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的武帝殿外,某小侯爷拉着自家表弟大声密谋。
嗯,真就连声音都懒得掩饰,听得前方的君霖眉头紧皱。
你特么骂谁是狗?
君霖很想这么问,可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按照霍鄞的性子,一定会答他一句谁问骂谁。
你问,那就是骂你。
而且骂你就骂你,你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大概这就是天武第一寒门——冠军侯府的傲气了。
霍鄞:“啧,居然不问,这胆儿也太小了。”
笑望着君霖等人的背影,某丰神俊朗的小侯爷嬉皮笑脸。
然而从他身边路过的官员们都知道,小侯爷嬉皮笑脸是假,笑里藏刀才是真。
这是在问太子正事儿么?这摆明了是在找君霖等人的麻烦啊。
霍铭:“鄞儿,莫要胡闹!”
望着自家儿子,气宇轩昂的冠军侯大步前来。不过在一一告别了身边的老友后,他立马对霍鄞竖起了大拇指。
霍铭:“骂得好!”
君晏:“……”
看着身边犹如活宝的父俩,君晏只能揉揉眉心,假装自己看不见。
他们跟自家姑姑果然是一家人啊……
这直脾气,都不带拐弯儿的。
霍鄞:“表弟,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答呢?为何不乘胜追击?这机会明明还不错吧。”
双手抱胸,霍鄞也不在意自家父亲的赞美,再次向君晏发起了追问。
因为他要是不问,自家父亲准能拍着某太子的肩膀,感慨一长串儿有的没的。
君晏:“还不是时候。”
摇了摇头,少年眸色一深,若有所思。
霍铭:“今日群情激奋,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可鄞儿,你应该也知道这个机会是陛下与殿下特意制造的吧。”
霍鄞:“我自然知道,可这样的机会有了一,却不一定能有二了,不是么?”
敛笑沉声,霍鄞这才暴露出自己细致的一面。
众所周知,冠军侯府历代从军,每一代冠军侯都是在征战厮杀中承袭爵位,铸就新的冰火之歌。
因此他们大都心性直率,正义凛然,虽有兵家诡诈,却不及文人阴毒。
所以这朝野之事,他们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就好比前几任冠军侯与眼前的霍铭,他们其实真的不擅长政斗,更不屑于参与。
这不,给出的意见也就相对平淡,算不得出彩。
倒是霍鄞表面憨直,实则心思细腻。既有赌徒的勇,又有兵家的忠,还有文臣的细。
所以在霍铭还在感慨此中有生意,陛下与殿下一定自有打算的时候,霍鄞已经在考虑后续了。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今日他们打了门阀一个措手不及,来日这群狐狸必会生出防范之心,让他们无法故技重施。
是,今日之举成效颇丰,士族与寒门的裂痕也瞬间成型。
但这裂痕不是今日才有的,而是一直都存在,却不得不粉饰太平的。
寒门之所以被欺负,是因为他们没有反抗之心么?
不,是因为他们反抗不了。
除了以他们冠军侯府为首的几名高阶武官,以及一些被他们照拂的中阶武官外,大部分寒门官员都是文官。
与那些和冠军侯府有直接联系,能得一众高阶武官照拂的武官们不同,这些文臣的生存环境要恶劣的多。
因为他们头顶站着的大员们,可都是士族门阀啊。
出生寒门,志存高远,他们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
而他们今日一个头铁,能跟着霍铭等人站出来也不容易……
也许他们出于自愿,可他们此举显然触动了门阀们的利益,轻则受罚,重则丢官丧命。
毕竟在天武两百年的历史中,不乏有想要挑战门阀权威,带领寒门崛起的浊官。可他们最后的下场,无一不是家破人亡……
霍鄞:“表弟,你若要带他们走这一步,便要对他们的未来负责。如果无法负责,便不要怪他们墙头草两边倒。”
霍鄞的意思很简单,他觉得等那群寒门官员回到府邸,一定会痛恨自己的一时冲动。
不说是全部,至少大部分都会反悔,并向门阀们低头。
也许短时间还能撑住,但今日之后,这事儿可就保证不了了……
毕竟除了他们自己,他们还有妻儿老小啊。
霍铭:“原来如此,那今日此事未成,到真是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沉默了半晌,霍铭不得不赞同自家儿子的话。
今日这路,似乎走窄了……
然而面对父子两凝重的表情,太子君晏却沉默不语。
霍鄞刚想追问,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回头才发现,竟然是大内总管严公公。
严公公:“殿下久等了。您要的东西,洒家给您带来了。”
快步走到君晏面前,严公公将一卷圣旨恭敬奉上。
而霍鄞二人这才意识到别的官员早已出了午门,而他们却还在武帝殿前。
倒不是他们不走,而是君晏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原来,他是在等圣旨。
君晏:“既然表哥疑虑重重,那不如随我去一探究竟。”
霍鄞:“去哪儿?”
君晏:“太清宫。”
霍鄞:“太……”
骄阳之下,霍铭满脸挣扎。
这寒门之事与太清宫有何关系?明明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霍鄞一脸疑惑,此刻京城中的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因为那沈家三傻的迷惑行为吧,它又又又开始了……
楼家高阁之上,一袭红裙的楼湘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楼湘:“招工?你说那沈家的傻子居然在城西贫民窟招工?”
楼英:“姐,此事千真万确。”
点点头,此刻的楼英双手抱胸,表情极度复杂。
这次他都不笑那沈三儿了,因为他真的笑够了。
收购城西的破铺子,顺带管理贫民窟。关掉沈家所有铺子,到后来索性给卖了,一个不剩的卖了……
如今开了个叫“太清宫”的医馆,眼看要有点儿进账了,他们居然开始在贫民窟招工了。
这,这不整个一傻缺儿么……
就算皇室与沈家有钱,也经不起这种傻子的折腾啊?
贫民窟里都什么人啊?穷人,懒人,烂人……
你招这种人就算了,你还大批招?怎么,钱多没地儿花啊?
不笑了,累了。
真的,他楼英都笑累了。
楼湘:“走,看看去。”
快步走出阁楼,楼英立刻命人备车,与楼湘一起直奔城西。
待他们抵达城西才发现,看热闹的大军早已将此地占领。要不是他们楼家位高,恐真无法在这破茶楼中有一席之地。
别说,短短几日的光景,这破茶楼都给贵人们逛富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那沈家三小姐,对方在这茶楼掌柜子眼里都是个神仙!那说了他要发财,他果然就发财了的财神爷。
妙啊!
在栏杆前坐定,楼湘二人终于在议论纷纷中,瞧见了太清宫前的光景。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那鼎沸的人声正如海浪般侵袭着他们的耳膜。
京城招工向来是人挤人,毕竟僧多粥少,位缺人不缺。
其他城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城西贫民窟了。
毕竟这些贫民数量庞大,却又不被京城人待见。他们就是想去工作,也没多少掌柜的愿意收啊。
更不要说里面还有不少人喜欢小偷小摸,最擅偷奸躲懒……
所以他们无法糊口,肯定是要往这儿挤的。
楼英:“姐,你怎么看?”
靠在栏杆上,楼英的视线穿过人山人海,最终落在了一道青色倩影之上。
人潮涌动间,那少女正手携香茗,端坐太师椅上。一众武卫在她身旁护佑,将所有嘈杂与纷乱阻隔在外。
不知怎么得,这一刻的楼英竟觉得她不像个傻子,反而像个稳坐钓鱼台的智者。
肤白如雪,灵动如画,时而与一旁的白衣少女低眸谈笑,平添怡然自得之态。
总之,他看不懂。
在楼英观察一切的同时,楼湘自然也在观察。
而且两姐弟就是两姐弟,那目光几乎是同时放在了乔乐身上。
楼英觉得高深莫测,楼湘却道故弄玄虚。
毕竟招贫民窟的人来用,先不说怎么用,只要是用,便会被京城人嫌弃,根本讨不到半点好。
如此一来,可不就是一亏到底么?
她倒要看看,这沈家傻子究竟要怎么招?
不止她想看,这里的所有人都想看。
而那被万众瞩目的乔乐与沐鸢在干嘛呢?她们在悠闲自得的喝茶,旁若无人的等待。
沐鸢:“都快到晌午了,你到底想干嘛?”
端着茶的沐鸢有些烦躁的道。
她并不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尤其还是被幸灾乐祸的瞩目。
要不是乔乐拉着,她说不得能扎瞎好些人的眼。
乔乐:“别着急嘛,咱们本就自带流量,浑身话题。眼下人来得越多,宣传力度就越大。喝你的茶吧,你这么漂亮,还怕被人看不成?”
某傻子一阵傻乐,那话听得周围众人云里雾里。
什么是流量?
什么是话题?
什么又是宣传?
罢了,未来太子妃的胡言乱语,似乎只有太子殿下一个人听得懂……
倒是听了她话的沐鸢立刻刮了她一眼,转头不说话了。
乔乐这人吧,就是嘴甜。xiumb.com
就这样,又是几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乔乐就那么摊在椅子上,仿佛一条咸鱼在晒太阳。
可她不说话,在场其他人也不敢说话。
也就是说要招工的事儿是宣布了,可什么时候开始招,还得乔乐说了算。
于是贫民们心甘情愿的等着,富商贵胄们烦躁不已的看着,还有一群人正风风火火的赶来……
骄阳之下的嘈杂,京城之内的奇观。
难得一见,百年难得一见啊。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自人群外快步而来。
此人一边掠过人群,一边沉声道:
“圣旨到!”
哗!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人山人海如割麦子般跪倒,地面上,茶楼中,医馆前,所有人皆需低头领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城西纷乱,人口杂密,实乃孤心头之大患。今令太子监察城西,治理贫民,以彰天武之德。凡城西之事,皆由太子定夺,钦此!”
待众人从宣读之声中醒转过来时,两道身影已出现在了太清宫之前。
那是一袭雪锦的太子君晏,与落后他一步的小侯爷霍鄞。
“儿臣,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接旨谢恩,一场跪拜仪式终于完美结束。
然而,大家这边还未弄清太子和小侯爷是怎么来的,那边又为一件事震惊了起来。
因为那刚刚接下圣旨的太子爷,居然反手就把圣旨交给了自己的未来媳妇儿,那被无数人称为傻子的沈家三小姐……
不是,你父皇让你全权治理,你就这么治理的?
可这位太子爷不管啊,他不仅把圣旨给媳妇儿了,还出言城西之事全凭对方定夺,他不多嘴半句。
嗯,还不是小声说的,他是喊出来的……
那模样,跟深怕别人不知道你惧内,你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一样。
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楼湘都愣了。
还好,还好她没嫁给这么个废物!
手握圣旨,乔乐笑了。
嘿嘿嘿,从今日开始,这城西终于是名正言顺的握在我乔大聪明的手上了!
乔乐:“开始!”
随着乔乐一声令下,欧阳晨立刻跃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高台。
单手一扬,楚淮赶忙给他递上了乔乐做的简易喇叭,让他一展自己的忽悠之喉。
欧阳晨:“诸位安静一下,今日我太清宫在此招贤纳士,名额有限,先到先得!从现在开始,欲应征者排长队二十,依次上前登记。若发现插队赶人等不守规矩者,一律不得录用。如有捣乱生事偷奸耍滑者,我太清宫定严惩不贷!”
欧阳晨话音刚落,一众武卫已在龙七挥手之下分为二十队,并有四十名负责登记的乐学会成员稳坐桌前。
于是乎,原本闹哄哄的城西,竟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但这样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便被贫民窟的弊病所打破。
开始了开始了,有不怕死的铁头娃开始闹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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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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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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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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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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