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罗盘中的小红鱼离着中心位置越来越近,终于,在又经历过阴阳煞气交错后,阴阳煞的中心呈现在他们面前。
阴阳煞的中心是一个风洞。
落雨掌门和她的搭档是第一个到了此处的,她们一迈入是没有防备险些被吹飞,还是落雨关键时刻变出了树枝将搭档卷了回来。
两人稳住了身形,向边缘的位置走了走免得再被吹飞,抬头望最中心的位置一看,就见中心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球体在转动,那球体是由黑白二气旋转交错而成,如同一两条灵活游动互衔首尾的阴阳鱼。随着这两股气的转动无数煞气呼啸而出,阴风阵阵,刮得人面皮生疼。
这是什么见鬼的地方。
落雨掌门拿出联络符来提前告知后来的队伍此处的情况。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不远处传来了四个人的身影,定睛一看,是叶云桑和言凤幽,东方斐与玄薇。
此后的时间里简清嵘的队伍和烟逐鹤的队伍同时到达,各个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
烟逐鹤看到他后松了口气,简清嵘的面色却沉得很厉害,落雨掌门开口,“小清嵘,你不是和天机宗主的队伍一起过来的吗?”
“他……他们没撑过幻境。死了……”
一片静默。
此后的时间里,又有两组队伍狼狈赶来,看到大部队的时刻差点哭出来,这一路太不容易了,用九死一生来形容毫不为过,他们还带来了不幸的消息,在路途上,他们看到了其他三个小组的尸体。
至此,确认死亡的有八组,这里一共有七组,只剩下了十六号小队生死不知。
他们又等了许久,不停地用联络符联络十六号小队,却一直没有回音。
在这样极度危险的地方,失联,就代表了死亡。
东方斐看着手中寂静的联络符,手指缓缓攥紧,心中缓缓生出一股苍凉的无力感。
七组。
他记得,四千年前也是这种情况,师父带着他九死一生地闯进了阴阳煞深处,然而到达阵眼的时候却发现大部队已经死光了,最终只剩下七组仙魔,然而封印阵需要八组才可以启动。
但是那时所有的精英都已经进来了,整个三界再无人可以替补那第八个组。
正当众人绝望到了极点的时候,云靛真人忽然从容地开口,“诸位莫要灰心,贫道另有办法。
……
过于久远的记忆已然泛起了黄边,但是东方斐仍记得,云靛真人当时说那句话时的模样,淡定从容,自信强大,一瞬间就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在前世的记忆中挣扎,却被一道声音唤了回来,“阿斐,你怎么了?面色怎么这么白?”
东方斐一抬眸便看到烟逐鹤关切的目光,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无事。”
正当这个时候,落雨掌门迟疑了一下开口,“仙尊,十六号小队已经联系不上了,他们恐怕已经……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他们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再等,就要错过封印的最佳时机了。
东方斐默算了一下时辰,随后开口,“不等了,现在开始吧。”
落雨掌门却没动,张了张口,最终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您之前说……需要至少八组人进入阴阳煞中前去封印,可是咱们现在只有七个小组,是不是……人数不够?”
她的话道出了所有人的担忧,纷纷把目光投在了东方斐身上,面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安之色,看着他的目光有期待,也有紧张。
是了,众人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才到达了阵心,若是在这个关头发现人数不够,无法封印,恐怕会绝望得发疯吧。
虽然大家没说话,但是那恐怖的猜测却如阴云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上空。
这沉甸甸的心情让他们迫切想要找个依托,东方斐身上压着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希望,他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开口道,“无事,七个组也可以的,只是费力了些罢了。”
众人将信将疑,但看扶苍仙尊依旧是一副极为淡然的模样,仿佛成竹在胸,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叶云桑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带着审视和疑虑,他想要说什么,却被忽然响起的一个声音打断——
那声音极小极轻,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十分虚弱,“救命……仙尊大人救救我们……”
联络符中有女子小声的啜泣声传来,“我们是十六号小队,救命……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们……他要撑不住了。”
众人一震,十六号队伍还活着!
东方斐心中一跳,“你们在哪里?面对什么困境?”
“我们先前遭受了袭击昏了过去,现在在阴煞区的一个山洞里,洞里围着我们的有六十二只怨灵,阿宴设了个结界将它们隔在洞外,但是已经撑不了太久了……”那女子说道,她是一个魔,唤为阿雨,而她的搭档阿宴则是桃花宗的长老于宴。
众人一听心就凉了半截,这里遍处皆是山洞,怎么找?
若要是放在外面,他们还可以用寻声咒来定位,但是此处这术法却失了效。
正当此时,阿雨又开了口,声音颤抖中却带着绝对的冷静,“我们鲛族有一项异能,能感应周围最强天敌的存在。我能感应到仙尊在我东南侧三十里处,还请仙尊大人能救救阿宴……”
“坚持住,我这就赶过去。”东方斐开口道,同时又快速地交代了几句加固结界的方法。
随后他便看向剩余的十三人,“诸位先在这里等着,本尊去去就来。”
“阿斐,我和你一起……”
“不必,你们留下来先按照四个方位起阵控制阴阳煞的蔓延。”
说罢身形一闪,向着向着西北侧冲去。
他一路上风驰电掣,速度几乎提到了极致,沿路的怨灵看到他后纷纷尖啸一声,扑了上来,他一边疾行一边击退怨灵,而就在这时候眼尾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紫,携浩荡魔气将围在东方斐周围的怨灵震开。
东方斐心中微动,侧眸一看,便见那紫衣人眨眼间来到了他的身侧,神情依旧很冷漠,“看在你先前为本座设结界的份上,本座护你一程。”
一紫一白两道身影如同两道闪电一般在血雨漫天的阴阳煞中穿行。
……
一炷香的时间后。
他们二人极其精准地来到了阿雨藏身的洞穴,果然见到一个巨大的怨灵球,那些怨灵密密麻麻地围在那里,似乎在拼命地撞什么。
东方斐手中长剑一现,向着那怨灵球就砍了过去!
那些怨灵没防备之下被劈了个正着,吱地一声惨叫被切成了两半,还没来得及复原,就被叶云桑一剑送去灰飞烟灭。
怨灵纷纷惨叫着逃开,终于露出来了里面那个小小的结界。
说来奇怪,那些怨灵往日见到叶云桑后会逃的无影无踪,此刻却仍然虎视眈眈地环伺在旁侧,眼睛血红地盯着那个结界球,嘴里流着哈喇子。
那是一个怎样的结界呢,小小的,满是裂痕,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一位身着烟白衣衫的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满是被撕咬出来的血口子,他却浑然不在意,只是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阿雨……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抬起头来,两行血泪从空空的眼眶滑了下来,青紫色的皮肤上满是血痕。
被那男子抱在怀中的女子拥有一头海蓝色的长发,此刻闭着眸子静静地躺在男子怀中,像是睡着了一般,她的身下原本是一条美丽的鱼尾,此刻却已经变成了森然的白骨,蓝色的血液染湿了裙摆,如同一朵盛开了的幽蓝百合花。
那蕴着灵气的结界小到不足以护住两个人,只能堪堪护住怀中已然死去的鲛人女子。
幽幽淡淡的百合花香弥漫开来。
“是不是很疼……你当时,是不是很疼……”于宴颤抖着将怀中女子抱紧,轻轻拂过那被撕咬得只剩下白骨的鱼尾,“你为什么这么傻……”
二人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发僵。
鲛人肉,异香扑鼻,凡人食之可增百年修为。
而对于怨灵来说,一滴鲛人血就会令它们发狂,更别说是肉,那甜美如魔的味道没有任何怨灵可以阻挡。
东方斐忽然想起来,那鲛人女子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救救阿宴。
而不是救救我们。
她在求救的时候,就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我们当时……被逼到了角落里,我中了毒无法动弹只能勉强维持一个结界,但是很快结界也维持不住了,在破碎的那一刻……她说……还有一个办法……”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于宴的心脏,这让他每个字都说得有一种奇特的颤抖喑哑。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化为了原型冲了出去,所有的怨灵蜂拥着向她扑去,撕咬她,她却越跑越远……”将所有的怨灵都引开了。
等于宴能动的时候,他疯了似的满山洞寻找阿雨,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
那时她的身上扑满了怨灵,于宴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将人抱住,她却已经没了气息。
何宴低下头,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她是我的妻子。百年前便是了……她是魔,我是仙,我们不敢明目张胆,于是便在一个小庙里偷偷拜了堂……”
他依稀记得百年前,她一身火红嫁衣在灯火下笑着依偎在他的怀里,美眸中笑意盈盈,\"仙魔不两立,若是日后战场相见,还望相公手下留情哦。\"
“仙尊大人,对不住……”一团火“轰”地一声骤然自于宴的灵核处烧了起来,他却将阿雨抱紧,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眨眼间,那相依相偎的身影便被火舌吞没。
“她怕黑,我要陪她一起。”
……
东方斐这辈子见过无数次垂死的人,有哭泣的,求饶的,恶狠狠的。却是第一次亲眼看着一对仙魔恋人死在自己面前。ωωω.χΙυΜЬ.Cǒm
仙与魔相恋?
明明是敌人,明明彼此气息相互排斥连拥抱都会觉得疼痛,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殉情。
愚蠢!
她用生命为他争取了生机,他却还要跑回去送死,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东方斐握紧了手,心中传来的巨大震动让他身体一阵阵发凉,终究是不忍在看,转身离去。
叶云桑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自始至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却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淡淡开口,“仙尊大人,你这就走了?不为他们收个尸吗?”
“没必要。”
鲛人无来生,死后灵魂同身体一起化为水,而何宴原身是树,方才又自行震碎了魂魄,一把火过后,连个灰都留不下。
他就是想要为他们聚魂都无从聚起。
叶云桑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看到东方斐如此冷漠的态度,心中的怒火忽然就烧了上来,“哦?没必要的意思是不想要浪费时间救了,是吗?他们两个已经死透了无法再发挥价值了,所以你便如同丢垃圾一样把他们丢在这里了是吗?即便是他们等了你这么久?”
东方斐眼睫垂了垂,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听出了这来自那日的,迟来的质问。
这个问题若要是放在不久前,或许他某天大醉一场后会跑去向叶云桑解释,而现在……没必要了。
于是他依旧沉默。
叶云桑冷笑了一声,“是了,你修得无情道,只会觉得愚蠢,觉得可笑罢了。”甩开他的手臂,向外走去。
他这下力道大了些,东方斐被甩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石壁上。
其实撞得不疼,但是他本来就情绪不稳,此刻被刺激这一下登时便感觉胸腔中血气翻涌,眼前黑了一黑。
身边虎视眈眈的一个怨灵却像是逮到了机会似的,猛然扑了上来,对着他的小腿一口咬了下来!
想象中的钻心的疼痛并未来临,却听耳边“砰”地一声有什么炸开,血雾喷溅了他一身,又凉又腥。
一只手伸了过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带着嘲弄,“堂堂仙尊这都躲不开么?”
那张脸忽然凑近,漂亮的眼睛中带着讥讽看着他,幽深得仿佛能把他吸进去,“你莫不是觉得我对你还有旧情,所以特意来了一出苦肉计想要让我心疼?还是说现在用得着我,所以想要用示弱来缓和下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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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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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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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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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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