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当天一大早,莫星宇便同楚觅带着食材登门,不停歇的门铃声吵得江恒黑着脸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莫星宇便嬉皮笑脸地对他道:“Surprise!!哥,我来的早吧?是不是跟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讨喜吧?”
早已习惯莫星宇这一贯的厚脸皮,即便昨夜睡得晚,今晚起得迟,看在楚觅也在的份上,江恒强压着怒气,面无表情地开门放人进来。
一进门,莫星宇便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两大袋东西扬了扬,冲着江恒道:“哥,你肯定没见过这个吧?生粽叶!绿油油的漂亮吧?咱今年端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哇?!”
“……”
江恒上下扫了眼他,“你确定?”
端午节他们确实有吃粽子的习俗,但这么多年,向来都是有人送来煮好的,从来还没有想过自己动手。
莫星宇很熟悉他哥这一脸看智障一般看他的眼神了,也没什么反抗申诉的情绪,只转过头去看楚觅,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寻求帮助。
楚觅朝前迈一步,温声对江恒解释道:“大哥,抱歉了,这个其实是我的主意,想着大家一起包好玩些。”
“以前我们家每年端午,都会自己包粽子吃,今年我没有回去,我爸妈便给我寄了粽叶和糯米来。”
司妧刚换完家居服,从卧室出来,刚好听见楚觅说带了粽叶和糯米这句,快步跑上前去,一脸惊喜,“觅觅,你是说今天我们自己包粽子吗?”
“嗯。”楚觅转身看着她,有些犹豫地问她,“妧妧你想不想试试?”
她长这么大基本上只见过煮熟的粽子,甚至大部分时候到她手里的粽子是连粽叶都已经剥开的,司妧对自己动手包粽子这件事兴奋不已。
“当然想!”她双手交握着,兴奋地拍了拍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粽叶呢。”
听司妧这个态度,楚觅放下心来。
很快,她组织着三人去洗手,而后两两围着餐桌分坐两边,江恒同司妧坐在一侧,莫星宇同她则在对面的一侧。
她带来的粽叶已经提前清洗过,都还沾着水,水珠留在绿油油的粽叶上,闻着都有淡淡的清香。
在场的四个人里,只有楚觅是会包的,剩下来的三个都是连生粽叶都没摸过的门外汉,这会儿也完完全全没有发言权。
楚觅起身,先给他们三一人发了片粽叶。
长长的粽叶拿在手里,司妧好奇地上下摸来摸去,楚觅适时地开口阻止她,“妧妧,小心点,你这样滑来滑去,粽叶边上也是会划伤手的。”
司妧立刻顿住手,手指安分了许多。
“对了,你们都是吃什么口味的粽子啊?咸粽还是甜粽?”楚觅将装着洗净糯米的盆子挪到桌子的中间,又将粽子里选择添加的红枣、咸肉、花生、咸蛋黄等等一个一个装在小碗里一字排开。
“那当然是甜粽啊。”莫星宇翘着二郎腿,一手握着粽叶,一手嘚瑟地敲着桌边,“糯米都是甜的,而且吃都得蘸白糖,谁喜欢吃咸的,多奇怪。”
“你的口味我知道的呀。”楚觅笑着将装着红枣和花生的小碗放到离他近些的地方,“那你就往粽子里加红枣或者花生,会的吧?”
莫星宇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要被拆穿他显而易见的谎言。
“啊?我怎么记得,星宇哥你从来都是无肉不欢的呢?”司妧已经学着楚觅的动作将手里的粽叶窝成圆锥的形状,听见莫星宇的空口白话,简直不敢相信。
她还真不是故意的额,是真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家认识这么多年,莫星宇从来都是只吃肉粽、咸粽的大户,什么时候开始转性改吃甜粽了,还疯狂蘸糖?
她话音刚落,楚觅和江恒不约而同地抬眼,扫了眼脸色僵硬的莫星宇,只是一个神色困惑,一个了然于心。
被针对的人摸了摸鼻头,有些生硬地解释了句,“那个……妧妧你记错了吧。”
“是——吗?”司妧自然也感觉到了自己一句话给气氛带来的压迫力,视线不自觉去寻找江恒的。
江恒与她视线相对,极浅地勾了下唇,似笑非笑,“嗯,大概是记错了,喜欢吃肉粽的人应该是我。”
顿了顿,又继续道:“我的口味跟着你变了许多,你记错了也正常,妧妧喜欢吃肉粽我也就喜欢了。”
言下之意,某人突然高调转移甜粽的阵营无非是因为楚觅是甜粽党罢了。
“说的是哦。”明了他的意思,司妧扯了下唇,生硬地将话题转回包粽子本身,“那我们俩就包咸粽吧。”
按照楚觅的一步一步的指导,用勺子将洗净的糯米舀进圆锥形状的粽叶里,中途往里添了红枣花生或者是咸肉咸蛋黄之类的,再继续舀糯米覆盖住。
食料装的差不多后,她握着粽叶的大拇指下压,将手边的粽叶压下盖住糯米层,而后再继续将剩下来的粽叶顺着方向,一圈一圈滚过去。
最后一步便是扎绳捆住固定了,不比楚觅的熟练,江恒和司妧这边,由江恒负责将包好的粽子压好,然后司妧双手穿插过他握着粽叶的手,绕多几圈后,他刚准备开口,就见她动作娴熟地在粽子身上系一个蝴蝶结样式的活扣。
江恒瞧着她系蝴蝶结的手法,越看越觉得眼熟。
忽而记起她刚上学那会儿,正是元气又好动的年纪,几乎每一次聚会他见到她时,她脚上的鞋子的鞋带都是散着的。
可小丫头总是丝毫不觉,还喜欢人来疯般不知疲倦地跑过来跑过去。
那个时候大人们常常忙于社交娱乐,并不会时时刻刻关注着她,只有他的视线,几乎是习惯性地去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没发现自己鞋带散开,跑的太凶一个不小心自己将自己给绊倒。
总是在她跟别的叔叔阿姨家年纪相仿的小孩玩得最尽兴的时候,他将人给拉了过来,蹲下来耐心帮她将散掉的鞋带重新系紧。
可没良心的小丫头还常常不高兴,觉着自己耽误她跟小伙伴继续游戏了。
后来有次,趁着她乖巧坐在一旁喝冰水的功夫,他耐着性子问她自己知不知道鞋带散开了,走路容易绊倒自己。
出乎他的意料,小姑娘点了点头,“当然知道啊,我又不是个傻子。”
江恒被她的话惹笑,又问她,“那为什么不自己把鞋带系上。”
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小姑娘松开手里的冰水,抬起头看着自己,理所当然地道:“可是我不会系鞋带啊。”
“那也不学?”
司妧摇了摇头,笑得天真烂漫,“不是有江恒哥哥你帮我系上了吗?”
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打败,江恒手按着太阳穴,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小朋友天真无邪的话叫他如何反驳。
他担心的目光追随了上天入地欢脱的小姑娘许多年,遗憾的是,岁月流转,年岁渐长,他与司妧的距离却也越发变远。
直到他离开南平时,也没有机会教会她自己系鞋带。
后来再见,她已鲜少再穿运动鞋,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欢脱地跑来跑去以至于鞋带常常松散的疯丫头,也不知她是否学会了系鞋带。
这会儿看着她低头,熟练地将自己手里的粽子系上个漂亮的蝴蝶结扣,手法却恰如他当年垂首的无数次。
“什么时候学会的?”他舔了舔唇,沉浸在回忆里许久,乍一开口,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
“什么?”司妧手上动作顿住,抬头看他,“学什么?”
江恒手落在她扣好的蝴蝶结上,“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愿意学的。”
“嗯?”司妧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不愿意学时,她对江恒并无少女怀春的想法,只当他是单纯的大哥哥,也对他的照顾习以为常。
情窦初开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多少少都留下来他的许多痕迹。
她明明从未刻意学过,然而当有一天鞋带散开时,她蹲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蝴蝶结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她看着江恒扣了无数次的结果。
她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癖好。
拆三明治的包装袋时,总是不喜欢顺着商家提供的线,而是总喜欢固执地另辟蹊径从底部拆开。
看一本新书时,总是会先看附录页,听音乐时,总是喜欢带单边一只耳朵……
所有的所有,全都是年少时因为江恒潜移默化的结果。
他照顾自己的那些年里,也不可避免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他的痕迹。
“也没学。”她利落地再次打了个蝴蝶结,“就是小时候每次看着你帮我系鞋带,不想学可看着看着也学会了,简直奇了怪了,就跟植入基因程序一样,闭上眼我脑子里就自觉复现你手的动作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听她这形容词,江恒一阵闷笑,倒像是自己给她洗脑了般。
“难道重点不是我当年帮你系过许多次吗?”他手上稍加了些力道,捏了捏某个小没良心的耳垂,“当时你还怎么说来着?不是有江恒哥哥帮我系吗?”
司妧佯怒瞪了他眼,音调都跟着抬高了,“可你后来就不帮我了啊,始乱终弃的坏男人!”
“始乱终弃??”对面本还嬉闹着的莫星宇和楚觅两人听到了这句,惊讶到异口同声开口。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难道哥你许多年前就不做人了??”莫星宇眼睛瞪大跟铜铃似的。
江恒睨了他眼,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我、有、证。”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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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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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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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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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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