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少是个过于跌宕的夜晚。
一提啤酒很快就喝完了,这其中一大半都是付小羽给喝了。
这倒真不是因为付小羽酒量更好。
许嘉乐有种看起来很老年人,但其实很顶的喝酒习惯——
放慢速度,但,坚持许久。
以前在国外读书时,他靠着这一招能耗倒无数白人,连喝酒天赋点满的俄罗斯同学都比他先倒下。开始大家以为他是喝得少,但是结果到最后一数酒杯数,发现他真没少喝,只是单纯就是慢。
而付小羽喝酒,完全就是他的反面。
其实从之前在文珂家斗地主那次,许嘉乐就发现了,付小羽虽然是饮酒爱好者,但真的不算太能喝。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许嘉乐这边一瓶还没完,付小羽那边第二瓶都要干了。
这喝得太猛,以至于几瓶啤酒下肚,脸颊就一片绯红,开始躺在许嘉乐腿上耍赖——
“我叫个车,该回家了。”
“不回。”付小羽脸贴着许嘉乐的大腿,嘟囔着说:“再待一会儿……再待一会儿,就能看到日出了。”
他倒想得挺美。
付小羽醉着,但还挺爱干净,知道腿伸长了野餐布不够大,所以很乖地把腿抱在怀里那么蜷着。
“日出?”许嘉乐挑起眉毛,抓起酒瓶就冰付小羽的脸:“你是野猫?就这么在外面过夜?”
“凉。”付小羽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为了躲冰凉的酒瓶,把脸越埋越里面,差点就危险地碰到a沙滩裤底下的尾巴。
“咳。”许嘉乐神色顿时一紧,马上就不动声色地又把抓了出来。
付小羽闭着眼睛没怎么挣扎,他似乎是还迷糊着。
许嘉乐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又想出了个无耻的招数——
“嘘……”
他仰起头,对着天空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
要知道,这招很是歹毒,一般只有带过娃、且哄过娃撒尿的a才能想得到。
更何况这会儿付小羽干了好几瓶啤酒,正是膀胱最薄弱的时候。
“嘘……”
许嘉乐吹到一半,忽然又顿住了,低头看着躺在腿上的付小羽——
睫毛长长的,随着呼吸而一下一下地轻轻扇动。
蜷成一团,可是靠在他大腿上的样子却很安逸,呼吸越来越匀称,一副马上就要睡着了的样子。
许嘉乐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其实也确实,再过两个多小时估计也真能看日出了。也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靳楚在两个小时之前给他发了条微信:我订了机票,明天回美国。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条:好的,注意安全。
空气中仍然有股海边特有的咸味,许嘉乐低头摸了摸付小羽的脑袋,把野餐布上的几瓶啤酒挨个晃了晃,最后捡了个还剩瓶底的,又喝了一口。
行吧,等日出。
许嘉乐下了老大的决心,带着被压麻的腿,带着被蚊子叮的几个大包,时睡时醒地等到凌晨四点,刚有了点要日出的苗头,结果——
又下雨了。
初夏的天气就是这么狂野,前几分钟还风平浪静,紧接着就是滂沱大雨。
许嘉乐迷瞪着,突然之间就被淋得弹了起来,付小羽当然也被惊醒了。
俩人淋着雨,手忙脚乱的把酒瓶堆在一块放在路边,其他的回收不了的东西卷在野餐布里打了个包袱,然后一前一后逃进了兰博基尼里面。
谁能想到呢,一个晚上,还能淋两遍雨。
“他妈的。”
许嘉乐用自己的t擦了一把脸,转头时,只见也在抹脸上的雨水,俩人看着彼此的狼狈相对视了几秒钟,结果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到最后,只能叫车灰溜溜、湿淋淋地回了家,付小羽望着车窗外的雨色时,神情有点遗憾——
日出到底是没看成。
许嘉乐还记得前阵子和付小羽一起看的慢综艺奇遇人生,他们那时候一边吃饭一边看阿雅和春夏在美国的公路上追了一整集的龙卷风,直到饭吃完了还没有追到。
付小羽吃完饭要去开视频会议,于是他也没有真正看到那一集的结尾,只是春夏落寞的眼神让他有点伤感。
人生好像真的会偶尔有这种傻事,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忍辱负重地等待或者跋涉,但最终,也还是不一定能看到心中最期望的风景。
……
之后的那一周,末段爱情的日活数又往上攀高了一大截,许嘉乐和付小羽都异常的忙碌。
但是这还不算什么,真正重要的事在周末——
周六就是文珂的预产期。
许嘉乐是真挺担心的。
其实他们这群人谁也没明说,但是大家却也都心知肚明的是:
韩江阙用人工标记的方式标记了文珂,就是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期望用a之间的信息素连接唤醒韩江阙,但是奇迹一直都没有发生。
生产时是一个一生之中信息素味道最强烈浓郁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这基本上是能唤醒韩江阙的最后机会了。
许嘉乐基本每天都给文珂打电话,只不过通常他讲到一半,电话就会被付小羽抢走。
说实话,虽然他是文珂最好的朋友,但是从表面来看,付小羽可比他焦虑多了。甚至有好几回,许嘉乐还在付小羽电脑上看到了孕产知识的网页,这个估计平时都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知识储配,这回才狠狠地补习了一下。
付小羽平时因为工作量饱和,再加上运动量也不小,所以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但是这一周,因为文珂要生育的事,付小羽竟然破天荒地失眠了。
“许嘉乐,”
有一天半夜,付小羽忽然把许嘉乐扒拉醒了:“如果韩江阙不醒过来……文珂,他是不是会很痛苦?”
“嗯。”许嘉乐刚被弄醒,声音还带着点沉沉的鼻音。
“你说……文珂能顺利生下来吗?”付小羽仰头看着天花板,小声问:“他怀的是双胞胎呢。而且他现在也只是d级,前段时间状态也不好,他要是……”
“好了。”许嘉乐把付小羽搂到了怀里,声音沙哑地说:“你要实在担心,我们提前两天过去,把工作提前安排一下。”
“嗯,”付小羽嗯了一声,马上又反应过来:“不行,周五末段爱情和蓝雨那边有大会,我们这边走不开,妈的。”
他竟然还骂了句脏话。
“别太担心,这几天多打几次电话。预产期在星期六呢,我们周五晚上就赶过去,应该没问题。”许嘉乐说。
结果没想到,文珂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还真就提前不安分了。
周五上午,许嘉乐和付小羽在蓝雨开会开到一半就接到了韩家那边的电话,说文珂从清晨就开始有生收缩的反应了,现在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付小羽急了,雷厉风行地把接下来的事项迅速地和蓝雨夏总那边定下来之后,就往外冲。
“付总,”王小山也匆匆地跟了上来:“这,高铁票定得下午六点多的,这临时订不到票了啊,要不等到——”
“不等了,我们开车去。”许嘉乐直接打开了特斯拉车门。
“也好。”王小山左右看了一下,看胡夏和肖云那几个家伙不在,赶紧凑到车窗边上对许嘉乐说:“许哥,我们付总还没吃饭呢,你得照顾着点哦。”
许嘉乐笑了一下,还没说话,一边的付小羽就一下子隔着许嘉乐递了个文件过来,板着脸说:“王小山,别老操心些没用的。下午去把这两份提案仔细过一遍,看看还没有什么遗漏的。”
他们赶到h市的时候已经到下午了。
文珂还在病房里,这个是初胎,产程极为的漫长,到了这会儿生都还没完全打开,这几个小时下来,可想而知得又多么痛苦。
付小羽和许嘉乐赶过来的时候,韩家那帮人都堵在病房过道里,但是这帮人各个都是a,所以一个也不能进去。
最后只有付小羽一个人被放进了产房。
他匆匆冲进产房里时,顿时便闻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青草香味——
那是文珂信息素的味道,这个等级很低的,这一生都没有释放过这么强烈的信息素。
里面的确有好几个护士,文珂一个人躺在那儿,腹部高高地隆起,双腿大张,脸色苍白。
听到脚步声,文珂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撑起上半身,可是看到付小羽时,眼神还是黯淡了一下——
他显然还在期待着,来的人会是韩江阙。
“文珂……”
付小羽走到床边,紧紧地握住了手上都是汗的:“文珂,我在,我来了。”
“韩江阙、他醒了吗?”文珂手指有些发抖,他显然其实心底有一点答案,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带着期翼地望过来。
“我陪着你。”付小羽低下头,轻声说。
文珂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可是随即,似乎腹部有一阵强烈的抽痛传来,他攥着付小羽的手顿时用力到让付小羽都感觉有些发疼。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满是一颗一颗的汗珠,他把嘴唇都咬得泛出了血,还是扛不住那种痛苦,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小羽,我想要韩江阙……”
这一声哀鸣发出来,一直柔韧坚强的文珂也再也无法承受。
他双腿踌躇着,不断地呻吟:“我想要韩江阙……小羽,为什么他还不醒,我好疼……”
他控制不住都哭出了鼻涕,一旁的护士给他随意地擦了一把,然后仍然在低头观察着腿间的情况。
付小羽实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徒劳地握紧的双手。
这种感觉让他难过,那是看无论多少篇产科知识,都无法形容的难过。m.xiumb.com
不只是疼,还有那种人身上无法控制的狼狈,让他难过。双腿大张,毫无尊严地躺在那里,被折磨得只能嚎哭出声——
生育的惨痛,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慌张得不行。
他也是,他没办法不感到慌张。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已经站了起来,凝重地说:“生打开了,进入第二产程。除了他的a,其他人都出去。”
付小羽也被赶了出去,他只是陪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自己也要虚脱了,许嘉乐偷偷给他递了一块柠檬味的喉糖,有点紧张地低声问:“文珂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就是痛苦。”付小羽哑声说:“没有a陪着,他太痛苦了、太难了。”
他说到这里,甚至也控制不住自己,尾音微微哽了一下。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许嘉乐看着他的目光忽然游离开来,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那眼神里,带着一种狂喜。
付小羽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
只见两个护士推着一台轮椅,正在飞速地冲向产房。
轮椅上的a仍然是那么俊美高大,只是因为长久的卧床肌肉退化,而显出了一种病弱的瘦削。
可是尽管如此,韩江阙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喉咙里发出有点破音的嘶吼:“让我进去,我是他的a,我是文珂的a!”
他竟然真的在最后关头醒过来了。
付小羽只觉得鼻子和眼睛都在发酸。
之后的时间,好像无比漫长,可是却又好像转瞬即逝。
整个走廊都变得嘈杂混乱,韩家人全部都挤在产房门口,付小羽和许嘉乐一时不备,就已经被挤在了后面。
付小羽急坏了,许嘉乐更是粗鲁,直接把前面的a用胯部狠狠拱出了人群。
“你他妈的——”
那个a竟然是韩家的大哥,转过头就和许嘉乐怒目而视。
好像不过是一瞬间,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两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两个都生了!”
“没事,没事,两个宝宝也健康!”
不只是前面的谁高兴地喊了出来。
走廊里顿时一片兴奋的呼声,大家都乱了,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
韩家大哥的脸从铁青变成激动的红色,他被挤到外面,以至于无法和其他的韩家人一起庆祝,只能紧紧地抓住许嘉乐的肩膀摇晃着。
“生了!”
“生了!”许嘉乐一手牵着付小羽,激动地给了韩家大哥一拳。
上次说多更一点结果并没有!
这次真的多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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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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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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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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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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