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睁睁看着陆喜发被那个人形妖精掐着脖子,拖进了洞中。
“只许进一个人,和我谈。”
洞内传来那人形妖怪阴冷的声音。
万君山与三位师弟师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递了个放心的眼神后,独自进入鹏魔洞。
鹏魔洞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巨灵神在山外的一锤,砸断半截山峰,整座镂空的山体坍塌,巨石如雨砸落,将山底的鹏魔洞掩埋近半,一大半妖怪被巨石砸死,没有被砸死的妖怪也被进来搜刮的天兵屠灭殆尽。
凌冲抓着陆喜发的脖子,站在落石垒成的一座高台上,高台四周是满地的妖族尸首,而他脚下的落石之下,也同样压着死尸。
天光从断裂的峰顶照射下来,正好打在这座高台之上,尘糜在光里浮动,画面定格,像是黑暗之中唯一打着光的舞台。
万君山站在台下的明暗交界之处,他穿着青衫的胸前被血染透,在昏暗里,如同穿着墨黑色的衣服。
“你想怎么样?”
万君山望着台上掐着陆喜发脖子的妖精,眼神冰冷而愤怒。
他此刻感到了一丝后悔,其实在诛杀魔狼的第一时间,他不应该去掺和其他人的战局,而应该第一时间进山寻找战力薄弱的小师弟。
他心中明明清楚,凭着玉师妹几人的实力,在能够放手施为的情况之下,必然可以斩杀那几只妖精,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出手帮她们。
是因为什么呢?
是因为不信任玉师妹云师妹她们?还是因为想要证明自己三师兄的实力和威信?
他没有心思再去盘问自己当时的第一想法,而是冰冷地重复自己的话语。
“你想怎么样?”
凌冲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这个身上染透血迹的青年,眼中浮出一丝赞叹。
他清楚地知道东统领的实力,那头魔狼距离玄仙可能只有半步之遥,自己努力了几十年,仍然差它半筹,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如此凌厉地就将那头魔狼斩杀。
吃的人多了,凌冲甚至闻闻味就能估摸出眼前人的年纪,最多百岁。
百岁啊,区区百岁之龄,就已经有如此修为,如此战力!
这才是上好的血食啊!
他感受到这青年对自己擒拿住的小子,掩藏不住的关切,心思忽然有恃无恐了起来。
我为何总想着保命?
我为何不能杀光他们?
若是能吃了此人,或者将外面那几个与他不遑多让的年轻人都吃了,我是不是就能一步晋升玄仙?
凌冲看向万君山,眼神忽然火热了起来。
“现在,刺自己一剑。”
万君山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看见那人形妖怪面色平静,并不像是疯了。
“你现在是穷途末路,你竟然让我刺自己一剑?”
万君山眼神微凝,沉声说道。
“嘿嘿,穷途末路?我可不是穷途末路,真正穷途末路了的,是我手中的这个小子。”
凌冲站到了陆喜发身后,左手仍然捏住他的脖子,细细打量着少年模样的陆喜发,右手牵起了陆喜发的手,然后又转头看向了万君山,语气轻而平静。
“我劝你想清楚,这孩子看样子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岁吧,如果不能按照我说的去做,我敢保证,他会非常绝望。”
万君山不解地望着台上的妖精,神色一变。
咔嚓咔嚓咔嚓.......
“啊!”
陆喜发发出一声惨叫!
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万君山脸上带着震惊,看见那妖怪举起了陆喜发的右臂,面带微笑,而陆喜发在痛苦的哀嚎,脖颈却还是被牢牢控制住。
“万师兄,里面怎么样!”
外面的三人听到里面陆喜发的惨叫声,就打算进洞探查,却被万君山喝止。
“都不要进来!”
万君山看见了掐在陆喜发脖子上的那只指爪慢慢变松,才将注意力投入到陆喜发的右手之上。
那只右手完全变成了软塌塌的一坨,凭着经验他一眼便看出,陆喜发的五根指骨和整个掌骨,都在刚才的一瞬间被捏得粉碎!
凌冲满意地看着痛到不能自已的的陆喜发,又看向万君山阴沉如水的表情,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迷醉的微笑。
“听,这惨叫声,动听吗?”
说着,他捏着陆喜发的手腕,轻轻向上滑动,一直滑到肩膀才停住。
“接下来,如果还不舍得刺伤自己的话,我会从手腕、到小臂,再到大臂、肩膀,所有骨头,一寸寸、一根根捏碎哦。”
凌冲眼神狂热的说着。
陆喜发闻言,神色一急,忍着痛苦想要说话,脖子上掐着的手指忽然变紧,他两眼瞪直,口中却只能无助地发出“呃呃”的声音。
万君山紧紧盯着师弟苍白而痛苦的面庞,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手中却凭空现出一把长剑。
他压抑着情绪说道:“老子迟早要把你一剑钉死!”
噗嗤。
剑刺入身体的声音!
鲜血滴落在地上,向前悄然蔓延。
凌冲满意地看着腹部被捅了个对穿的万君山,同时看向已经无力说话而眼中充满焦急的陆喜发,脸上浮现了有趣的神色。
“没想到啊,这么珍爱这小子。”
“那么下一剑,就捅在魔狼留给你的那道抓痕之上吧。”
陆喜发神色焦急欲狂,顶着脖颈之上巨大的压力,艰声道:“不要....管.....我...”
咔嚓!
又是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陆喜发眼睛一翻,几乎痛的昏厥过去。
而他的手腕和小臂,已经皮肉塌陷!
“你混账!”
万君山目眦欲裂,怒吼一声。
凌冲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轻轻把住陆喜发痛得微微抽搐的身体,靠在他的耳边冷冷道:“没有我的允许,竟然敢私自开口说话?”
“下一次,我会直接拔断你的舌头!”
紧接着,他又望向万君山:“我忽然改主意了,本统领决定赦免你的刀剑加身之刑。”
“你想不想救回这个小伙子?”
万君山还没有拔出身体中的长剑,鲜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从身后流向身前,甚至已经蔓延到高台附近。
他冷漠地望着对方,他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你,废掉自己的修为吧。”
听到这妖人平静地说出此话时,万君山的眼神陷入凝滞,头颅轻轻低垂,像是在斟酌和犹豫。
凌冲也不着急,就耐心地看着万君山,脸上露出如恶魔般的微笑。
良久,万君山忽然抬起了头,嘴角微微勾起,笑了。
他虽然一贯在斜月三星洞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面对师弟师妹们也好像缺乏威信,可是他毕竟是斜月三星洞的三师兄。Χiυmъ.cοΜ
他毕竟做了那个男人的师弟接近整整一百年!
他怎么会没有脑子,看不清形势?
从进这座鹏魔洞一开始,他就明白对方倚仗的和忌惮的,究竟各是什么东西!
倘若自己自废修为,岂非真正沦为刀下鱼肉?
血滴声滴答,他森然地看着眼前的妖人,笑得平静:“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我自废修为,与我师弟一样,沦为你的俘虏对吧。”
凌冲眉头一挑,右手轻轻移到了陆喜发的大臂之上,接下来的举动昭然若揭。
“你捏吧,或者直接杀了他。”
出乎意料的,万君山在他说话之前率先开了口。
“你只要杀了他,我保证,你不仅肉身会被碎尸万段,神魂也会被熬炼,永世难安!”
凌冲笑了,看着万君山:“你威胁我?你现在终于想起来威胁我了?”
在凌冲看来,万君山所说的并不可信。
从万君山为了救下陆喜发,戳自己第一剑开始,凌冲就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壮硕的青年仙人,不可能放弃他的师弟。
这个年轻有为的仙人,已经被人族之间的情谊、道义之类的东西牢牢捆缚住了!
凌冲又摇了摇头,像是确认自己的想法一般补充道:“你要是能眼睁睁看着你师弟死在我面前,就不会平白挨这一剑。”
万君山也笑了,笑得极其平静,并且冷漠。
“你以为我是出于同门情义做到这样?”
“我有一个大师兄,修为恐怖,为人之狠辣更是举世难寻,极为擅长酷刑,即便是在同门之中也被视为恶魔!”
“他定下了门规,出门执行任务轻易不能折损同门,否则其他人便要领受难以想象的责罚,这就是我宁愿刺自己一剑也要救你手里的少年的原因。”
他轻轻抚摸还插在自己身上的长剑,嘴角咧起,笑得阴森而恐怖。
“不过就凭这一剑,足以证明我已经尽力了,你却仍要杀了他最小的师弟,我没有办法。”
“我不会杀你,只会把你抓住.......交给大师兄!”
万君山也许是因为流血过多,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他从始至终都压低语调,语速不快不慢,语气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可是话到最后,却让凌冲不寒而栗!
“你相信我,我之后的下场也许会被收拾的不轻,而你.......”
凌冲没有想到,对方还有一个恐怖的大师兄!
倘若是这样,眼前这个壮硕的青年,也许真的不会再在意自己手里的这个作为筹码的少年了......
一时之间,他忽然陷入了踌躇。
他最初劫持这少年的目的,只是想作为能让他平安脱离险境的谈判筹码。
可是等到看见万君山时,他心中贪欲四起,不由想要借助这几个人的情谊,逐个攻陷并吃掉对方!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看到了对方的态度,听到了对方的话,他怕了!
虽然不能肯定对方是否真有一个狠辣无比的大师兄,可是万一呢?
凌冲低眉犹豫了一会,缓缓放松了放在陆喜发那只半废胳膊上的控制,神色看起来仍然镇定地看向了万君山:“如此说来,我是必死无疑了?”
万君山望着他:“你放了我小师弟,让我免于大师兄的责罚;我可以承诺,我也放你离开。”
凌冲轻笑一声:“我放了你师弟之后,你该怎么保证不会追杀我呢?”
万君山沉默了半晌,终于咧开嘴,笑了。
“我可以,立下天道誓约。”
凌冲打量了万君山半晌,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这正是他最开始劫持陆喜发的目的。
天道誓约立下,即便是太乙金仙,也不能违约!
“那么你先立誓,我真名叫凌冲,立誓之后,我放了你师弟。”
事到如今,当他发现主动权不再自己手中之时,他很难再保持硬气,也很难再保持野心,而变得谨慎、保守,只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万君山身上犹自插着自己的佩剑,血液顺着一条线蔓延,甚至诡异地蔓延到高台之上,而他神色自然,恍若未觉。
“天道在上,我万君山立下天道誓约,只要凌冲放掉我师弟陆喜发,我万君山将会确保凌冲安然离开鹏魔山,事后不再追杀,如有违约......”
听到誓言接近最后,凌冲的神色明显一松。
虽然没能享用到这几具绝妙的仙人肉身,但是至少确保了自己的性命无虞。
他的心神刚刚落地,听到誓约后一句,他忽然面色一变!
“如有违约,从即日起,我万君山将与凌冲共享伤势!”
“我万君山流一滴血,凌冲流一滴血,我万君山挨一剑,则凌冲挨一剑,反之同理,直至有一人先死,此誓约方且终止!”
这是什么誓约?
为什么要与我共享伤势!
世上哪有这种誓约?!
凌冲整个人都大惊失色,然而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道阴冷的风从他的脚底凭空吹起,令他四肢百骸都感到发寒。
他低头一看,一道血流成线,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上,出现在他脚底!
顺着痕迹可以看见,那血线连接着的,是万据山的脚底!
“这是什么东西!”
凌冲惊叫一声,下一刻,一道抓痕从他的胸口一直蔓延到他的腰腹,继而是十数道抓痕蔓延他的身躯!
那是先前狼魔留给万君山的伤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剑伤又贯穿了他的腰腹!
那是先前他自己逼万君山捅的一剑!
“噗”
凌冲吐血未止,却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个叫万君山的男子,松开一直以来掐着陆喜发的脖子的左手,他双手同时前伸,试图阻止万君山!
而终于被松开脖子的陆喜发也同时大喊一声。
“不要!”
剑上附着猛烈的剑气,直直插入万君山的左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下一刻,一道恐怖的剑伤,贯穿凌冲的心脏。
他睁着眼睛,眼中犹自闪烁着不可置信。
万君山一步跨到了高台之上,做胸口还插着剑,看向倒地将死的凌冲。
他面色苍白如纸,嘴角却带着狞笑。
“我早就说过了。”
“老子迟早要把你一剑钉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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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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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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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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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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