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佳音晃了晃脑袋,闷声把素白的面颊深埋在裴韫的颈窝,“好像有别的,可是醒来后不记得了。”xǐυmь.℃òm
不记得也好。
裴韫搂着她,仰面靠坐于床榻一头。
原本以为莺莺又抵不住困倦,再睡过去了。不曾想她还醒着,伸出羊脂玉手描摹着他的锁骨。
“你在佛祖面前,许下何种愿望?”
裴韫胸腔震颤出几声笑,“问这个作甚?若是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还未等侯佳音发话,他又自作主张地招了,“我与佛祖恳求,一愿莺莺千岁,二愿莺莺康建,三愿你我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你呸呸呸!”侯佳音抬头瞪了他一眼,“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裴韫点头应是,“说错话了,莺莺当掌我的嘴。”
侯佳音忽想起一件被遗忘的事儿。本当是该早些问他的,孰想当时气在头上,被他一掠而过,“枝枝和林倪风的事情你可知情?”
“屈氏女多半是被算计了。”裴韫摩挲着她的软腰,沉声道,“屈儒是晋安王党,而林倪风则属宣平王派,而今屈儒嫡妹嫁与林倪风,叫他难免掣肘。”
侯佳音哑然,“那当如何?今后枝枝若是受委屈了可怎么办?”
“屈氏家大业大,且屈儒生性开明洒脱,也不会养不得一个污了清白的小姐。”
侯佳音愕然,“你的意思是……枝枝自愿的?”
二人说话间,忽闻得呼啸卷来的风雨声中夹杂几声急切叩门声。若非是不寻常的变故,又岂会在夜里冒雨而来?
裴韫与侯佳音相视一眼,俱在对方目中见到几分揣度与紧迫。
精致古旧的木门打开,见是个头带斗笠身披蓑衣的侍卫。浑身已经湿寒,丛发梢自黑靴,无一处不是湿了个透。
“大人!”侍卫单膝跪立,在风露中打了个寒战。
“出了何事?”
“回大人,单于燕昨夜发动突袭,率领十万精兵北上,宣扬着收复失地的口号,妄图占领西南境地。现已迫荆州东口,若再不遣兵增援,恐将失矣。”
“皇帝是何意思?”
“皇上欲战。”
裴韫眉目沉寂,“现司马将军在安?”
“皇上已急召将军入宫,亦遣手下知会大人急入殿。”
裴韫颔首,“我即刻便出发。”
屋内传出软绵绵的嗓音,“我要与你一道走。”
“外头风雨大,你且在此歇着。”裴韫不容置喙地转身阻止道,“等明日一早我就派人把你接回去。”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侯佳音神思清明不少,一咕噜地翻身爬起,“潮平海落、扁舟共渡,这分明是你我约定好了的!”
裴韫的眼眸似乎是刚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夜明珠,熠熠绽出些许光芒,又酝酿了海水的迅涌波澜,“外边甚冷。”
“你把我抱着又不冷了!”
裴韫拗不过侯佳音的软磨硬泡。现在若真不应下她的要求,今晚是别想启程动身了。
里面外面给她裹成儿了个球,裴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带着她翻上坐上马鞍。
天空的雨劈头盖脸地砸至门面,在策马急驱的风力鼓动下,不赖于红豆大小的石子。
一只白而嫩的干净小手,默默地从遮得严严实实的衣物里探出腾空覆在裴韫额前,意图为他挡些风雨。
裴韫垂眸睨了侯佳音一眼,又挑起眼梢,见着被雪色的手掌心遮挡住了一片白茫茫。
“……”
他无奈,拽过她的小臂又重新塞回了原本的地方。
好在右相府与皇宫顺道,无需再折道耽误时候。裴韫见侯佳音被一簇下人众星捧月地伺候回府内,方策马再次没入雨夜。
……
天禄阁灯展将沉静的黑幕照得通透明亮,甚连潮漉空气中的绵长雨丝都沾了光,沾染上喧嚣的长安街繁华。
裴韫一路畅通无阻,待得皇帝传唤后,撩袍跨入房间。
一时之间,七八双悲愤交杂的沉甸甸落在他的身上。
“爱卿,朕与众爱卿可算是把你盼来了。”皇帝说完,又是捻着白帕一阵咳嗽。
裴韫眸光微动,目光鄙薄掠过正与皇帝俯首帖耳关怀的宋昶,“皇上近来龙体安康?”
皇帝沉重无力地摆动着两臂,方叹道,“国将危矣,我如何有闲心养病!”
“怎不见晋安王?”裴韫目光流盼,在屋内详视一圈儿,“晋安王封地于西南一带,自然对当地之形势有诸多了解。若能请他商讨战事,可谓事半功倍。”
皇帝眼神闪避,“礼部有一官位空阙,我便叫他顶替了去。最近他略劳苦,此刻又是深夜,惊扰到他实在不妥。”
“礼部啊……”裴韫噙着二字细细琢磨,似笑非笑道,“礼居四维之首,不正乃至灭亡,可见您对他甚是器重。”
“南蛮子居处已久,经年累月下来却也并他出面可解决的事儿。”皇帝心中对宋旸有所避讳,将话引去别处,“这单于燕心思实在是狡猾,近两年又不知从何处学的歪门邪招,越过荒野无人的贡嘎雪山,将我南昭之围城视作虚设,竟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帝捶胸顿足,愤恨之色溢于言表。只是积蓄已久的怒气发泄竟又叫他疲惫粗.喘,还是一边的宋昶接上了话。
“我南昭泱泱大国,怎可受粗鄙蛮狄之大辱?必将以举国之兵应之,教他领略我南昭军兵之盛况!”
“依宣平王的意思,是主战。”
在场七八人里皆是重臣,心中虽已揣度明了皇帝的意思,却依旧是不敢挑明直言。
裴韫的话无疑是死水中投落的石子,扯落开无数的隐秘阴私。
低沉而不安的絮絮声在房内传递着,一群人于暗中眼神交错流汇,却无一人出面开口。
屈儒高大的身影稍显落寞,“皇上,这恐怕是不妥……三年前南昭兵士虽以人数周密而略胜南蛮,亦是元气大伤。瞧着虽如往年无二,却是外强中干。”
他略一踌躇,“且南蛮子近年来武将之风肆起,绝非鼠辈,而为豺狼虎豹之类。南昭与之战,可谓二虎相争,致使两败俱伤。”
“难不成——冷眼看着单于燕领兵直上,云吞我朝国都方甘心!我南昭之精兵猛——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区区南蛮子有何可畏?怎有你这般怯懦的领头羊,岂非为国之耻哉?可需提兵十万,莫有贼寇犯之。”
“领兵十万?”屈儒冷笑一声,“臣下倒是想与宣平王好好讨教讨教,如何在这样短的时日凑集这样庞大的数目?是抽取北地防御匈奴的将士,还是调遣了西北狼将?”
“依您的意思是按兵不动,任其侵之啊。我道是司马大将军如何一副爱国的嘴脸,是不是待蛮夷入了中原,还要弯着脊骨捧着笑颜将我南昭江山奉上!”
“你!”屈儒本就是个操兵练将的武将,如何说的过满腹经纶的文官。当即耳目一热,竟是说不出一句一词。
宋昶哈哈大笑,狰狞愤恨的眉目在扑朔的灯火中格外猖狂,“想不到口口声声说着热爱中原,到头是个胆懦匹夫,若叫天下百姓闻之,岂不是心寒!”
他话锋一转,当即诚心在皇帝面前跪下,语气拳拳切切,“父皇明鉴,儿臣愿挂帅出征,亲自逐鹿西南,将那单于鄙氏之首级割下奉上!介是我南昭盛名必远扬四海,教任一匈奴闻之丧胆!”
幽静的房间里逐渐像是耗尽了空气,只有一片吸纳吐气的浊闷。七八双眼睛瞪直了盯着九龙金尊上的君主,竖直了耳,妄图抓住了帝王接下来的发落。
皇帝后背凉意渐涌,手窝里竟是抓着一抔冷汗。他越过众人期盼的视线,望着座下中央的男子,“爱卿,你如何看待?”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南昭现外强中干,若主战将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北有匈奴,东有鲜卑,举二地之兵以当南蛮,无异于引火自.焚。”裴韫似与皇帝商讨,却是字字珠玑驳回宋昶之言,“且据臣所知,单于氏睚眦必报,此行若非是十拿九稳,绝不会盲目出兵雪耻。固,臣主和。”
宋昶机械回头,苍白的唇颊勾着几分嘲弄,“南昭上下数百万之民,竟还真掏不出一点底气自信,抵挡区区几万?”
“慎重与怯弱怎可一概而语?宣平王这般冲撞无谋,反易为敌倾之。孙子之言想必您亦是如雷贯耳罢。明君当慎之,良将需警之,方为安国全军之道也,您怎年岁愈大愈是莽撞?”
“既然单于燕是为雪前耻,必定是做了十足准备,难不成裴右相说是要主和他便要主和了?”宋昶不死心地昂头与之凝望,倏尔又发出低低地笑,“难不成,割地赔之,赠物倾之,消了单于燕的怒气之为换得不过几年的太平。”
“单于燕之父单于骞为匈奴冒顿所杀。”裴韫凝目望于主位之人,“不若与之谈和联手,借机除以北地祸患?”
偌大的房间里的声响竟矮于窗外蝉鸣。
皇帝别过眼,竟不敢去望身边跪立的儿子,“裴相所言有理。南昭,即刻派遣使吏,与单于氏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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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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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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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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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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