
萧沉阁道:“我说得是‘你若都说了,我再杀你,便天人共诛’,如今又不是我要杀你,旁人若要杀你,是你坏事做得太多,同我没有关系,须怪不到我的头上。”
潘良臣怒道:“就算不是你,你亲自动手,如今你把我奉,奉送到他们手上,跟你杀有,有什么分别!”
萧沉阁盯着潘良臣,嗤笑道:“那区别可就大了!我只能保证我不杀你,我如今已经将你放了,是二位将军勇猛,又趁你受伤,再次将你擒住,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这可不是我将你‘奉送到他们手上’,你可莫要胡说。难不成以后你遇到危险,或是被别人杀了,都要算到我的头上?可没这个道理!哈哈。”
麻士龙这才反应过来:“哎呀,萧兄弟,你可太聪明啦!我这就去帮忙起火烧水!”随后有望向地上的潘良臣,道:“他跑不了了吧?”
萧沉阁笑道:“哈哈,麻将军过奖了,这畜牲的双手双腿都被打断,想跑?除非生出翅膀来。”
麻士龙用力点点头,跑到帐外,不多时,扛了一大桶水回来,摆正铁锅,开始烧水。
此时潘良臣开口哀求道:“萧,萧少侠,你饶我一命,我,我定会,从此赎罪,当牛做马,再,再也……”
萧沉阁打断道:“你不想死?”
潘良臣奋力点头。
萧沉阁怒斥道:“那被你戕害的同胞百姓想死么?被你折辱的女眷想死么?那些跟你做生意被你害死的无辜商贩想死么?于你有救命之恩的少林寺高僧想死么?不屈不饶、决不投降的有志之士想死么?死在你手下的枉死之人都想死么?潘良臣,你死有余辜,只恨你只有一条命,两位将军只能杀你一次!”
潘良臣闻言知道求生无望,骂道:“你,这个小,小畜生,你违,违背誓言,不得好死!你们这,这群蠢货,马上变,变成亡国奴!全,全都不得好死!”
麻士龙在旁越听越气,大踏步走到潘良臣身前,弯下身来,抡圆了拳头,一拳打在潘良臣嘴上。麻士龙虽未学过武功,但身材魁梧,力大无穷,这一拳狠狠砸在潘良臣嘴上,将潘良臣一口牙齿打掉了大半,随后冲着潘良臣吐一口吐沫,骂道:“叫你再胡扯!老子先打烂你的嘴!”
潘良臣牙齿被打掉大半,满嘴血污,依旧不停叫骂,却已然含混不清。
这时,身后的大锅已经开始冒出热气,潘良臣感受到热气袭来,知道自己死期已近,心中一阵寒意袭来,不再叫骂,泪水竟夺眶而出,呜呜地哭了起来。
裴青荃看了不禁感到好笑,道:“呵,这贪生怕死之徒,生时坏事做尽,死前丑态尽出,看你下辈子还敢不敢欺侮旁人!”
又过片刻,水已沸腾,麻士龙对众人道:“水沸了!”
萧沉阁道:“麻将军请自便。”
麻士龙这次心领神会,弯腰拎起潘良臣,举在头顶,嘴上喝一声:“去死吧,你这杂碎!”双臂往前一送,将潘良臣扔进锅里。
潘良臣发出阵阵嚎叫,在锅里翻腾起来,可双手双腿已断,只是躯干翻腾,仅仅溅出几片水花而已。沸水加身,潘良臣发出最后的哀嚎,口中含糊不清的叫骂声又起。
麻士龙听着潘良臣的叫骂骂道:“呸,真晦气!”
萧沉阁笑道:“对这狗东西而言,黑就是白,好就是坏,他的话,就得反着听。他咒骂咱们,其实跟别人夸赞咱们是一样的。他骂得越凶,咱们就越是好人!你听,他方才那句,好像在夸咱们是为民除害的大英雄呢!”
麻士龙摸摸后脑勺,道:“萧兄弟,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再听潘良臣哀嚎叫骂,竟不再恼怒,反而颇为受用。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大锅里已经没了动静,潘良臣惨死于大锅之内,结束了他这罪恶的一生。
麻士龙连锅带人一同端了出去,将潘良臣的尸体弃之荒野喂狗,随后取了几壶酒回来,对一行人道:“哈哈,今日杀了这个卖国贼,痛快!咱们痛饮一场,庆祝一下!”
尹玉道:“咱们还未进城,须得小心为好。”
麻士龙道:“一人一壶,还能醉了不成?再说这天气寒冷,喝了不正好暖暖身子。”说着给尹玉,萧沉阁,裴青荃各自递了一壶,随后摸摸赵小刀的头:“这个小娃娃就不喝了,长大再喝!”又想起什么来,对着裴青荃道:“这位小哥身材纤瘦,不像能喝的样子,也别喝多了,那个狗杂种都将你认成女人了!你以后多吃点饭,好长得壮实一些。”
裴青荃索性将面纱取下,挑挑眉毛:“麻大哥,在下裴青荃,可不要变得‘壮实’啊!”
麻士龙一惊:“啊呦,你竟是个女的!”随后又似明白了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萧兄弟的老婆,那这个小娃娃,便是你们的孩子了!”
萧沉阁道:“麻将军,你瞎说什么呢……”
麻士龙又打断道:“对对,萧兄弟夫妇年纪不大,不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裴青荃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拔出壶盖,右手握壶,一撞麻士龙的酒壶,道:“干!”
麻士龙见裴青荃如此豪爽,大喜过望,道:“萧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干!”
两人对饮,麻士龙一口气灌下半壶,裴青荃喝了几口,猛烈地咳嗽起来,片刻间俏脸已经通红。
萧沉阁按住裴青荃的酒壶,道:“你喝慢点儿!”又向麻士龙解释道:“麻将军,我们不是夫妻,她是,是我的姐姐。”
裴青荃轻轻推开萧沉阁的手,嗔道:“要你管么?”心中略略失望:“他连给人片刻的误会都不肯。”随后又强行给自己找到一抹温存:“起码在方才那一刻,在麻大哥的心中,我是他的妻子。”
麻士龙闻言道:“是姐姐啊,对不住啊,我这人就爱乱说话。”
裴青荃又挑挑眉:“麻大哥,不要紧,不是亲生姐姐,是认的干姐姐。”
麻士龙读不懂裴青荃话中深意,只是举起酒壶,招呼大家:“来来来,喝!”
萧沉阁不喜饮酒,架不住麻士龙一再劝酒,举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只觉得口中辛辣,味道实在难喝,道:“麻将军,我平日不善饮酒……”
麻士龙打断道:“别叫我将军,你若不嫌弃,跟这裴氏妹子一起喊我大哥!”
萧沉阁笑道:“麻大哥,我实在不会喝酒啊。”
麻士龙道:“萧兄弟一定是嫌弃我这酒不行……”
萧沉阁连声否认:“不不不,是我真的不会饮酒……”
尹玉道:“麻将军,萧少侠不喜饮酒,你不要勉强。”
今夜痛击蒙古骑兵,击杀宝力道,手刃潘良臣,几人边聊边饮,均觉心中欢畅,萧沉阁饮的最少,也喝了半壶有余。尹玉性格沉稳,麻士龙豪气干云,萧沉阁与二人性格相投,又一同抗击蒙古,可谓志同道合,一夜之间,已算得上是好友。
此时已是后半夜光景,一名义军慌慌张张地跑进大帐,道:“不好了,放哨的兄弟说西边有异动,怕是有蒙古军队偷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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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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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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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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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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