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青在一众弟子年纪虽不是最大,资历却是最老,又兼剑术顶尖,立时便成了众人的主心骨。她先领着人简单地处理了山道上的尸体,又寻到一处更为隐秘的山间洞穴,让众人安顿下来。这才抽出手来,为受了伤的弟子们疗伤。
一个十三四岁的峨眉弟子腿上被划了三条口子,鲜血直流,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半日,硬是忍着没哭。她白着一张小脸靠在裴雪青怀里,神情失落,小声道:
“师姐,今个正是正月十五呢,若不是因为圣教,咱们该是一起在峨眉山喝甜酿、吃元宵的。师父平常总是凶巴巴的,练功的时候老是训斥咱们……可我现在好想她啊。”
裴雪青轻轻将她搂住,无声地叹了口气。
运功疗伤又是极耗费心神的,及至五更天时候,裴雪青才终于找着机会,走出山洞去歇口气。
山洞外有一汪寒潭,一道约莫三四丈高的小瀑布飞流而下,正冲到那潭水中。潭边聚了一群人,颇有些吵闹,不知在做什么。她听闻声响,眉头微皱,近前去看。
几个崆峒派的男弟子赤着脚,挽着袖口和裤腿,踩在潭边的石子滩上,正将一人整个按进寒潭水中。不一会儿,潭水中便咕嘟咕嘟地冒出串串气泡。估摸着差不多到极限了,几人又拎着衣领将人提起,露出头颈来。
那人双手被缚于身后,一离水便猛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呛咳起来,还没呼吸上几口气,就又被一把按进水里。
四周皆是挥拳叫好之人。
“你们在做什么!”裴雪青一声断喝,跃到人群当中。拂开为首几人,将那人拎起来。只见她浑身湿透,双眸紧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及腰的长发完全散下来,湿嗒嗒地贴在脸上、身上,不是陆银湾是谁?
正值寒冬,潭水冰寒彻骨,陆银湾冻得脸庞煞白,牙关都在打颤。她吐出几口水,咳嗽了好一阵,才睁开眼来。
她瞧见裴雪青,边咳嗽边笑道:“我的好姐姐,你怎么才来。你再来得晚些,我怕是都见不着你了。”
“我死了事小,你就不想知道我师父现下如何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又激起了一阵愤怒之声。在场的谁不晓得她和裴雪青之间的那点子事?半个月前,沈放的九关剑被她公然悬吊在南堂岗哨之上,又有谁不在心中替裴雪青不忿?
有两个崆峒的小弟子左右擒住她双臂,一踢她膝弯,迫她跪下:“裴师姐,这妖女罪孽深重,死有余辜,我们还留着她做什么!不如一刀杀了干净,也替你解解恨!”
又有人道:“一刀杀了才是便宜她!你没听她之前怎么说,要将裴师姐折磨的生不如死哩!现在她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也让她尝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对!我们武林正道有多少人死在她手里,她这一条命怎么够赎罪?想咱们师父当年不也……应当把她千刀万剐的!”
要说峨眉众弟子恨陆银湾,除了正邪两立的缘故,大多还是为着裴雪青。但崆峒弟子就不一样了,他们与陆银湾之间真真是有血海深仇的。
崆峒派前任掌门白松道人就是四年前被陆银湾一刀斩首,命丧黄泉的。
彼时,白松道人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一手惊云剑威震江湖,陆银湾不过一无名小卒。她正是凭借着白松道人的首级,才一路高升,坐上圣教司辰之位的。
常言道,恩师如父。陆银湾和崆峒众弟子之间可谓不共戴天。
有崆峒弟子忽然道:“圣教作恶多端,我们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些恶棍要欺辱峨眉的师姐师妹,我们也弄弄她……”
他本来说的义正言辞,忽然间看见陆银湾抬起头来瞧他,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虽然笑着,但也好似泛着森寒的刀光似的,看得他浑身汗毛倒竖,竟将后半句又吞回了肚子里去。
“就是,以恶制恶,我们也让这妖女尝尝滋味。”
“这妖女本来就不知廉耻……”
有几个崆峒弟子听他此言也叫嚷起来,甚至有人直接伸手来撕扯陆银湾的衣裳。忽然一道剑芒斩来,直朝那人手腕斩去。那人急忙收手,仍是被削掉一片衣袖,不禁大惊失色:“裴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替你师父教训你。”裴雪青冷冷道,“难不成崆峒派平日里就是这等作风么?”
那人被她这般呵斥,颇丢面子,忍不住梗着脖子嚷道:“我说的有什么错?她本来不就是妖女,他们圣教的人能玷污我们的师姐师妹,我们怎么就不能侮辱侮辱她?”
“所以,你是把自己也和那些败类相提并论咯?”裴雪青眯了眯眼睛,忽然狠狠一甩衣袖。
“武林正道之所以和圣教势不两立,难道只是中原和大理的区别么?那是因为正邪有别!你若做出此等败类之事,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借着公义的借口饱你暴虐私欲罢了。不若我现在就宰了你,以儆效尤得好!”
她这话出口,一柄长剑便已抵到那人脖颈,那人吓得连忙高举双手:“师姐,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道错了!”
裴雪青默然片刻,锵然收剑,面色如霜:“念你初犯,饶你一回。你们谁再敢碰她一下,我就先代贵派师长清理门户了!”把那几个男弟子吓得半点不敢吱声。
“咳、咳。”陆银湾又咳嗽了两声,抬起头来,眸光里似盛两汪明月,笑吟吟道,“姐姐,今日算我承你的情。大恩大德,等我来日再报呀,哈哈哈哈。”
众弟子见她笑得这般乖张,一点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都不进怒火中烧。有人不禁愤然道:“裴师姐,她作恶多端,恶贯满盈,难不成我们半点也不能苛待她,就这么饶过她?”
裴雪青默然半晌,在陆银湾面前半蹲下来,淡淡问她:“日前武林传言,你将沈放的剑和……可有此事?”
“有。”陆银湾晃了晃脑袋,甩掉脸上的水珠,一副很高兴的模样,“我关了他快一个月,拿铁链子拴着他的手脚,夜夜都宿在他那处,叫他伺候我呢。他已经被我里里外外吃干净啦。那些颠鸾倒凤、苦短春宵,要不要我也讲给姐姐听听?”
“啪——”
竟是裴雪青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陆银湾的脑袋被打的偏向一旁。她活动活动了僵硬的嘴角,舔到一丝血腥滋味,不禁嘟囔起来:“唔,当真是夫妻连心。我都还没细说呢,你就这般生气了。我知道你恨我……”
“与你我之间的恩怨无关。”裴雪青肃道,“这一巴掌是我替你师父打的。打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不管你们之间是有情,是无意,当初是他救了你的命,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这么折辱他。”
陆银湾砸了咂嘴,轻哼一声:“你这话说的也不对。若都依你这般说法,不杀之恩为大恩,我饶过你们这么多回,岂不是你们的再生父母了?你就这般待我?”
裴雪青知她伶牙俐齿,冥顽不灵,不欲与她多说。交代众弟子好好看管她,起身离去。陆银湾懒洋洋地坐倒在地上,忽然笑嘻嘻地叫住了她:“裴姐姐,我把他还给你,好不好?”
裴雪青脚步一顿。
其实裴雪青本身也是个矜傲脾气,对沈放虽有多年倾慕,却也并非多么执着,否则几个月前也不会那般干脆地去退婚。但她此时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回过头去。
陆银湾自小脾气执拗,想要什么穷尽了心思也要拿到手,她是知道的。全没想到有一天,这种放弃的话竟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她蹙着眉将陆银湾上下打量了一番,只看见浑身湿透的少女曲着两条匀称修长的腿,箕坐于月下大石之上,龇着牙笑得没心没肺。
她晃了晃脚尖,笑道:“天下好男儿这么多,倾心爱我之人要多少有多少。我凭什么只能喜欢他一个?所谓拿得起放得下……我陆银湾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拿起这这份情爱,便自然也能坦坦荡荡放下。”
她忽然低笑了一声:“什么两情相悦,生死相许,哈,还抵不过一纸婚书来得名正言顺。更何况……还不一定是两情相悦呢。”她垂下眼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罢了罢了,兴许是真的玩腻了吧,我发现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他。”
“你将我活着送回南堂,一命换一命,我把沈放交给你。你嫁他也好,不嫁他也罢。从此之后,我陆银湾同他一刀两断,再不扰你们清静。”
“可好?”
-
一整夜的忙碌,叫所有人都筋疲力竭,再也拿不起刀剑,只想着趁天明前这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
杨白桑等了许久才等到众人都熟睡,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溜出山洞去。山洞外有一些高耸的大石,石头上三三两两地睡着人,一来是洞穴内狭隘逼仄,空间不够,二来也方便放哨。
杨白桑悄无声息地溜到寒潭边,靠近山壁之处有几块嶙峋的山岩,陆银湾就被捆在此处。杨白桑正在寻思怎样将周遭看守的几个弟子引开,却见原本几个坐在大石上的弟子都嘻嘻哈哈地走开了。
“伯成师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那这就交给你啦,我趁着天还没亮再去眯会儿。诶呦,这两天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伯成哥你放心,那个妖女之前被淹得半死不活的,还被点了穴道。你只要过一个时辰去给她补上几指,她跑不了的。”
“好。”一个青年淡淡颔首,“你们去休息吧,有我呢。”
等其他几人走开,各自找地方睡过去之后,这青年才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退到陆银湾身边。他手里提着一柄长剑,抵在昏睡的陆银湾的脖颈上。
杨白桑隐在水边的石头后,见状大吃了一惊,心道:“这是什么人,要对陆姊姊不利?”
陆银湾似是感觉到了脖颈上的寒气,微微睁开眼睛:“是你。”她还没来及再度开口,就被那人一指点住哑穴。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几个时辰前到甄德明帐内投诚的崆峒派弟子尹伯成。
原来这尹伯成先前见自己前途渺茫,九死一生,便以同门家世秘辛为筹码去向圣教投诚。原本是想保下自己一条小命,却不料只几个时辰的功夫,崆峒峨眉的弟子不仅从圣教徒手中逃了出来,还捉了一个圣教妖女。
他去投诚之时,这圣教妖女就在当场,若是被她将此事捅出来,他非得被逐出师门、身败名裂不可。是以心生歹念,趁夜来将陆银湾杀人灭口。
“妖女,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我、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尹伯成抖着手,咬着牙,提起剑就往陆银湾胸口扎去,目光却忽然间瞟见少女的一双眸子在暗夜中微微泛着紫光,不觉心神一滞。
眼前少女的身影和面容忽然就变得朦胧起来,尹伯成只听见耳边响起少女甜腻的嗓音,一声一声,似唤情郎。
他不自觉地丢下剑,一点点靠近她,解开了她腿脚、手腕的绳子并周身穴道,趴跪着撑在她身上缓缓倾下身去。
杨白桑原本以为尹伯成与陆银湾有私怨,所以才趁着四下无人来杀她,已经打算悄无声息地将他弄晕了。
忽然见他举止诡异,又似是要占陆银湾的便宜,心道这还得了!
他抄起一块石头,疾步赶上前来,却忽然看见地上少女纤腰一挺,猛一抬膝,膝盖正正好磕在尹伯成颈间。尹伯成猛然惨叫一声,头颅后折,瞬息间就毙了命。
这一下,就连杨白桑都被吓了个半死。
尹伯成凄厉的惨叫只是短短地响了一声,就已惊起了许多正派弟子,纷纷提刀拿剑地赶过来。裴雪青更是身形有如飞燕,不到三息即至,一剑刺向陆银湾眉心。
陆银湾哑穴还未及解开,无声朝她一笑,如同幽魂精魅。莲步轻移,矫若游龙,连退三步,忽然一提杨白桑的后领,将他抓在手里。
她一手扼住他脖颈,手肘往杨白桑腰上一捅,杨白桑登时会意,哭天抢地地喊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姐姐救我!救我!”她手一紧,杨白桑便立刻哑了声,好似呼吸不过来似的。
陆银湾有人质在手,裴雪青便不敢轻举妄动。陆银湾笑容灿若莲花,朝她做口型道:“姐姐莫追,我留他一命。”言罢,足尖一点,展开上乘轻功,掠水而去。
其他人要追,裴雪青道:“慢追,白桑性命要紧。”
-
陆银湾一路踏叶乘风,奔若流星,逃得好不利索。
杨白桑一开始还没命地大声叫嚷着,陆银湾点开自己哑穴,笑他:“还嚷什么,怕裴雪青寻不到我踪迹么?”杨白桑“啊”了一声,这才讪讪收声。
陆银湾一路向南,一气跑了快十里地,这才在一处小溪边停下来,坐在草地上喘了口气。杨白桑跟着她没命地跑,此刻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躺在溪水边一动不动。
“姊姊,好、好妙的轻功,白桑实在是……腿都快跑断了。”
一夜劳碌,满身风尘,陆银湾对着溪水照了照自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也不禁面露嫌色。摇了摇头,笑骂道:“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大半夜的来做这狗拿耗子的闲事,姨婆给我缝的新衣服全给扯烂了。这一晚上好罪,哼,我迟早得从这两派身上找补回来。”
她翻过身来捏了捏杨白桑的脸颊:“小白桑,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哭,越来越会叫了,嗯?”
杨白桑被她捏得嚎了一嗓子,又压低了声音。他哭丧着脸道:“姊姊,还好你今晚来得及时。我今晚险些……唉,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陆银湾也叹道:“若非情势所逼,我本来也不想贸然动手的……好在一切还算顺利。”
“顺利什么,今晚你差点没被崆峒派那几个乌龟儿子给折腾死了!若不是你打眼色叫我忍着,我恨不得上去一脚一个踢在他们屁股上,统统踢到潭里喂鱼,冻死他们!”杨白桑气得嚷嚷道。
“另外还有几个,竟然还想要趁机会占你的便宜,若不是裴姐姐明白事理……哼!回头我就去往他们裤子里倒辣椒油,往他们鞋底里塞三寸钉,给你报仇,真是气死我了!”
“呵,他们?要是真敢碰我一下,我让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陆银湾眼中寒光一闪,哼了一声。
她原本心中也有些气愤,转眼见杨白桑气哼哼的模样,又颇觉可爱,忍俊不禁,伸手就去揉他脸颊。
“白桑,你扮小傻子一扮扮了三个月,真的扮出小孩子脾气啦,怎么这么可爱?啧,是不是裴雪青日日疼你宠你,把你给惯坏了?”
她原本是在打趣,却被想到杨白桑当真脸红了起来。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忽然变得扭扭捏捏的,连脸都不让她揉了,低斥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他轻咳一声,坐得端正了些,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陆姊姊,我知道你和裴姊姊之间有过节……但裴姊姊她除了性情冷了一点,其实人很好的。”
“我装成傻子,成日里疯疯癫癫的。旁人嘴上说着同情,心里多少有些嫌弃。裴姊姊却是相反。虽然脸上冷冰冰的,却日日不厌其烦照顾我。喂我吃饭,替我穿衣,帮我净面洗发……”
陆银湾忽然凑过来:“帮你洗过澡没?”
“这!”杨白桑忽然脸红得滴血,慌得连连摆手,“姊姊,你这、这玩笑可开不得。于我事小,可千万别损了裴姊姊清誉!”
陆银湾只消瞧他一眼,便将他心里那点九九摸了个门儿清,睇他一眼:“好小子,竟敢觊觎这只母老虎……不愧是我选中的人,有胆色。”m.xiumb.com
“我没有!”杨白桑辩驳不得,臊得满脸通红,半晌才道:“总而言之,裴姊姊其实很好的。陆姊姊,你……别讨厌她。”
陆银湾连叹了好几声重色轻友,这才轻哼一声:“讨厌?这倒不至于。”
“哼,我若不是信得过裴雪青的武功人品,今晚焉敢冒如此大险?”
她眯了眯眼睛,弹了杨白桑一脑门,淡淡道:“你不会也觉得,女子之间的交情,就只限于一起喝喝茶,绣绣花,抢抢男人吧。”
“罢了,你一个傻小子,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陆银湾忽然正色道,“今夜之事,其实还算顺利。我留了一个甄德明做活口,叫他去了南堂。此人智计平平,又没甚胆魄,此刻定然已经六神无主。待我回去好好安抚一番,日后他便是我一个人证。即便我今晚在此处现身的事流了出去,也不怕人起疑心。更何况,我还杀了崆峒派一个弟子……”
杨白桑想到此节,也不禁一怔:“陆姊姊,那个伊伯成……”
陆银湾瞥他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便将前因后果与他一说。杨白桑越听越诧异:“所以你一早就料定了那个尹伯成晚些时候必来取你性命?”
陆银湾道:“不错。我一开始是打算拿沈放做筹码,好从裴雪青手中脱身的,却没想到正正好来了个尹伯成。我杀了他既是自己脱身的契机,也免得日后圣教想到此节,怀疑我与正道有什么牵连……”
“可……唉。”杨白桑面上似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他其实也不过是想要自保,而且也还未真正酿成大错。我们就这么杀了他……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残忍?”陆银湾忽然抬眸,冷嗤一声,“他要投敌时,怎不想想自己对其他人残不残忍?待他真正酿成大错时,你倒看看,圣教那些人会不会对中原武林手下留情!”
“我一个人只有一条命,这次只为救你们这几十个人就险些去了半条。留着这样的害群之马在门派里,你当我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次次都能来救你们?”
陆银湾几句话就说的杨白桑哑口无言。她见杨白桑不敢吱声的模样,也不禁叹了口气。靠到他身边,闻声道:“白桑,你也觉得我行事太过邪佞,是不是?”
杨白桑连连摆手:“不、不……陆姊姊,我万万没有这个意思。你一片赤诚之心,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么?唉,我只怕武林正道对你误解越来越深,你将来有嘴也说不清……”
陆银湾道:“我行事惯常如此,也不惧人言。早就同你说过,有些事,若是时时想着退路,便绝无可能做成。”
“再说了,什么武林正道,也不过是个鱼龙混杂的大染缸罢了,你道我真心很喜欢回去么?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这一切……”她忽然轻叹一声,“只是因为不能回头罢了。”
此时正是黎明前夕,天地间还昏暗的很,天边却早已出现了朦胧的鱼肚白。寒风止歇,却仍有微风阵阵,时不时拂过溪岸浅草。
身后没了追兵,陆银湾也松下紧绷的心弦,和杨白桑两个并排坐在溪畔。她抱着双腿,下巴轻轻抵在膝盖上:“你猜猜我一开始进入圣教,是为了什么?江湖大义?哼,才不是呢。”
“我是为了一朵花,一朵开在洱海之上,二十年开一次的花儿。”
“洱海雪莲?”
“嗯哼。”陆银湾轻哼了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与前话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来。
“白桑,你知道崆峒派的白松道人,是怎么死在我刀下的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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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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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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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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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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