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你,好吗?”
许嘉乐捂着额头反复地看着这句话,几个字“我没什么事,不用了”打了又删,删了又打,一直都没发出去。
为什么不发,许嘉乐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纠结对于发烧中的他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一种生理折磨——琇書蛧
或许是微信里一直是“正在输入中”的显示让对方感觉到了什么,等了两三分钟,手机再次震动了。
付小羽:我半个多小时就到。
这个此时的语气,有种在工作会议中确定计划时的强硬味道——
他似乎已经不允许许嘉乐说“不”了。
行吧。
许嘉乐忽然有种咸鱼如释重负的感觉,发了个“好”过去,然后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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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了半个小时又睁眼看手机时间,却发现付小羽来得比说好的要慢,这对于那个守时严谨的来说当然很少见。
他于是昏昏沉沉地又趴了十多分钟,才终于被震动着的手机惊醒。
“喂?”许嘉乐一开口,才意识到他的喉咙都已经哑得不行了。
“我在你家门口。”
“好。”
许嘉乐吃力地爬了起来,勉强在镜子面前把睡得撅起来的头发往下按了按,又用漱口水漱了遍口,然后才套了件灰色连帽衫去开门。
“许嘉乐,”
付小羽就站在门口,呼吸有些急促地道:“我来了。”
许嘉乐扶着门框,一时之间没有开口说话。
高挑的站在初春的夜里,或许是因为出来的匆忙,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t,领口里露出纤细的锁骨。
付小羽白皙的肌肤泛着迷人的光泽,路灯橘色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眼珠都几乎被照成了剔透的琥珀色。
许嘉乐不知道是不是他烧得神志不清了——
可是那一瞬间,付小羽关切地看着他说“我来了”的那瞬间。
他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正在因为目睹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而心跳加速。
“你还好吗?”付小羽有点担心,又上前一步,把手里的塑料袋往上提了一提:“我给你买了粥,是香菇滑鸡粥,上次你点的那种,还加了个蛋。”
付小羽甚至记得他上次在家里点了什么。
“谢、谢谢。”许嘉乐忽然紧张得磕巴了一下,“这么晚还跑来给我送粥。我没什么事,就是感冒了,休息两天就好了,我之前在钉钉上请过病假了。”
顿了顿之后,他终于伸手接过那个塑料袋,轻声说:“付小羽,真的谢谢你。这么晚了,你、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的。。”
这句话当然是推拒的意思。
付小羽不由站在那儿看着他楞了一下。
风尘仆仆地给他送粥,可他却连门都没有让对方进。
许嘉乐知道,这是多么不合适的行为。
但此时的他,顾不上合不合适。
他只是恨不得掐死半个小时之前的自己,他难道没察觉到那句微信消息里的进攻意味吗?
为什么要把战场拖到面对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付小羽:不需要来看他、不要来看他。
“啊嚏!”
就在这紧绷的时刻,一阵夜风吹过,许嘉乐忽然猛地转过身子,背对着付小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不好意思。”许嘉乐有点尴尬,突如其来的喷嚏中止了他的拒绝行为,他不得不跑回客厅拿纸巾,回来之后狠狠地擦了一下鼻子。
他鼻头被揉得发红的样子当然很狼狈,正打算继续时,一直都没说话的付小羽却忽然开口了:“许嘉乐——”
“嗯?”许嘉乐抬起头,只见那双圆圆的眼睛正望着他。
很难说清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专注、认真,又带着隐隐的兴奋,有种食肉动物即将发动捕猎那一秒的嗜血。
说实话,许嘉乐甚至是有点惊慌失措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
付小羽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点回避。
这个是那么的勇敢,只有脸颊因为这赤裸裸的示爱,而微微显出了一抹薄红。
可他没有因为羞涩而停下,而是又上前了一步。
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只有十几厘米。
付小羽轻声说:“许嘉乐,我追你吧。”
砰——
如果说刚才的许嘉乐,还在进行被瞄准之后的挣扎;
那么这一刻的他,是直接被砰地一枪击中了。
……
许嘉乐死死地扶着门框,似乎那是他唯一的支撑来源。
那几秒钟的沉默,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的漫长。
可他不能这么束手就擒。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终于说:“付小羽,不行的。”
空气似乎凝滞了,付小羽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那么大,也因此更不善于掩藏情绪。
许嘉乐能清楚地看到他那一瞬间的失落和彷徨,可随即,却又化为了倔强。
这个竟然还没有退却。
许嘉乐不得不咬紧牙,一字一顿地道:“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付小羽执拗地问:“是我追你,你现在甚至不需要喜欢我,只要你答应让我追你,剩下的,可以交给我来努力。”
“付小羽……”
这个的话,让许嘉乐的声音都颤抖了一下。
他努力想要像往常那样,站在更有经验那一方、更有优势那一方,以理性的态度冷静地继续着:“我明白,那次发情期……真的很美好,你能这么想,其实也是我的荣幸。”
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但是你要明白,可能是因为那种美好,再加上第一次性的体验蒙蔽了你,导致你产生了一点错觉,再加上之后发生这么多事,你会把这种依赖、留恋的情绪当成喜欢,可是其实不是的,这种心情是一时的、是会消散的。”
他明明那么擅长解读情绪。
可是这段话,他却说得无比吃力,就像是他不仅是在说服着付小羽,也在说服着自己。
说到“会消散”的那一秒,站在他面前的无法控制地流露出了隐约的伤心神情,微微偏开了头。
这让许嘉乐的语气忽然有些虚弱下来,他前所未有地有些厌恶起了自己,轻声说:“别犯傻了,付小羽。”
“我可是个离异有娃的a,学业还暂停了,正处于人生最低谷的、最糟糕的时期。你这样的要追我……”
他头痛得厉害,自嘲地笑了笑,虽然想要靠调侃自己让气氛轻松一点,可是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让谁来看,都、都简直是白给,对吧?付小羽,可不能这样。”
“许嘉乐,”付小羽忽然开口了:“喜欢你的心情……不会消散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可是每个字都很认真。
“许嘉乐,我喜欢你,不是因为那一次的性。是的,那次特别美好,甚至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和你一直有性关系,可发展的、可持续的那种。可是性不是全部。”
付小羽语速很慢,说到性的部分时,用词简直可以说是笨拙。
可是那种笨拙,太迷人了,“可发展、可持续的性关系”,这简直让许嘉乐没办法不去竖起耳朵听他说的每个字。
“认识你之前,我的人生只有成就感,事业有进展、或者完成了一个项目,于是对自己很满意,这就是我之前感觉最棒的时候了。可是许嘉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许嘉乐,我才第一次知道快乐是什么感觉,我不用很努力、很优秀,甚至不用做成任何事,哪怕只是和你坐在脏兮兮的、废弃的海盗船里无所事事……”
“我追你,是因为你是至今为止,唯一给我带来这样的快乐的a。你呢?”
付小羽的声音很轻,因为忐忑而微微颤抖了一下:“你和我在一起时,真的完全没有快乐的感觉吗?”
许嘉乐的心口在发抖。
他曾经告诉过这个要对自己的情绪诚实,同样的诘问今天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呢?
他真的能百分之百诚实吗?
“你的手……”
出于逃避的心情,许嘉乐转开了目光,却刚好看到付小羽的食指上贴了个创口贴:“手指怎么了?”
“烫到了。”付小羽低头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煮粥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我看看。”许嘉乐小心翼翼地伸手打开了手指上的创口贴,看到里面被烫得起了个大大的水泡,下意识地吹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买的粥吗?”
“最开始自己煮的,还下了帕尔马火腿,可是煮太久了,难吃,就全扔了。”付小羽小声说:“后来又去外面给你买的,所以才来迟了一点。”
许嘉乐忽然感觉鼻子酸得要命。
付小羽真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明明自己都煮了粥,手指都被烫出了水泡,无论多难吃也要把这粥拿到他面前来啊,告诉他:我自己煮的。
他抱着塑料盒,忽然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狠狠地拆开一次性筷子,然后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这碗滑鸡香菇粥。
付小羽也安静地坐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狼狈地吃。
许嘉乐几乎是一两分钟就干掉了大半碗,他拿勺子舀了块香菇,看着看着,忽然再也按捺不住,喃喃地说:“我也快乐的。”
说出那句话的那瞬间,许嘉乐想到了在顺城的那一晚。
狭小的ktv亭里,他唱着那首无人之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付小羽专注地看着他——
那又亮又痴迷的眼神,炙热到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实在骗不了自己,更无法再欺骗这样的付小羽。
许嘉乐的声音,轻到几乎可以随时飘散在风里:“对很多事、对未来的人生,我真的没有答案,我担心……”
付小羽的语声很急促,坚定地说:“是我追你,许嘉乐。追,本来就意味着结局是未知的。我不要你负任何责任,我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要让我插足在别人的感情里。如果你有一天想要回到靳楚的身边——告诉我,这样行吗?”
许嘉乐的大脑一片空白,高烧使他头晕目眩,而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彻底的当机时刻。
他的所有理智,都在告诉他,这注定是危险而充满动荡的旅程,他对前路一无所知。
这世界上,其实不存在什么“追”,如果被追的那一方全无意思,其实这场游戏根本无法进行。
一旦答应了“追”,实际上——
就意味着,他在与这个恋爱。
“许嘉乐,我成年这么久了,可我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渴望恋爱,你就是我最想要的人。让我追你,可以吗?”
说到这里,几乎已经是孤注一掷地握紧了他的手掌,那双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一撮火焰。
去他妈的。
许嘉乐曾经告诉付小羽要学会“去他妈的”,可是可笑的是,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对自己说这四个字。
去他妈的,今天晚上,他不想再用理智思考了。
“好。”
他说。
“许嘉乐!”
付小羽顿时兴奋地扑上来,把粥碗都撞倒在了一边,像是一头小狮子一样兴奋地想要吻他:“我会对你很好,真的。”
“别、别……”
许嘉乐虚弱地挣扎了一下,把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无奈地说:“我感冒了,你想被传染吗?”
他这样说着,但是这么紧紧地拥抱了好几秒,终于忍不住吻了一下付小羽的后脑勺。
这个今天没有喷香水,他身上……是彻头彻尾的大岩桐香气。
这是个初春的夜晚。
一切都那么芬芳。
许嘉乐:我他吗直接躺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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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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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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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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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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