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却又胜似第一次。
一如当年刚入云岚,他喜欢粘在我身边一样。但我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和年幼时并不一样。
戏谑?还是怨怼,我竟分不清,但确实没有一丝熟悉在里面。
我甚至怀疑眼前的人并不是真的他。
他言语很奇怪,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比如,“小趴菜”
我听不懂,因为他曾经对我做过的荒唐事,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交集。
可是却很难。
因为我们同住在一个院落中。
他夜间偷我花盆,还弄脏了我的房间,他让我教他修炼,却不认真学,他非要与我涉足危险之地,我无力阻挠……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他明明不喜欢我,却还要故意粘着我,我心下实在不喜。
他到底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他自己……
后来我仔细回想,我对他的感情大概生根发芽的很早,但在长年累月的磋磨中消尽,又莫名死灰复燃。
不过,经年跋涉,兜兜转转,还好最后是他。
我亦此生无憾了。
第八年春
我带着裴玉回了偏居西南山脉的小道观。
十几年风霜相催,越发不能入眼。
我俩商量了一会,便决定改造这个小道观。
裴玉说:“这地方不错,适合旅游,我们把道观重建起来,以后得了空便来这里度假。”
我听懂了意思又好像没听懂他的言辞,不过这么多年我早已经习惯了。
“好。”我应和下。
改造此处的房屋似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一天,我们把本来就破败的道观整塌了,我虽然连声说无事,晚上我与裴玉夜宿在外时,却梦到道长在梦中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夜半惊醒,裴玉正紧紧抱着我睡得正香,身下的青草细软,不扎人,他却睡得有些不安稳。
我轻轻坐起身,半靠在树边,半托起他的脸枕在我腿上。
见他发中藏着草屑,俯下身去捡,却见他突然睁开眼,眸色狡黠,半撑起身体吻了上来,很快便退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你是不是想偷亲我?”
我摇头,他以为我害羞,越发放肆,“你就是想偷……”
我伸手揽住他的颈脖,直接吻上了这山间的春色,他眼神有些诧异,但很快在我怀中变得不甚清明起来。
其实,他以为我多半时间是淡漠的,但我只是比一般人更加克制。
正如这次,我强硬地握住他半撑起身体的白皙瘦弱的手,压在青草地上,而他毫无招架之力一般。
待浓云散尽,月光偷窥时
他红着脸,生气地瞪我。
“晏相白!”
“我在。”我低声道。
他却莫名红了脸,“你今天的脸皮是不是丢了?”
我轻笑,他侧过身去羞恼至极,不再理我。
我轻轻侧拥他,“裴玉,我明天一定会把道观建好的。”
然而,他给了我一个极其不信任的眼神。
大概过了七日,我们动了法术才把整个道观前前后后都修葺好。
期间,裴玉没少笑话我,他还叫了从前的称号“小趴菜!终于有你不擅长的领域了吧。”
我不可否置,我大概确实没有天分。
道观修好后,裴玉为道长刻了牌位摆在内堂,“我们有空可以回来给道长上几柱香。”
离别那天,我带着裴玉上山去了道长的坟墓前,我说道长不喝酒,裴玉还是拎了两壶酒,念念有词道:“以前不喜欢喝,不代表后来不喜欢喝,做人不能太死板。”
抱着两坛酒,裴玉坐在道长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道长啊,你放心,小白以后就交给我了。”
“我一定对他好,只要有我一口肉吃,一定给小白一口汤喝。”
“你放心睡吧,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投胎了,不过不重要,仪式还是要有的。”
回云岚的路上
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走近一看,竟然是襁褓的孩子正在哭个不停。
我俩对视一眼,最后抱着孩子在路边蹲了两天,也没有等到回来找小孩的人,最后只能认命的把小孩带走。
裴玉一路上被孩子吵得头疼,一直说要扔了,却还是在集市上偷偷问带孩子的夫人,“小孩要怎么喂养。”
想到师父也是一个个把我们捡回云岚,我想……这难道也是一种传承?
想不通,但人命不能忽视,我和他都不忍心。
这个孩子送去云岚后,很是乖巧,几乎没有给我们惹过什么麻烦。
此后,年年岁岁,我们再也没有分开过,这世间的山川河流我们都涉足过。
我曾问他:“你可有什么遗憾?”
他说:“我想再见一次我哥哥。”
而后又说,“不过是不可能的事了。”Χiυmъ.cοΜ
他紧紧抱着我,我无措地给予他,我能给的,那笨拙的安慰,“会有机会的。”
人都有遗憾,最重要的是不拘泥于遗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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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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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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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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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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