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他特意将大衣领口往上抬了抬,微微盖住她的脸,又不至于呼吸不畅。
到了车边,打开车门将她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才将脸上遮着的衣服向下拉了拉,露出她白皙的小脸。
又俯身替她系完安全带,江恒起身抬头的瞬间,视线落在司妧的脸上,却见她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
转瞬之间的细微变化,只是他碰巧抓到了。
他摇头无奈地轻笑了声,到底是演员出身,装睡还是有点模样的。
江恒曲起微凉的食指,在她的脸颊轻蹭了下,语气不咸不淡道:“别装了,醒了就睁开眼睛吧。”
被拆穿,司妧讪讪地睁开一只眼睛,悄悄地观察他脸上并无愠色,才又睁开另一只。她缓缓坐起身子,软软地叫他,“江老师……”
“我真的没醉。”
“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
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也越来越少。
江恒从另一边上了车,听她这通辩解,轻声嗯了下。
“没醉?”他朝司妧看了眼,挑了挑眉,“那你刚和沈辰逸又在做什么?”
司妧眼神里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嗯?做什么啦?”
这她确实是不知道了,她刚刚的确是睡着了的,只是江恒抱她起来时才有了反应,她本就浅眠,有人动她,她便瞬间清醒。
刚刚闭着眼睛在江恒的怀里时,鼻尖碰到江恒内衬毛衣上的柔软的丝线,让她止不住的觉得心痒痒。
突然又听到江恒对沈辰逸说的那句[夫妻间的情趣],她一瞬间紧张的心脏也跟着砰砰乱跳起来,怂得她都不敢睁开眼看一眼当时的江恒是怎么样的神情。
司妧心里滋生出一些大胆的怀疑,江恒他会不会,哪怕有一点点,是喜欢自己的?
从上次的意外后,这段时间的相处,一开始她也觉得两人只是回到了从前,可渐渐的,她却有种还是不一样了的错觉。
江恒他,做了许多曾经不曾做过的事情,他明明不必做的事情。
他会让学生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在亲友面前公开自己的身份,也会因为自己一句不喜欢而换掉一辆车子。
刚刚,更是在沈辰逸面前,说出那般与他性格迥异的话。
司妧没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去问出来想问的问题,她侧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
“江老师,你生气了吗?”她努力维持故作轻松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是不是不喜欢沈辰逸啊?”
还有假装不经意的解释。“我和他也就是同事,拍戏搭档而已。”
吃醋是情侣间才有资格提及的词,她终究不敢开口直白地问,他刚刚那般对沈辰逸说话,是不是因为吃他的醋。
司妧的话如同小猫爪般划过江恒的心,挠得他发慌,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那个尚未查明的,她心里装着许久的人。
江恒不能确定,这是小猫在撩人,还是只是单纯的胡乱挠一爪子。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骨泛白,然而开口的语气有些不同往日的轻快调调,极散漫慵懒似的模样,“妧妧不是早就说了不喜欢他吗?”
“何况你受伤也是因为他,我自然也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他这样没分寸,我稍微行使一下法律赋予的权力,也算维护一下我的地位不是?”
像是开玩笑一般。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司妧垂下眸,仔细分析了下,却仍是摸不清头绪。
江老师一向这般严谨,他的举动明明像是吃醋,可他又先强调了,知晓自己不喜欢沈辰逸,是以吃醋似乎立场又并不成立了。
她好像试探了到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
这段时间以来,司妧已经单方面对莫星宇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原以为会消停许多,却万万没想到,神奇的朋友的脑回路累积到一定程度时,必将迎来暴击,在她宿醉后难以清醒的早上……
一大早,她便被莫星宇的电话吵醒。
她带着满腹的怨气接通后,莫星宇上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嫂子,我准备和觅觅结婚了。”
“以后我就和你一样,是已婚人士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司妧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大早上的,头还疼,她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莫星宇这个烂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意味着我们就都是没有自由的人了,嫂子,这你明白吧?”
“……”
司妧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不说脏话已经是她最后的修养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就恶狠狠地丢了一句话,然后便强行挂了电话关了机。
她说,“我不想明白!!”
那话那端,莫星宇可怜兮兮地看着被强行挂断的电话,心情更跌宕了。
真不怪他,昨天大晚上,他也是被江恒一个电话过来亲切地问候了最近的恋爱是不是谈得很顺利,然后又关心了下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他吓得原地起立,立下保证不出半个月,绝对能解决。
然而放完话后,他也满腹愁丝睡不着了。他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了,但司妧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反应。他想了一夜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够直白了,也够牺牲了,结果……
中午的时候,司妧才晃晃悠悠地起了床。佳佳带了午饭过来陪她吃,两人正吃得开心的时候,江恒突然从学校回来了。
他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出来时顺道拍了拍司妧的小脑袋,交代道:“下午的飞机,我去洛安出个差,学术会议。”
“大概三四天,有什么事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好吗?”
司妧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只是顺口问了句,“江老师,你一个人去吗?”
江恒垂眸想了想,“加上我的话,应该一共三个人。”
“都是男的女的啊?”佳佳立刻见缝插针搞事情,见江恒视线看过来,还立马甩锅给司妧,“江老师别看我,我就是帮我们家妧妧问一下的!”
司妧恼了,瞪了眼佳佳,连忙否认,“江老师,别听佳佳瞎说,我才没有要问!”
江恒抿唇笑了笑,却还真认真解释了起来,“两男一女,哦这么一说确实有个女生。”
司妧口是心非的典型,身子立马直了起来,竖直了耳朵听后续。
“林琛你记得的。”江恒在玄关处换了鞋,出门前最后一句是,“还有个他未来的小女朋友,你的……女友粉。”
随着门关上,江恒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
佳佳饶有兴致地看着司妧,“什么情况?我怎么觉着——你俩这氛围,好像不太对啊!!”
司妧咬着嘴里的吃食,挑眉看她一眼,“哪里不对?”
“啧啧啧,莫名充斥着恋爱的酸臭味。我们江老师现在,避嫌的很嘛。”佳佳双手捧着脸,突然兴奋。“你俩这窗户纸……快烧没了吧?”
说着她还两指捏着比划了下,然后用力吹了吹,“变成灰了。”
司妧光只是吃,就不搭理她。
然后顿了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
“佳佳!刚江老师是说去洛安市开会对吧??”她突然抬眸,眼睛晶亮。
佳佳点了点头,“好像是。”
司妧放下筷子,立刻拿起手机准备给洛芬打电话。
“芬姐之前跟我说,有个杂志拍摄也是飞洛安拍!我现在就去跟芬姐说,我要去!!”
洛芬接到电话,得知她一心要去洛安市配合杂志拍摄,本质还是想要去陪老公也只能答应,忍痛拒了那个已经磨了有段时间的线下商场活动。
和司妧的电话结束后,她便一个电话去到了公关部,两年前她就准备好的公关方案,看这发展,估计随时都有可能用得上了。
隔天下午,司妧收拾好东西,特地没带上佳佳,一个人踏上了前往洛安市的旅程。
两个半小时后,飞机在洛安市的机场平安降落。
因为是临时改变的行程,属于司妧工作室并未公开的私人行程。
司妧捂得严严实实落地后,提前联系了之前联系好的杂志方的接头人李默,从VIP通道直接离开机场。www.xiumb.com
李默这边按照司妧落地的时间派了杂志社的商务车接到司妧后便直接送她去了距离此次外景拍摄比较近的酒店。
虽是司妧第一次不带任何工作人员一个人出来工作,但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安排都还算井然有序。
十五分钟后,她顺利在酒店的顶层套房入住。
这次的拍摄地点,是洛安市有名的旅游景区,安阳古城。
这里保留了大部分几百年前的古建筑遗址,新世纪以来,洛安市政府在原址的基础上多次修缮,还特别聘请了工程院院士牵头进行了长期的规划和布局,逐渐形成了今天闻名全国的安阳古城景点。
与杂志方约定的拍摄时间在明天下午三点。
虽然这会儿估计还没有什么人知道司妧来洛安,但安阳古城人流量那么大,明天下午他们又是户外拍摄,之后估计就瞒不住了,她想趁着今晚先去安阳古城转一转。
归置好行李,司妧简单地休息了一下后,再拉开窗帘,窗外已经一片灯火。
她带上口罩和帽子,从酒店出发,步行往古城去。
晚上的古城,灯火通明,沿街的商贩都穿着古装,很是热情地同两旁路过的游客吆喝,那入戏的架势,也不比她之前在剧组拍戏时的群演差。
其实司妧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般踩着危险边缘的自由感了。
自从出道后,她的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人围着,自由这两个字早已经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来洛安,没有带工作人员,也没有接受杂志社这边的工作人员的安排,这种脱离管控的自由感,更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跳舞。
只是伴着自由而来的,也是虚妄的孤独感。看着周围不断路过的两两成对的伴侣,她突然间好想给江恒打电话。
她是知道明天上午江恒会做一场报告的。她原本的计划是等明天偷溜进会场,到时候吓他一跳的。
但这会儿,她突然改变了注意,她想要现在就见到他。
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后,甚至司妧都还没有准备好说辞,便被迅速接起。
“妧妧?”他的声音磁沉,顺着电流传到她的耳朵里,像是春日里第一株冒头的嫩绿,让她灰白的世界里有了颜色,一扫来时的疲倦。
她听见对面似乎有键盘敲击的声音,热情有一丝消退,“江老师,你……是不是还在工作?”
江恒看了眼一旁愁眉苦脸在改PPT的林琛,弯唇笑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在监督人工作。”
“嗯?”司妧又燃起了兴致。
江恒将手机开了一下扬声器,对一旁正不住偷偷瞥过来一眼的林琛道:“打个招呼?”
林琛得了机会,朝前凑了凑,抬高了声音喊了声,“师母好!”
司妧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到他的模样,仰头笑了笑,端着几分架子应了声,“嗯,小林同学好。”
江恒起身,将扬声器关掉后,离开了房间。
“我刚在看林琛后天oral的PPT,我现在出来了。”
他极其自然地交代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
司妧本没有查岗的意思,但莫名的,江恒所有的反馈,都让她有种这般的错觉,像任何一对普通寻常的小情侣间会发生的事。
“怎么啦?”他温声问她,极其耐心。
“江老师,我迷路了。”她的戏瘾又起了。
明明上一秒还有说有笑,这会儿情绪说来就来,哭腔明显,甚至如果江恒这会儿站在她面前,她都能流两滴眼泪出来。
司妧在内心有一瞬间想鄙夷自己。
演戏的天分都用在套路男人上来了,也不知该说是她暴殄天物,还是她恃才傲物。
江恒虽觉得奇怪,但终究听不得她哭,“妧妧听话,先不要着急,告诉我你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小万他们没有跟着你吗?”
司妧强忍住笑意,又继续演,“我不知道。”
“我给你发个定位吧,江老师。”
话说完之后,她也不给江恒反应的时间,就直接了当地挂断了电话,将自己这会儿的实时定位给他微信发了过去。
三秒后,她的手机又一次,显示了江恒的来电。
她一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江恒就沉声问她,“你在洛安?”
他的声音,情绪隐忍紧紧压制着,让他听上去没有那么起伏波动,“什么时候来的?”
司妧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场,“傍晚才过来的,过来有个工作。”
她抬眼看着不远处街角的摊子上,老板正将绞好的粉色棉花糖,一个一个地分发给周围围着的一群五六岁的小朋友。
拿到棉花糖的小孩一个接着一个蹦蹦跳跳地牵着家人的手离开。
被这场景触动到,司妧一时嘴快,也跟着问他,“江老师,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来接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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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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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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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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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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