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也就这么过完了,他想着。
只是他才刚闭上眼,却听到耳边刮过呼呼的风声还有阵阵的雷鸣,他已经冰冷的身体被人抬了起来,又渐渐开始回温。
他再次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让他最为深恶痛绝的女人——白楚莲!
他一把抓住她伸向自己的手,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关怀和担忧。
她问:“劲松,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避开了她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明显的嫌弃让她错愕而伤心,她的眼中立刻起了雾气,眼泪自然地滑落,衬得她比以往更漂亮和动人,也更叫他厌恶——他太清楚不过她的为人了,如果不是她,自己不会连最基本的站起来都做不到……
江劲松猛地一惊,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完整,还是曾经四肢健全的自己!而眼前的女人也很不对劲,她应该只比自己小了三岁,但是眼前的女人却太过于年轻,像是二十年前的她……
他迅速地坐起身,惊地望向四周,这里是东方村的老宅?
他心跳加速地三步两跳到离自己最近的挂历前,上面的时间赫然停在了1977年7月,所以他没有死而是回到了自己二十二岁那一年,而这一年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是个健康的人,他的母亲他的妹妹都还在?!
他顾不上白楚莲,慌张地奔向记忆中的房间,果然看到了江母和江婷婷。
江母只知道江劲松出门去了,并不知道他是被抬回来的,见到他稀疏平常地说道:“劲松,你回来了,看这样子大概又要停电了,你家媳妇胆小,你陪陪她。”
“妈!”
江劲松一个大男人突然就哭着跪倒在了江母的面前,吓了江母和江婷婷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江母诧异地问着,面上有些担忧,她这个儿子长这么大没这么哭过,就是江父走的时候,他都没怎么哭。
“劲松,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
白楚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想要扶他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擦了一把眼泪,看向她的眼神极为冰冷。
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气势是二十年后一个成功商人的气势,咄咄逼人。
“你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强势地说。
江母皱紧了眉头,“劲松,你干什么?你让你媳妇去哪里?”
江劲松看向江母暗暗吃惊,他媳妇?他记得清清楚楚,77年7月的时候,他和白楚莲只能算认识,连订亲都没有订,怎么是他媳妇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切都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并没有错,江母和江婷婷也都是他熟悉的模样——其实也是有变化的,江母看着比他记忆中的脸色要好很多,江婷婷看着也要比平时干净一些。
至于白楚莲,她还是那一贯柔软的模样,没说几句话便掉眼泪。
他那时之所以会同意与她订婚只是因为家里情况不好没人说亲,有人肯嫁他也就同意了,如果真有的选择他并不愿意去选一个娇弱的女知青——正因为如此,知道白楚莲所作所为以后,他也只是选择了离婚而没有去报复,毕竟自己一开始的心思也不算纯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二十年前与自己的记忆有所出入,但是他既然知道这个看上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女知青是个祸害,没有再将她留在家里的道理。他从来都是快刀斩乱麻的人,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拖拉。
白楚莲看着眼前重生的江劲松,可以猜出他没有这一世与自己相处的记忆,因为他的眼神太过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挣扎。
她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探究,垂泪问道:“劲松你是不是砸伤脑袋了?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害怕……”
江劲松对她可怜的姿态没有半分的怜惜,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似乎难以置信他冰冷的态度,勉强对江母笑了笑,“妈,我过去和劲松说些事情。”
江母很是担忧地看向江劲松,她虽然不常出房间,可是也知道儿子对白楚莲的热乎劲,眼前的儿子明显不对劲,“劲松,你好好和你媳妇说话,别犯浑。”
江劲松有些惊讶地看向江母,江母生病多年一向不管他的事,竟然会为白楚莲说话,他重新探究地看向白楚莲,眼前的女人是和他认识的白楚莲不一样,还是她也是从未来回来提前笼络了他的母亲嫁给了自己?
他的目光变得极为幽深,漆黑的眼瞳变得更加深沉,看着白楚莲的目光有些吓人。不管眼前的女人是什么来历,他都管不着,但是她也别再想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他带着白楚莲回了房间,忽然一道惊雷打了下来,昏暗的灯泡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啊!”
女人诧异地喊了一声,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幽香扑进了他的鼻子里,眼前闪过一些似是而非的画面,他还来不及捕捉已经烟消云散。
他怔了怔,迅速地推开了白楚莲,黑暗中听到女人闷哼了一声,应该是撞到哪里了,他的心突然难受地瑟缩了一下,一种很陌生的情感涌上来,他深呼了一口气,压下了这些奇怪的感受。
在黑暗中,他开口问道:“我们结婚多久了?”
白楚莲老老实实地说:“从五一到现在,两个半月了。”
“我们不适合,趁现在还没有孩子离婚吧,明天我们去民……”江劲松意识到现在还没有民政局的概念,改了口,“明天我去村里说一声,等天好了你就搬出去。”
现在的农村还不时兴领结婚证,结婚离婚都只是在村里登记一下,但这个年头离婚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依旧传统地认为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
“劲松,早上你出门的时候还拉着我亲热了半天,我们怎么就不适合了……你不是劲松!你是谁?!”白楚莲略微提高了声音问道,但是细弱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气势。
江劲松诧异于她的敏锐,但来自二十年后的他见识多了,不会因为这一点下诧异而改变自己的决定,“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黑暗中传来女人细碎的哭声,他的心又跟着瑟缩了一下,胸口沉闷得像压了一块石头,而他再次无视这奇怪的心悸。
等到台风过境天气放晴,江劲松直接去村里登记,而白楚莲除了手上的那块劳力士手表和自己婚前的衣物外,其它什么也没有带地搬出去了。
江婷婷不明白自己好好一个楚莲姐为什么就要走,不是说楚莲姐和哥哥要像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永远在一起吗?
她固执地拉住白楚莲,“楚莲姐不要走!”
结婚后,江劲松曾经想让江婷婷改口,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叫“楚莲姐”无法改过来,白楚莲安慰地摸着她的头说她这样叫就很好,比叫“嫂子”要亲切,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村里人口中的“傻子”。
“婷婷乖,回去吧。”白楚莲依旧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带一丝留恋地走了。
江劲松登记好离婚以后,照旧去田里干活,等他回家的时候白楚莲已经走了,他对白楚莲的识相有些许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白楚莲走后江母和江婷婷对自己的态度,江母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些生闷气,江婷婷看到他直接又哭又闹地喊他“坏蛋”。
一开始他并没有多在意,直到他煮粥的时候不自觉地将红薯干架在上面蒸,在盛饭的时候总是多盛了一碗,回到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楚莲”,这些近乎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发怔,他的脑子里并没有这些记忆,可身体却有了这些古怪的习惯。
白楚莲离开江家以后没了个落脚点,吴有德的儿子去年年底结婚搬去新房住了,家里有空房,他向白楚莲提出了邀请。白楚莲对上这位热情的村支书微笑着拒绝了,借住到了村东的一户寡妇家里,似乎是特意避开江劲松。
而她与江劲松离婚的消息也在村里传了开。
这年头离婚是个稀罕事,能被村里人八卦很久,妇女们在田间劳作的时候都在讨论着这件事,觉得江劲松能主动提出离婚十分神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之前对白楚莲的宝贝,出个门都要自行车接送,看得她们都牙疼。
“该不会是白知青虐待劲松他娘吧?”
“说不定是打他妹妹,劲松对他那个傻子妹妹可宝贝了!”
“我好像听说白知青她不安分……”
村里人爱八卦又爱揣测,没多久白楚莲虐待婆婆小姑子又偷人被江劲松抓住的小道消息就像被人看到了一样在村子里有鼻子有眼地传开了,甚至在知青里也广为流传。
江劲松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造谣,出面为白楚莲澄清了几次,可惜村民们都以为他好面子不肯承认白楚莲偷人,谣言更是越传越大。
白楚莲自己反倒并不在意,平时里除了出诊就是看书学习,并不在意村民看向自己异样的眼神,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在东方村过一辈子。
到了十月,恢复高考的消息在知青中传开,他们这一批知青都是去年刚毕业的高三,书本知识还全在脑子里,对高考全都跃跃欲试。
报名高考需要去村里开证明,一下子吴有德家里被挤得满满当当,吴有德特意将白楚莲留到了最后。
其他人都已经离去,他家婆娘这两天也去了儿子家,屋里只剩他和白楚莲。
吴有德和蔼地问道:“白知青呀,你在陈寡妇家过得怎么样?”
白楚莲温和地回着:“一切都好。”
“都好就好,”他笑哈哈地说着,“坐坐坐,别那么拘谨。”
那双粗糙的手顺势就握住了白楚莲细滑的手。
她想要收回来,却被吴有德紧紧地握住,“白知青呀,我不是不想给你开证明,但是你的情况特殊,你和劲松离婚以后在村里的影响不大好,我这个证明不是很好开……”
“吴书记,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开证明?”白楚莲低头问着。
吴有德还没有开口,自家门板却是被人一脚踹开,门外的冷风直接灌了进来,他当场就骂了娘,“江劲松,你这是干什么!”琇書網
江劲松扛着工具箱,高大的身形站在门板上,目光幽幽地盯着吴有德和白楚莲,让吴有德有些害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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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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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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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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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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